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趕工

　　“啊！不好啦！不好啦！”

　　一陣陣喊叫聲將李二狗從睡夢中驚醒。

　　李二狗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向門口看去，發(fā)現(xiàn)妹妹李香正朝他跑來。

　　“香香怎么了？”

　　李香快速的跑了過來，拉著李二狗的手，一臉恐慌的看著他，大聲說道：“二哥！不好啦！爹爹不見啦！我圍著屋子找了好多遍了，都沒有找到，不會被狼給叼跑了吧？”

　　因?yàn)橹袄疃芬獬鲒s工，妹妹一個人在家沒人照料，他生怕妹妹到處亂跑，最后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一直唬她，說這山里有狼，讓她老實(shí)的待在家不要亂跑，否則就會被狼給叼走。妹妹對此深信不疑，一見阿爹不見了蹤影，頓時以為被狼給叼走了。

　　李二狗輕嘆一聲，安慰著說道：“香香別急，爹爹沒有被狼叼走，爹爹去三叔家了，他去給咱帶好吃的去了，過幾天就會回來的。”

　　“三叔家？三叔是誰啊？他在哪里呀？”

　　“三叔是咱家親戚，是阿爹的弟弟，現(xiàn)在在城里?！?p>　　“城里又是什么地方??？”

　　“城里是個大地方，哪里有很多很多的大房子，有許許多多的人，還有很多很多好吃的東西和很多很多好玩兒的東西。”

　　“那我們什么時候去城里？”

　　“過兩天就去......”

　　李二狗費(fèi)了好大功夫，才將妹妹忽悠過去。然后熱了下昨晚剩下的稀飯和饅頭，兩人胡亂吃了一些，吩咐妹妹好好待在家里，不要亂跑，就趕工去了。

　　這李家在村里早已沒了親戚，所以李義死后，李二狗也沒打算聲張，反正他知道，李家現(xiàn)在在村里也根本沒人重視，家里死個人跟人家死個貓貓狗狗是一樣的。就算說了，也沒人會在意，于是他自是打算草草埋了就算完事了。然后平日里該干嘛，接著干嘛。

　　現(xiàn)在雖然是干旱之年，缺水異常嚴(yán)重，種不了田地。但這王家財(cái)主也是有大本事的人，在村里動了大量人力，挖出數(shù)口私井，僅供他王家使用。因?yàn)檫@果園的果樹都是有些年份的，平日里需要的用水也不多，所以在田地沒了收成的情況下，這果園卻還是保住了。雖然種不了田地，果園也用不了多少人去打理。但王家財(cái)主也表示，每戶人家可以安排一人去地里做工，然后分發(fā)些錢糧，以保證家家戶戶能夠存活下去。這李家出了李二狗，就沒有其他勞動力了，所以也只有他去做工了。

　　在這炎炎夏日的，天氣異常惡劣。他們都是一大清早的趁著天涼早早就去趕工，然后到了中午天熱的時候就回家，下午各自在家歇息。

　　李二狗一路小走，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果園外面。此時正十余號人零散的站在外面，老老實(shí)實(shí)的在外面等候著監(jiān)工來清點(diǎn)人數(shù)以及安排今日的工作。

　　“嘿！二狗！今天怎么來得這么晚?。课疫€以為你在路上掉茅坑里了呢！”人群中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跑了過來，摟著李二狗的脖子，顯得異常親熱，半開玩笑的調(diào)侃著他。

　　只見這少年長得高高壯壯的，比李二狗要高出大半個頭，身體也比李二狗粗了一圈。烏黑的臂膀上青筋暴起，顯得異常結(jié)實(shí)。原來這少年就是李二狗村中為數(shù)不多的玩伴之一，名叫張大牛，比李二狗大上兩歲。兩人是從小一起長大，干啥壞事都約好一起。雖說這張大牛時常跟著李二狗“為非作歹”，底子里卻也是個實(shí)誠人。待朋友極好，只是這腦子沒有李二狗的好用，平時也是一副以李二狗馬首是瞻的樣子。

