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高思與王道將袁子維的窺甲秘密送到月牙灣家里的地下室后,他目送著王道離開??粗@里兩具窺甲,一具自己的、一具是摯友的,男孩百感交集地長嘆一口氣。此刻,高思已然無心繼續(xù)工作。他復又戴上AR、通過自己的窺甲、坐進那輛銀色跑車,駛出了月牙灣。
高思把車子拐過幾個街區(qū)后停下,看著周圍林立的鴿寨和隨風四處飛舞的垃圾、回想著剛才和老友“重逢”的一幕,袁子維的模樣再次印入他的腦中,他和袁家兄妹往日的笑語歡聲仿佛也在耳畔響起。正在無限悵惘著,他一低頭、瞥見了放在副駕上的工具包。工具包里,放著袁子維別墅的鑰匙。思忖片刻后,高思將車子拐進了響灣大道,然后從大道的盡頭右拐,駛進通港路,在通港路靠近利先生碼頭的地方,停下車,凝神望著前方。
9月28號那天夜里的一幕幕,又涌到這個大男孩的眼前:一輛破舊的警車從碼頭方向沖了過來,歪歪斜斜地撞向自己和袁子芊的轎跑,然后就是“砰!”
高思的眼睛聚焦在碼頭的大門處,從這里看去,那邊冷冷清清的,只有門口的兩個工人在來回溜達,應該是安保。
沒有人員或者貨物需要發(fā)送,利先生的碼頭通常比較安靜,像一個垂垂老矣的人、呆呆地望著海面。
高思啟動車子、駛向通港路南邊的一條小路。這是一條泥濘的小道,是附近的漁民出海捕魚、為圖近便踩出來的一條人工土路??涌油萃?,曲曲折折,道路兩邊滿是水坑和荒草。西邊那個大水塘,就是當晚高思和袁子芊連人帶車跌進去的、改變了他們兩人命運的深淵。
高思的眼睛瞟著“深淵”的方向,恍惚中走了神。這時,一個黑影突然沖到他的車前,險些被車子撞飛。高思發(fā)現(xiàn)車前的人影,猛踩剎車,“嘎吱”一聲將車子定住。銀色轎跑的周圍馬上被飛揚的塵土包圍住。
那個人安然無恙,從地上爬起來,直起腰,拍了拍身上的土。他雖然看不到車里的情況,仍舊惡狠狠地朝著車窗后面駕駛員的位置瞪了一眼,而且看上去并不想跟“肇事者”糾纏。此人向車窗豎了一下中指,一溜煙地跑開。
只一瞬間,高思驚得合不攏嘴:匆匆離開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晚撞向自己的汽車司機!
沒錯!他眼前的那道傷疤就是明證!
高思十分自信,他不會認錯人的,即使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天,何況還有前兩天在市政廣場的第二次會面。
高思趕忙下車,用手驅散開周身的揚塵,駐足向四周查看。沒人,只有小路和兩旁的泛黃的蒿草。他又鉆進草叢,踮著腳尖尋找著剛剛離開的那個家伙,還是沒有。
陰暗的天空下,初冬時節(jié)荒僻的城郊安靜得有些嚇人,只有幾百米外的零落的小漁村里,偶爾傳來一聲狗叫或者某個漁夫粗魯?shù)暮浅饴暋?p> 高思懊喪地返回到車里,錘了一下方向盤,繼續(xù)前行。
他現(xiàn)在要去的地方,就是出事那天晚上未能成行的、袁子維邀請他和袁子芊共度周末的海邊小別墅,也是袁子維計劃中的他和艾敏怡未來的愛巢。別墅的鑰匙,就在高思的工具包里。
幾分鐘后,利先生的碼頭已經(jīng)看不清輪廓了。高思來到別墅前,停好車子,在外面觀望了一會兒,走了臺階。
“有人來過?”高思暗暗吃驚,因為別墅的門虛掩著。
誰呢?唔……十有八九,就是剛才那個人!那個肇事司機!
他來這里做什么?
