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兩人言語輕微,神情不覺都嚴肅了起來,遂言語更輕,車輪聲清晰地在墨染心上劃過,壓著她不覺微蹙起來的眉。
林墨審道:“六王爺、太子殿下都撇不清,蒲家不過是個引子,這案子厲害之處在于賬目。蒲家如何能在京城這般得勢?錢莊這生意可不是好做的,多少地方官員、京官與之勾結(jié),這要是牽扯起來,太子與六王爺都脫不了關(guān)系,所以雙方都想借此搬到對方?!?p> 墨染疑惑,輕聲問:“蒲家不是一直保持中立嗎?怎么會兩方都有牽扯?太子與六王爺怎么會和一個墻頭草來往?容蒲家左右搖擺?”
林墨審輕蔑一笑:“蒲家的中立是兩方討好,既不得罪太子,也不得罪六王爺。太子和六王爺?shù)昧似鸭也簧俸锰?,縱然朝堂交鋒這么多年,可他們對蒲家都避而不提,誰會和錢過不去?不知六王爺知不知道,或是私下早已默允了?總之蒲家借著六王爺?shù)墓猓隽瞬簧偈?,甚至涉及到地方官員交上來的稅?!?p> 墨染心中漸漸亂了,原以為這事是六王爺與太子兩方較量,非黑即白,定有一方拿住了對方的短處,借此事發(fā)作了出來,卻原來此事積蓄已久,雙方都撇不清。如今鬧到這個地步,任何一方都難以全身而退,況且此事有損皇家顏面,若是圣上怒了,太子和六王爺都落不著好。
但換言之若是借此事搬倒了對方,那足以令對方元氣大傷,且盡失民心。
墨染忽覺朝堂上鋪了一張細細密密的網(wǎng),所有人都被織了進去,每個人或者說每個家族,都是一個網(wǎng)結(jié),勾連相交共同連成了這張看不見的網(wǎng),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即便是六王爺與太子這般對峙,也并非全無瓜葛,更何況官員之間有表親、姻親、門生、故交、世交、同窗等種種數(shù)不清的聯(lián)系,更難分扯干凈,這樣一想:天下士子皆一家,從上到下,如針緊密,難尋縫隙。
她理不清這張網(wǎng),也不知林家在這張網(wǎng)的什么地方,局勢忽又飄忽了起來。果然古今謀士俱不易,若無驚天之才,難論廟堂之事,自保尚難,何談出謀劃策?
墨染不禁心頭一震,不覺對林墨審說:“這樣的局勢,即便是圣上想要徹查,風雷俱下也不可能斷個干干凈凈,甚至傷不到太子與六王爺?shù)母∫裁C不清朝堂積弊。”
墨染說出這話后更覺吃驚,眼露驚色,早已忘了林墨審在她旁邊,顫顫地說:“六王爺和太子羽翼已成,早有登天之力!”
林墨審驚得眼如銅鈴,抓住墨染的手狠狠搖晃,壓低聲音提醒墨染:“怎么口沒遮攔!三姐!”
墨染回過神來,面色發(fā)白,忽覺哪里不對,怔怔地看著林墨審,久久不語。
林墨審緩了口氣,抬起扇子敲在墨染頭上,輕輕斥道:“哪有這么容易?只要太子和六王爺俱在,就會互相掣肘,不可能有任何一方坐上章玉臺?!?p> 墨染早已陷入深思,竟忘了林墨審打了她一下,思索過后忽而道:“依你所言,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四王爺?”
輕輕一聲疑惑之言,驚愣了他們姐弟兩人,姐弟兩人面面相覷,身子都忽地向前一傾,聽外面丫頭小廝報:“到郡主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