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尋親五
汾平的到來是她沒想到的,他擠出的幾滴淚也不知幾分真假,看著她語無倫次地說,“孩子,我的孩子你都長那么大了,村中的人和我說我就猜到是你了,你和你母親長得真像?!?p> 說著就要撲過來抱她,范滿滿被人拉到了身后,讓他撲了空。
汾平差點摔一跤還好他現在的妻子扶了一把他,他想發(fā)怒被妻子瞪了一眼,又裝做了好父親的樣子,“是我太激動了,嚇著諾兒了,請問閣下是?”
鈺真人沒回答他,反問,“你怎么找到我們的?!狈稘M滿躲在鈺真人身后干脆頭也不露了,汾平的妻子一看兩人關系就不一般,攔住自己丈夫回答,“聽聞村中的人說有人來找姓汾的,問了下孩子的相貌,特別是左眼的痣,那八九不離十了,孩子爹其實這些年也一直后悔,夜里都睡不好,想她,所以四處打聽才打聽到你們住這?!?p> 鈺真人看了看這兩人,衣著樸素外面的褂子洗得都起球泛白了,女子頭上連個發(fā)釵都沒看來日子不是很好過,現在范滿滿雖不比有錢有勢家的小姐但看著遠比他們富裕,怕是以為自己帶著她,讓他們起了動財的念頭。
“你憑什么說你是我爹,哪有亂認親戚的?!狈稘M滿躲在后面仗著有鈺真人放了句狠話。
“你!”
那婦人趕緊攔住自己暴躁的丈夫,當著和事佬,“諾兒你怪你爹是應該的,當年是他做得不對。我是你良姨,你爹和我就是想來看看你好不好,你哥哥也在家中,也記掛這你這個妹妹呢。”
鈺真人叫住想看熱鬧躲躲藏藏的小二,“開個包間?!?p> 良姨看著出手闊綽的鈺真人心中笑開了花,拉著自己丈夫和他們進了包廂。
一進包廂鈺真人就問汾平,“她母親呢?”
“這....諾兒的母親?!?p> 鈺真人冷著眼打斷了她的話,點名道姓讓汾平回答,“不要你說,讓他說?!?p> 面對這樣一個晚輩,氣勢上全被壓住,又忌于他不知什么來路,只好和他們交代起以前的事情來。
當年范滿滿被賣走后,她的母親就一病不起,哭著鬧著要去找女兒,精神也經常不好,路上看到和范滿滿差不多大的女孩就上去要看是不是范滿滿。一日,村中的人說她非說看到河邊站著范滿滿,那日下著大雨,村中的人都說她看錯了,她非不信,自己去河邊找女兒,大雨加上汛期,她失足落水,再也沒回來。后來汾平就續(xù)了弦,搬了家,成現在這個樣子。
期間他訴苦自己因為生意失敗云云,范滿滿聽了從錢袋中拿出一錠碎銀說,“你把我娘葬在哪的地方告訴我,我們之間就算了過?!?p> “諾兒,爹不是問你要錢的,我真的就是來看看你?!狈谄經]接這錢,一副慈父的樣子,仿佛當時賣掉范滿滿的不是他。
是啊?!绷家桃苍谶吷险f,“你爹和我說,若不是你生了一場怪病嚇到了他,他也不會失了智干出這事?!?p> “什么怪病?”范滿滿一臉疑惑。
“也對,你當時年紀小。不過,你現在還是能看到嗎?”汾平試探著問。
范滿滿聽了立刻沒好氣地說,“能,你們現在上面就有一個吊死鬼?!?p> 兩人聽了臉一下變得慘白,良姨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意識到范滿滿是嚇他們的,強笑著說,“諾兒你真會開玩笑。”
“別叫我什么諾兒,我有我自己的名字,我叫范滿滿?!狈稘M滿聽到他們叫自己諾兒就犯惡心。汾平不知道在盤算什么,順著范滿滿的意思說,“那就不叫,我確實虧欠你很多,你不認我也正常,只是當時你的病來得奇怪。那年你六歲,一日從外面玩了回來,非說撿了一根紅線,但又找不到了,晚上就發(fā)起了高燒,鬧著要紅線,病好了之后就...能看見那些東西了。本來你八字就純陰,還是清明前一日生的,我當時也是害怕得很。把你交給牙婆之后我就后悔了,想去找你但給了牙婆的人哪找的到?!?p> 鈺真人瞥了一眼他,“問你什么就說什么,不相干的話別說?!?p> 良姨討好地問鈺真人,“這位公子和滿滿是什么關系啊,我們畢竟也是親人,就是想知道下她的情況?!边@鈺真人的穿著都是上品,她眼睛直溜溜地打轉。
范滿滿怕他們把心思打到鈺真人身上,“送我來蘇州的朋友罷了,你們把我娘葬在何處告訴我便可。”
良姨有些尷尬地說,“那地有些遠,也不大好找,你們過去不方便?!?p> 鈺真人從桌下將他的佩劍拿上來,拍在了桌上,未說一字看著他們兩,汾平只能告訴他們,“在城西義莊邊上的墓地?!?p> “你把我娘葬在亂葬崗!”范滿滿聽完就要掀桌,義莊邊上的墓地就是公認的亂葬崗,沒錢的人隨意將親人埋了立個碑就算下葬了。
汾平辯解道,“我當時生意賠本,實在是沒錢?!?p> “我六歲被你賣了,到現在十一年,你小兒子今年十歲,當年我母親剛去世你就續(xù)了弦?你沒錢葬我母親,有錢娶新歡?”范滿滿對這個生父說的話一個字都不想聽。
