我撇了它一眼,見它如此恭敬,隨意回了一句:“那你說說吧。”
“難不成先生沒有看宮室的告帖嗎?”
“什么宮室,什么告帖?你說的我都聞所未聞,又如何得知呢?”我對眼前這只小蛤蟆翻了翻白眼,還真當(dāng)我是故事里的神人了,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嗎?
那小蛤蟆恭敬的立起前兩肢,做了個抱拳禮,坑坑洼洼的臉上做了個難解的表情,娓娓道來。
“庶有村原河底下有一宮室,宮室里承載夜色,畏懼光明?!?p> “萬物有靈,修了道心,便會修煉。那原河底下有一充沛靈力的泉眼,能噴出無數(shù)的靈力,引了無數(shù)生物前往,前些日子宮室里來了一個凡人,她燃一燭火,給宮室?guī)砹斯饷?。她自封為主,做了這宮室的主人。在府門口張貼一張告帖,言說宮室萬靈若有死傷,可尋一個名為鳳古生的女子,她能活女媧草,死生無懼,能控生死?!?p> 聽完我仍是一知半解,但卻明了它的意思,因為明白,所以覺得荒誕,不由得哈哈大笑。
“就因為我十六年前出生的時候,原河的誕生有些離奇。再加上老頭子一些不靠譜的言論,所以你們都認(rèn)為我是什么女媧后人,真是可笑?!蔽以跇渖掀桨追藗€身子,摘了個野果,咬在嘴里,慢悠悠的說:“還來找我要什么女媧草,我沒那么大的本事?!?p> 小蛤蟆卻不放棄,看它那泫泫欲泣的表情,似乎是認(rèn)為我不愿意給它,而不相信我真的沒有那玩意兒。
“先生可否聽一聽我的遭遇?”
聽到這個熟悉又啰嗦的請求,我不由得深深嘆一口氣呀。
為何每個來求草的人都要說一說自己的悲傷身世呢?看它那個樣子,不讓它說,它還真不會甘心啊。與其跟它啰嗦半天,最后還是得妥協(xié),要聽它亂七八糟的故事,還不如現(xiàn)在就應(yīng)了它。
于是我若有若無的哼了一聲,算是同意。
它一喜,再次鞠了一躬。
“小人自天有年,來到庶有村,來的那年正值干旱。庶有村南面有海漕弱,色卻漆黑,就算帶著珍貴的水源,我們卻不敢靠近?!?p> 原來這個癩蛤蟆是天有年來到庶有村的,我正好是天有年出生,那算起來這只癩蛤蟆可比我大啊。原來它不是小蛤蟆,而是一只老蛤蟆,不是小朋友,而是大朋友啊??礃幼哟龝梢詥栆粏査?,它和村長誰會比較大呢?
“我們癩蛤蟆本就應(yīng)活在水澤中,正命奄一息的時候,這原河便灌成了。我們在這里生活了十幾年,慢慢練了些靈法,在宮室里也不算是無能之輩,排得上名號?!闭f這話的時候,癩蛤蟆臉上若有驕傲神情。
“可這原河能渡以靈法,卻無法飽腹,我們終究還是凡世之子,需外出覓食。庶有村的孩子們屬實(shí)調(diào)皮了些。為了去釣魚蝦便滿山水的尋我們癩蛤蟆剝皮抽筋,整只用來做誘餌。我的子孫損失慘重,日以繼日的少了許多。”
我沒心沒肺地聽著它在這里嘰嘰喳喳,聽一句忘三句,正無聊之際,突然發(fā)現(xiàn)老樹一節(jié)腐朽的角落結(jié)了一朵白色的花,那花白的如同云層,如同霧氣,翩翩如仙。怎么著我也是個女孩子,也喜歡漂亮的東西,于是想也不想地把它簪在頭上,雖沒有鏡子看看自己的樣子,卻也很是臭美,自娛自樂了一番。
“這些咱就不說?!崩细蝮⊥葱募彩椎卣f:“但我膝下有一子喚牧竹,頗得天道寵幸,已能修出半人形。一時不察被小孩們扒了皮,暴曬三日,成了蛤蟆干。我用盡千辛萬苦將它含了回來,碰上那個女人,她告訴我讓我來尋你,才有那一線生機(jī)?!?p> 說到這里它頓了頓,看了眼我的臉色,整個身子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我本不該這么無理要求,但我的家族無論誰死我都不會過來這里求女媧草,可牧竹靈性驚人,是可以踏進(jìn)仙門門檻的,求先生發(fā)一發(fā)慈悲。”
還真是父子情深啊。
只是......你真的找錯人了。
“你的故事確實(shí)可憐,可我也實(shí)在沒你這傳說中的女媧草。你要實(shí)在不信,你可以四處搜搜,我呢占地就這么大。這顆搖搖欲墜的樹,還有這身破爛衣服,你要能找得出一抹綠色草的痕跡,我都送你?!?p> 那蛤蟆聽我這樣一說,整只身子都發(fā)起抖來,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我沒騙你,我是真沒有。”我朝它攤了攤手,作無奈狀。
它似乎終于認(rèn)清了現(xiàn)實(shí),耷拉著腦袋,一臉失望,但它還沒忘記禮儀,離開前還朝我作了個揖。
茫茫夜色中,它的背影顯得是那樣的哀傷無助。讓我想起七八歲的時候,那時我還沒有到山上來,村里的小孩爬了樹,刮了點(diǎn)小傷。他們的父母便一臉天塌地崩的神情、發(fā)狠似的發(fā)誓說要為自己孩子找出那罪魁禍?zhǔn)祝浪?。而我住在村尾的村尾一個破棚子里,那時候寡婦還沒有孩子,我們還是鄰居。每次被人欺負(fù),只要我打回去,總是會被全村的人指責(zé)和唾罵。而我若什么都不做,任憑他們欺辱,村長就會站在一旁,很無助的勸著村民們。
村長護(hù)不住我,而我又無法避免與村民們發(fā)生爭執(zhí),所以我才搬到了山上,偶爾才去村里找找熱食吃。
不知道為什么,癩蛤蟆此刻的背影和村長重合了,明明一個是人,一個是蛤蟆,卻偏偏如此相似。
“等一等?!蔽医K究還是不忍心。
癩蛤蟆轉(zhuǎn)身驚喜的看著我,似乎我嘴里的下一句話就是能拯救它嘴里那苦苦死去的兒子的靈丹妙藥一般。
“我是不明白我能不能救你兒子。”聽到我這話,它表情不太好看。
我接著實(shí)話實(shí)說:“但你們既然都說了,說告帖上說我可以救。那我倒是可以試上一試。說不定見到了結(jié)果會不一樣呢?!?p> 癩蛤蟆趕緊連磕三個響頭:“謝謝先生,謝謝先生,只要先生肯試上一試,無論結(jié)果如何,老哄就對您感恩戴德,無論您有什么要求,我都愿意去做。”
聽它這么識趣,我倒是滿意極了:“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跟你求報酬,但確實(shí)有些事情要問你一問,畢竟你是在我出生前就到了庶有村的。”
“先生有言,老哄不敢不應(yīng)?!?p> “行了,你這么有誠意,我就跟你走這一趟。”
“好的,先生,這邊請?!?p> 我從樹上翻下來,降臨到崖邊。沿著夜色跟著癩蛤蟆的腳步,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
我倒要看看這原河下的宮室是個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