高思猜不透,就不再細想。他推門進去,打開別墅底層的壁燈,在里面四處看看,感受著這個早就該來、卻因為車禍而失之交臂的老同學的杰作。
別墅是典型的后工業(yè)時代的簡約風格,除了必要的承重結構,其他幾乎全部是玻璃制成。當然,這些不是普通玻璃,而是袁道安特地從法國買來的、厚度不過三公分、承載力為鋼混三倍的特種鋼化玻璃。這種玻璃不僅承載力極大,隔音、保暖、抗風、抗剪性能也是最好的。從外面看玻璃房子內(nèi)部,只能看到依稀斑駁的光影,比毛玻璃還模糊;從里面往外看,則一覽無余。如今,世界上很多大佬都喜歡用這種材料構建自己的安樂窩,輕巧,靈動,通透性好,粗樸中帶著精致,渾厚里透著平和,給人一種恍如隔世、曼妙空靈之感。
高思眼前的這間別墅里,已經(jīng)置備了所有的家具和生活物品,隨時可以下榻。不過,底層大廳的地上卻雜亂地堆放著一攤攤生活垃圾,茶幾上也是杯碟狼藉,廚房里散落著一袋袋吃剩的飯菜和滿滿一排的空酒瓶。高思來到二層,兩間臥室亦是如此,簡直讓人沒法下腳。
誰在這里住過?真的是剛才那位嗎?高思想著,心里充滿了厭惡。
在二層的衛(wèi)生間門口,高思發(fā)現(xiàn)有個裝滿垃圾的塑料袋。袋子里,上層是幾團帶血的紗布和紙巾。不用說,血跡是那個臨時住客留下的。
高思捂著鼻子、盯著那個塑料袋,琢磨了一下,從袋子里揀出一團沾著血跡和血塊的紗布,從盥洗臺旁的一個抽屜里拿出一個真空袋,裝了進去、放到工具包里。
他剛一轉身,看到眼前的一個東西,驚得一聲慘叫:“啊!”
一個面目猙獰的怪物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
高思本能地飛起一腳,狠狠踹向怪物。對方倒退幾步后跌倒在地,“哎喲”、“哎喲”地發(fā)出凄厲的干嚎。
聲音挺耳熟。高思趕忙跑過去揭開那人臉上的面具,是高美杉。
“你干嘛來了?”高思蹲在地上,安慰著額頭冒汗、齜牙咧嘴的高美杉。女孩不知道被踢到哪兒了,也不知道究竟嚴不嚴重,不回答高思,只是“哼哼唧唧”地不肯站起來。
“我要上床躺躺?!鄙夙暎呙郎嘉亟兄?。
“好吧,我?guī)湍恪!备咚紝⑹稚煜蚋呙郎肌8呙郎紦u頭:“你會不會辦事???我這樣還能動彈啊?抱我!”
看對方的面色和口氣,高思斷定剛才那一腳無關痛癢。他自己也很清楚,那一腳因為驚慌失措、踹歪了,貼著美杉的衣服滑了過去。女孩的舉止卻如此夸張。
“你太胖,我抱不動?!备咚紕傉f完就后悔了。
果然,他的話音未落,高美杉拿起地上的面具朝高思砸了過去:“你缺德!缺大德了!”說著,女孩居然委屈地“嚶嚶”哭了起來。
說句公道話,高美杉從小因為家境優(yōu)渥,衣食住行都是她那個年齡的女孩子遙不可及的,所以美杉小姐在長期大飽口福的同時,她的身材也隨之比同齡女孩子顯得略微豐滿。無論是胸部還是屁股,都比別人多出一輪。
但這種豐滿,是讓人喜愛的、萌生某種欲念的豐滿,和高思剛才說的“胖”是兩碼事。
高思知道自己說漏了嘴,趕忙道歉,安撫這個永遠長不大的妹妹。
“怎么辦?光道歉就行了?你傷了人家心了!傷透了!”高美杉郁憤難平地嚷嚷著,“抱我上床!否則今兒沒完!”