　　李二狗看著這個與他異常交好的少年，一絲苦笑，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二狗，你怎么了？我看你眼睛怎么紅紅的，是哭過嗎？是誰欺負(fù)你了嗎？你跟我說，是誰？我揍死他！”

　　張大?？蠢疃芬桓彼拦纺?，眼睛也紅紅的，哪像平日里那個古靈精怪充滿生機(jī)的小子，頓時以為自己的兄弟遭人欺負(fù)了，就要打抱不平。他的腦子是沒李二狗好使，但論起這力氣來，卻不輸任何人。同齡人中，李二狗已經(jīng)算是大力氣的人了，在他面前卻遠(yuǎn)遠(yuǎn)不如。就是兩三個大人摁過來，他也能給你撩飛咯。

　　李二狗知道兄弟的好意，搖了搖頭，輕嘆一聲，說道：“在這村里，誰還有本事欺負(fù)到我頭上?。课也蝗テ圬?fù)別人就算不錯了！”

　　“那是，這村里誰斗得過你?。磕悄氵@是怎么回事呢？是你爹又說道你了嗎？”

　　張大牛自認(rèn)沒人欺負(fù)得了李二狗，自是猜想肯定是他爹又說了一些讓他不高興的話了。

　　“他說道不了我了，他已經(jīng)死了......”

　　李二狗一聲嘆息，卻也沒打算隱瞞自己的兄弟，將父親已死的事情告訴了他。

　　“啊？這就死了？難怪如此。你節(jié)哀吧！也別太傷心，李大爺這些年飽受病痛折磨，平時活著，肯定也是受盡了憋屈，死了也許也是一種解脫?！睆埓笈Ｖ览盍x身死，也是一臉悲痛，輕聲安慰著。

　　“你放心，我堅(jiān)強(qiáng)著呢！家里又不是沒死過人！這幾年見著多了，也就沒啥感覺了。”說完，勉強(qiáng)一笑，像是毫不在意。

　　“對嘛！這才像個樣子嘛！你不還有我這個好兄弟嗎？”張大牛見此也是輕笑一聲，對著李二狗的胸口就是一錘。

　　“咦？今天怎么沒有看見絮丫頭呢？那丫頭不是整日都纏著你嗎？”

　　李二狗在人群里東張西望著，好似在尋找著什么人。

　　張大牛白了李二狗一眼，嘲諷著說道：“去，少來！誰不知道那丫頭一天到晚粘著的可是你，你這村長姑爺?shù)纳矸菰谶@村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去！少來！她人呢？”李二狗瞪了他一眼，接著問道。

　　張大牛輕嘆一聲，說道：“她出不來了，柳太爺罰她閉門三天，不讓她出來。我早上從那過的時候，她透過窗戶給我說的?！?p>　　“什么？柳太爺為什么要罰她？你可知道些什么？”

　　張大牛正要再說些什么的時候，一道人影從他們身邊走過，一臉輕蔑的看著二人。

　　此人赫然正是那被李二狗摸了銀子，后面還被王家小少爺修理了一頓的監(jiān)工李仁。

　　“李叔早上好！”

　　李二狗見著來人，恭敬的作了一揖，行了個大禮，模樣極為誠懇。

　　李仁卻冷哼一聲，沒有搭理他，直接向一邊走去。他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為這李二狗會好心的給他請安。就算有，那也肯定埋著壞水，沒安什么好心。

　　“聽說王家小少爺?shù)昧耸寞?，這李胖子也跟著遭了秧?！睆埓笈？粗x去的李仁，對著李二狗輕聲說道。

　　“哦？可有這回事？”李二狗一臉驚疑，卻是裝作不知，心里卻偷偷樂開了花。

　　“這么大的事，你還不知道？”張大牛好奇的看著李二狗，好似在看一個未知生物一般。然后接著說道：“聽說昨天王家的小少爺突然就患了失心瘋，在家里搗騰的是雞飛狗跳，家里上上下下，所有主子奴才都遭了秧。氣得王德貴吹胡子瞪眼的，連打帶罵的，好好收拾了他一番?！?p>　　“切，自作自受。管我們啥事？這叫因果報應(yīng)！走吧！別說了，先過去匯合?！闭f完，拉著張大牛朝果園入口走去。