他兩還想說什么,被鈺真人從外面叫來了小二將他們兩人哄了出去。范滿滿坐在包廂,握著茶杯沒想到氣極一用力竟將被子捏碎,掌心流了血,鈺真人趕忙將她手掌捏開將碎片都取出扔在了地上,范滿滿這才發(fā)現自己受了傷,自己也嚇了一跳,“我沒當心?!?p> 鈺真人將她的手包進自己的掌心,不多時傷口就愈合了,但他也沒撒手,“下午我?guī)闳ツ堑兀o你娘重新立個碑吧。”想到那兩人的話,“他們的話疑點重重,我會去找地仙和判官問一下的?!?p> 范滿滿點了頭,“我竟被他氣得都來不及替我母親難過,怎會有這種人渣,他們這次來估計以為你是富家公子,想訛你一筆?!?p> “沒事,他們沒法把我怎么著?!?p> 范滿滿本想把尋親的事忘了,可這親自己找上了門,母親是真的故去了,未盡孝,也未曾想她死后如此凄涼,只能按鈺真人的話,替她重新立個碑,亂葬崗的尸體連棺木都沒有,現在怕是骨頭都爛了。
但去了那沒想到,連木碑都找不到,立著的碑不是斷了就是字跡模糊,若不是有鈺真人能用仙法還原這些碑以前的樣子,怕是連母親葬哪都找不到。
找到了碑,果真和她想得一樣,就是一塊木牌立在那,她扶住這塊腐爛了的墓碑低聲痛哭起來,她對自己身世唯一的希望也沒有了,從此真的是孤兒,不會再抱著還有母親的念頭了。鈺真人將她的手搭在自己臂上,撫著她的后腦勺抱在懷里,如同安慰幼兒一樣,撫摸著她的頭。
范滿滿在他懷中嘶啞著說,“我?guī)煾到o我算過,說我沒有父母緣,沒想到是真的?!?p> “不是每個人都有父母疼愛,有些人出生名門望族,可出生就注定了爭權奪利,沒有親情,尋常人家也是貧賤夫妻百事哀,美滿的就那些。你也說了,這樣的爹,跟著他定不會有今天的范滿滿?!?p> 范滿滿抱住他的腰,肆無忌憚地放聲大哭,像是要把這些年受的苦楚委屈都哭掉。等哭完才發(fā)現鈺真人的衣衫都沾著他的涕淚,他也沒當回事,只是替范滿滿立好了碑。
這次的碑上只刻了范滿滿的名字,沒有那勞什子丈夫,她在墳前磕了三個頭,母親的魂魄早就被收走了,她在墳前說話也不會被聽到,只在那靜站了一會陪陪她。
等回了客棧,鈺真人讓她沐個浴,自己去找地仙他們問問當年情況。設想最壞的結果是汾平和這個續(xù)弦殺害了范滿滿的母親,不過問下來至少范滿滿母親的死他們說的是實話,確實是個意外。汾平本就重男輕女,對長子百般呵護,汾平對她們各種刁難,言語刻薄,兒子也是愛答不理的樣子,與其說是母親疼范滿滿,不如說是母女相依為命。范滿滿的離開讓她一下子受了打擊,精神失常,出了意外。汾平當時和姘頭打得火熱,原配的意外過世正好給了他將姘頭娶回家中的機會。不過在村中一直被人指指點點,五年前才搬了家。
“你母親前兩年就投胎了,投了個不錯的人家?!扁曊嫒税参恐?p> “這就好?!狈稘M滿終于聽到了一點好消息,“希望她這世過得平安快樂就好?!?p> 這蘇州的尋親之行沒想到以這樣的結局告終,范滿滿晚上躺在床上睡不著,聽見廳外有動靜坐了起來,“誰?”
“是我,阿滿?!笔堑こ叫蔷?p> 范滿滿明白他來得何意,“你是來催我的吧。”
“你說催也行吧,我在這種時候來說這話確實有些不人道,請節(jié)哀?!?p> “沒事,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可否再給我三日,三日后我一定了斷?!?p> 丹辰星君站在廳中贊許她,“你果然是明白人?!?p> “不過我想知道一事。”
“你說,我盡量能回答的就回答你?!?p> “我是宋淳芮嗎?”
丹辰星君面色凝重,“你想起來了?”
范滿滿搖了搖頭,“只是做到了一些夢,可我還是不明白我和他上輩子明明是兩情相悅,最后發(fā)生了什么?”
“你確實是,我也可以告訴你你和令鈺上輩子是一段未成的姻緣,可剩下的我不能說,因為我答應過你。”
“答應過我?”范滿滿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我答應過宋淳芮,你作為范滿滿的一生不再與這些有任何瓜葛。說來,我也沒想到,我給你安排的人生卻變成了這樣子,你與令鈺會相遇也是我沒預料的。無論是天界給我的任務,還是我答應的前世的你,你都要離開他,這對你們兩個人都好?!?p> “可我......”
“等你知道的時候你會后悔你知道的一切,不如趁不清不楚的時候離開有沒有那么多痛苦。”丹辰星君知道她想問什么。
范滿滿苦笑著看向他說,“那就三日,答應過你,我會作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