高思哭笑不得,又不愿開罪高家的掌上千金,只得俯身輕輕將高美杉抱起來、攬在胸前,走向臥室的雙人床。
高美杉的兩臂環(huán)繞著二哥的脖頸,閉著眼睛,嘴唇微翹,一臉的幸福。女孩非常享受二哥的這個舉動,這個享受她已經(jīng)苦苦期盼了好幾年了(如果她知道抱著自己的是一副窺甲,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來到床邊,高美杉吩咐二哥:“再抱會兒。”她說剛才跌倒的時候顛著屁股了,生疼生疼的,這樣抱著,屁股懸空,感覺還好些。
高思對這個無理取鬧的刁鉆小妹實在沒招,就這樣,抱著她在床前站了兩分鐘,然后把高美杉輕輕放到床上:“我手都麻了?!?p> “活該!”美杉小姐還在忌恨著高思口不擇言的那個“胖”。她問高思:為什么別墅這邊這么亂,簡直讓人沒法下腳,看著都要吐。高思說他也剛來,而且是第一次來、不清楚,然后反問美杉:“你干嘛來了?”
“你管我呢?”
“不說算了,你先休息,我回去了?!备咚颊f著,轉身要離開。高美杉趕緊下地拉住二哥:“天都黑了!你敢把我自己扔這兒?”
高思看著站在地上的高美杉,問:“屁股好了?”
高美杉猛地醒悟,捂著屁股道:“還沒,你給我揉揉!”
高思坐到一旁,央告著妹妹:“別鬧了行吧?你到底干嘛來了?”
高美杉支吾半天,說她本來要去研究所找高遠,發(fā)現(xiàn)大哥沒在,返回月牙灣的路上,她看到了高思的那輛跑車,就跟了過來。那個萬圣節(jié)的怪物面具是在這間別墅樓下沙發(fā)看到的?!皼]嚇著你吧?”高美杉扮個鬼臉,問高思。
高思沒回答,問高美杉:“你的車呢?”
“停在后面了?!?p> “你來的時候,嗯……看沒看見一個男的,臉上有道疤的?”
“什么男的?”
“算了算了,”高思擺擺手:“不早了,快到飯點了,開回家還得一個鐘頭呢。走吧?!?p> “你陪我在外面吃?!备呙郎紨堉咚嫉母觳?、繼續(xù)撒嬌。
“我不習慣。”
“為了我,習慣一次?!?p> “快走吧,要不我自己走了!”說著,高思走向二層的樓梯口。高美杉趕忙從床上下來、拉著高思的手說:“剛才來時一身汗,我想沖個澡?!边呎f,高美杉邊作勢撩起衣衫,走向衛(wèi)生間。
高思明白,真要等她洗澡,指不定又會搞出什么幺蛾子,于是趕緊道:“你慢慢洗,我有事先走了。”
“缺德!等等我!”高美杉罵著跑出衛(wèi)生間、去追趕高思。
高思和美杉妹妹離開玻璃別墅的時候,那個曾經(jīng)光榮“殉職”的警察阿來、正披著胡子老兵給他的那件破大衣、靠在榮軍院的一個墻根兒處,一邊琢磨著雷局長辦成出境手續(xù)的概率究竟有多少,一邊憧憬著陽光明媚、洋妞成群的澳洲海灘。
這些日子,阿來一直寄居在榮軍院這邊。同時,他也愈加頻繁地催促雷局長盡快“辦事”?!霸偻舷氯ィ铱晒懿涣诉@張嘴!”被雷局長“嗯嗯哼哼”的敷衍多次后,阿來心里有些發(fā)毛,終于向對方發(fā)出最后通牒。他明白,天氣越來越冷,家也不能回,再待下去,榮軍院恐怕就是自己最后的歸宿了。
現(xiàn)在,阿來這么想著,一扭頭,見一輛汽車停到了榮軍院的圍墻外,幾個陌生男子走下車,徑直朝他這邊逼過來。
一團黑影像烏云一樣涌上前,遮住了半拉墻面,也遮住了阿來的眼睛。
“你們、你們是誰?”阿來情知不妙,驚恐地問道。
托馬斯劉
玻璃別墅之行,高思非同尋常的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