　　不多久，果園又陸陸續(xù)續(xù)的來了十幾號人。

　　李仁見眾人基本上都到齊了，于是召集大家聚在一起，點(diǎn)了個人頭，然后開始宣布道：“好，人都已經(jīng)到齊了。今天開工前，要先宣布個事情。”

　　下面眾人一陣議論紛紛，每次遇到監(jiān)工說要宣布事情，準(zhǔn)沒好事。

　　李仁咳嗽幾聲，示意大家聽他繼續(xù)說完，然后接著說道：“因?yàn)檫@幾天持續(xù)大旱，沒啥活干，自今兒起，每人每月工錢再降一成。還有就是十三歲以下的人從今天起就回去吧，以后也別來了，我們只要更強(qiáng)壯的成人。”

　　話一說完，下面頓時炸開了鍋，紛紛不滿，發(fā)起各種抗議，吵鬧之聲此起彼伏。

　　“開什么玩笑？又降工錢？王家可不能這么欺負(fù)人！”

　　“對啊！這今年已經(jīng)降幾次工錢了，咱還怎么活啊？”

　　“就是，雖說這年頭鬧天災(zāi)，可王財(cái)主也不能不顧我們死活??！我們可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p>　　“這不明擺著欺負(fù)人嗎？還有沒有天理拉？”

　　.......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繼續(xù)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各個是義憤填膺，好似勢要與王家不共戴天一般。

　　李仁使勁兒的咳嗽了幾聲，擺擺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靜，然后接著說道：“這也是王家的決定，我也只是傳個話。王家財(cái)主說了，有誰不滿的，大可提出來，然后自己去外面，到其他地方謀取生路?！?p>　　李仁說罷，下面又起了鍋，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

　　“媽的！這王胖子！這不斷人生路嗎？老子要找他說理去！”張大牛也是一個火爆脾氣，將鋤頭狠狠的扔在地上，挽起袖子，轉(zhuǎn)身就要去王家找那王德貴討說法去。

　　李二狗將他拉住，正定的說道：“你找他說又有何用？人家話都已經(jīng)放出來了，又怎么可能會怕你？”

　　張大牛停下腳步，連連嘆息，輕聲說道：“這王胖子欺人太甚，這少工錢也就不說了，還不讓十三歲以下的人去干活。我今年是剛好十三歲，還能繼續(xù)干。而且我家里人早就死光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可你今年才十一歲，沒了這工作，你拿什么養(yǎng)活你自己？你還帶著一個香香，這可怎么是好？”

　　“王家那點(diǎn)工錢，本來也不夠過活的，我也沒指望那點(diǎn)錢能干什么！”李二狗還是一臉正定，眼神恍惚，不時的閃動著，好似在思量著什么主意。

　　李仁見下面那些人討論個沒完沒了，不耐煩的打斷說道：“行了，都別吵吵了！愛干不干！咱都是給別人打工的。你們也別為難我！要干的就進(jìn)去，不想干的立刻走人！決不挽留！”

　　終于，下面一些人又惡毒的詛咒了幾句，腿腳還是很實(shí)誠的踏進(jìn)了園子里，最終還是舍不得這半份糊口的差事。他們祖上世代給王家做工，除了給王家賣命外，他們沒有任何討生的法子。

　　“大牛，你也進(jìn)去吧！”李二狗看眾人都進(jìn)去了，對張大牛勸說道。

　　“進(jìn)去個毛，你不干，老子也不干了！”張大牛氣喘吁吁的，顯得異常激動。

　　“你不用管我，我是餓不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事?！崩疃愤肿煲恍Γ@得毫不在意。

　　“二狗，你放心！只要有我張大牛一口飯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我絕對不會拋下你不管的！”

　　最終，在李二狗的一陣勸說下，張大牛還是拗不過李二狗，回地里干活去了。

　　李二狗自是心中一暖，不再多語，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