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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沉紗宮堆雪

一百一十六、輕拂新雪拭舊痕,穩(wěn)坐釣臺隔岸人

庭院沉紗宮堆雪 冷恢 2039 2020-12-25 23:52:16

  況且潘氏和自己平日又不怎么親密,這時候人家要幫自己,怎么好意思就真的讓人家?guī)湍兀?p>  蘇夫人看著潘氏的樣子,又不像是說說,心里就起了納悶。

  潘氏也不繞彎子,直接將來意說了,說自己有個侄子,正在軍中效力,望林伯明能照看一二。

  蘇夫人聽了,松了一口氣,原來是這事。

  潘氏笑著說:“我侄子也不是個草包,也不全指著三爺提攜幫襯。那小子也爭氣,正經(jīng)考得武舉,只是他爹娘擔心,怕這顆獨苗折了,所以托了我來,讓我找找門路,不求能多富貴,就是照看照看?!?p>  蘇夫人一聽,忍不住笑了出來,忙用帕子掩住唇齒,潘氏的直爽,讓蘇夫人卸下了心里重負,可也不能輕易許諾什么。

  潘氏見蘇夫人猶豫,知道她做不了主,這內宅婦人,不過是吹吹枕頭風,要是能做得了丈夫的主,那豈不是女子皆成了“大丈夫”?

  于是潘氏很解人意地對蘇夫人說到:“我也不是來為難嫂子的,嫂子若是能跟三哥說,三哥要是答應了,我就謝嫂子,給嫂子做兩雙鞋。要是嫂子不敢跟三哥提,就當我今日沒說過,讓我哥嫂他們,再想別的辦法去?!?p>  蘇夫人這才徹底放了心,不等蘇夫人說什么,潘氏就起身幫她收拾打點。

  潘氏手腳利索,看賬目禮單也快,不一會兒竟將東西都收拾妥當了,驚得蘇夫人滿心佩服,沒想到潘氏竟是如此爽利,怪不得她院里幾個姨娘通房,都被料理得妥妥當當,從沒出過什么事,即便只是外人看來的“一團和氣”,卻也是真本事了,況且她院里的姨娘還生下了兒子,可卻一點沒越過潘氏去,這手段心胸,卻非自己可比。

  蘇夫人對潘氏又多了幾分欽佩,深覺自己不能做到如此境地。

  潘氏笑著問蘇夫人:“可還有什么要收拾的?”

  蘇夫人早就驚怔在原地,聽見潘氏問便搖了搖頭,這下可真是一點事情也沒了,都被潘氏收拾完了,自己幾天沒料理完的事情,就被她一時料理完了。

  潘氏見沒什么事了,見蘇夫人身子不便,也不多坐,便就勢起身告辭了,她走到廊下時,見墨染仍站在原地,不由上前來捂墨染的手,問墨染怎么還不進去,又問墨染身邊的碧知:“怎不勸姑娘進去,這里風大,廊下雪又急,難免受了風寒,你們這主仆兩可真是,小孩子心性。”

  她嗔說墨染不愛惜身體,又用力搓熱墨染的手,又讓碧知去給墨染取一件披風來,親手給墨染披上,看看還是不放心,搖搖頭又將披風拉得更嚴實些,將墨染整個裹緊了狐裘披風里,只露出一個腦袋來,這回才滿意地點點頭,囑咐墨染說:“女孩兒不像那些淘小子,可是得嬌養(yǎng)著,受不得風的,玩一會就回去吧,別再廊下站著了,你看看你瘦的,還不好好保養(yǎng)身子,少時不知保養(yǎng),以后出嫁了,可就來不及了?!?p>  她說著便笑著走了,身后丫頭撐起油傘,主仆幾人浩然而去,站在門口的楊氏也跟著潘氏走了,厚厚雪上積了幾行腳印,很快便又覆上新雪,掩了痕跡。

  站在廊前從院門口往外望去,再也看不到潘氏身影后,墨染臉上神色頃刻變了,微微敞開披風,臉上帶了冷色。

  碧知看著自家姑娘忽然冷下來的臉色,疑惑地問:“姑娘,您怎么了?”

  墨染搖搖頭,心里忽生了累意,不禁自問:“這么人前人后,周全禮貌,笑意盈盈,到底是為了什么?”

  碧知聽不懂墨染再說什么,轉頭往周圍望去,偏碧鶴在小廚房盯著湯藥呢,也聽不到姑娘這番稀里糊涂的話,碧知只好鼓鼓嘴,盯著廊前的雪,捧起手來呵熱氣,凍得腳有些麻。

  她想不到要勸墨染回去,只要姑娘高興,那便怎么著都行,腿也站得酸麻,但只要姑娘還站在這里,她也就站在這里不走,她壓根想不到:姑娘也站了好長時間了,腿腳是否也酸麻難耐。

  雪已下了一天一夜,天上陰云仍未消散,掃院子的小丫頭們手里拿著掃帚,時不時捧起雙手,呵幾口熱氣。

  看著她們凍紅的臉,墨染心頭輕輕一觸:“輕拂新雪拭舊痕,未必雪中我一人,駐望瓊枝褪顏色,猶念賣炭老翁吟?!?p>  墨染心中念出這幾句詩,就叫碧知一同屋去了,披風旋起,幾片雪花順風揚了起來。

  碧知看得有些呆呆的,自姑娘閉門不出,還從未有過這么輕盈的步伐,心里狠狠夸了開藥方的楊大夫一番,想這個滋補的藥方當真有效,調養(yǎng)好了姑娘的身子。

  碧鶴正端著湯藥從廚房出來,見墨染披著披風往這邊走來,披風里一身暖橘色映雪耀眼,更難得姑娘臉上不是那般冷冰冰的,雖未見笑意,可卻退了那層頹意,悠然飛揚色彩,雖不十分明顯,旁人也未必看得出來,可碧鶴卻是真切地感受到了,端著湯藥站在廊下,屈膝行了一禮。再抬頭,臉上已是輕緩笑意。

  墨染喝了湯藥后,讓碧鶴、碧知注意門外動靜,她自己偷偷找出紙筆,悄悄畫了起來,如斯雪景,若不留下,當真可惜。

  她細細勾勒,一筆一畫,描出一片瓊雪,樹木廊柱,無一遺漏,雖是畫上景色,卻撲面而來暢快瀟灑之意,唯獨美中不足、或頗為遺憾的是:畫上無一人一鳥,少了幾分生氣。

  正因無活物在畫中,便是再鮮活的畫,也少了幾分趣意,再仔細看時,透過鵝毛雪片,只覺肅殺寒意。

  朱氏看了這副畫后,不禁贊嘆:“好冷的筆,禪意玄學皆備,唯少儒家兼濟天下之心?!?p>  墨染道:“人與窮途之時,只求保全自身,哪里能兼濟天下?”

  朱氏看著墨染提筆練字的側臉,放下畫道:“染兒,你是要隔岸觀雪?”

  這畫上無人,可全景皆備,那人必然是站在高處,俯覽全貌,觀察許久,緩緩落筆,細細描摹,才成這副“寒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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