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和泥,朝夕伴卿。
揭了紅蓋頭,屋中,二人對視一笑。
阿梨不喜酒,所以這一晚,陳動飲得不多,他甜甜笑著,看著床榻上的美人,便好似做了一個長久而甜蜜的美夢。
“阿梨,你今晚好美啊,這平日里看慣了你穿白衣,今日見這喜服穿你身上,竟然,竟然也那么美哈哈哈……”陳動怕是改不了一害羞便撓頭的習(xí)慣了。
阿梨聽罷輕笑,鶯鶯燕燕如她,唇紅齒白,眼若含星,她雙頰粉紅,發(fā)鬢中梳,額前小小的朱砂痣更是襯得女子的高雅。
“夫……君?哼哼哼……”
這一刻,無論是誰,心也都快融化了……
“阿梨,我知道你不喜歡酒,可是呀,我們凡人新人成親當(dāng)晚都得喝上一杯酒,嗯……所以,阿梨,喝了交杯酒,我們……”后面的話陳動未說完,臉倒是快趕上阿梨的紅了。
“我懂得?!闭f著,阿梨拉過他的手,一同走至桌邊,這點習(xí)俗,陳夫人早已跟她說過多遍了。
桌上酒是今日府上丫頭早早便準(zhǔn)備好了的,雖放置許久,可也還算香醇,二人舉過酒盞,雙雙對望,交互,飲盡……
亂,便是這時開始了。
那晚,星星很亮,月亮也亮,都好亮。
劉仕帶著一群人闖入了艷紅的新房,此刻的他們,早已渾身麻痹,癱倒在地。
那晚,前院的陳宅已經(jīng)毀了,被一堆官府之人毀得一干二凈了,賓客走的走,逃的逃,亂作一團。
看著地上虛弱無力的兩人,劉仕的眼,第一眼便定在了美麗的阿梨身上,他驚喜,興奮,嘴上高呼:“美,果真美,哈哈哈,陳動,你怎的這么好運,遇到了這么個美麗的人兒啊?!美,太美了,這么個美人,還好沒被你給糟蹋了哈哈哈!”
阿梨渾身無力,可看到紛紛涌進(jìn)屋的人,她此刻真的好無力,也好擔(dān)心。
陳動體胖,藥效對他作用不算太大,他撐著凳子爬起,迷糊著腦袋,他問:“劉掌柜,你這是要做什么!?”
劉仕奸笑,道:“做什么,還能做什么?當(dāng)然是——”他走至阿梨身邊,抬起她的臉,不免驚艷幾分,才道:“當(dāng)然是洞房花燭了哈哈哈!”
阿梨慌了,心中狂跳不已,可她沒力氣,便連說出一個字都好困難。
她眼里紅潤,一滴熱淚從臉頰滑下,滴落地上,陳動看了好生心疼,他怒視劉仕,道:“滾,你們都滾出去!你放手,放開我的阿梨?。 ?p> 他體力本就不支,這大吼一頓,更是無力了。
劉仕哪里被別人如此吼罵過,更何況此刻吼他之人是這么個傻愣胖子,他站起身便一拳打在了陳動的臉上,這一拳力道不小,陳動好似巨石塌下,將一旁圓桌壓倒。
噼噼啪啪,所有的喜物皆灑落地上。
阿梨想去扶他,可,明明近在眼前之人,她卻想碰都碰不到,嗚咽一聲,她纖細(xì)的手指深深抓入地毯之中。
“還想罵老子,陳動,你可別忘了爺?shù)纳矸荩 眲⑹酥钢悇尤枇R,不解氣,又一腳踢在了陳動的腰上。
氣罷,他便又將注意力移到了阿梨身上。
他氣憤的臉?biāo)查g又變得欣喜,蹲下身,他我見猶憐地替阿梨擦干了眼淚,這肌膚冰清玉潤,竟是讓他打了個寒顫。
陳動忍痛,卻是沒了先前的力氣,可他愛的阿梨,誓要保護(hù)她一輩子的妻子,現(xiàn)在被另一個人欺負(fù),他好氣,他用力拿起了地上盞杯丟在了劉仕身上。
不過無力一丟,劉仕不痛,對陳動此舉卻是覺得好笑:“丟我?哈哈哈,還想砸我呀?陳動胖少爺,你這砸我一下就砸吧,反正呀,你家的東西可都快被我給砸光了哈哈哈!”
聽及此,陳動才想起家中之人,抬眼見外面場景,陳動咬牙:“畜生不如的……狗東西!”
這一聲,也是徹底將劉仕惹怒了。
他指使身后的人將陳動拉起,又讓人一拳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他的嘴里吐出的已不辯是何物了……
劉仕氣惱,又聽到地上阿梨的嗚咽聲,他招手作罷,道:“既然罵我,呵!那老子今晚就當(dāng)著你的面,與這美人享一夜良宵了哈哈哈……”
……
有人跟著笑,他們將陳動拉過,對著那張喜床,陳動怒睜著雙眼,他動不了,也是無法再動,眼中,阿梨被劉仕抱到了床上,他手握成拳,青筋暴起。
“啊??!放開阿梨,有事沖我來!唔——”有人又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他的怒吼戛然而止,終于有淚從他的眼中流出,融入嘴角,鼻間的血中。
耳畔是劉仕的笑,笑得好生刺耳。
隱隱聽到阿梨的哭聲,可他真的無能為力了。
他歪著頭,被人押著站起,意識點點消失,可他的眼卻始終沒有閉合,便是如此,他才看到了自己最心愛的女子,自己終于娶到的妻子阿梨,她身上的大紅喜服被那個人扯落在地……
阿梨既是仙,卻也無能為力了,那杯酒,到底是什么時候被灑入的藥呢,誰做的,她也不清楚呀……
她是純潔清雅的梨花仙子呀,感受到自己脖頸間那黏糊糊的液體,再是那個人惡心觸碰的酥癢,她徹底絕望了。
可絕望的,又豈是她一人。
這一夜,是她一輩子最惡心的一夜。
劉仕給陳家安了一個大罪,將整個陳家洗劫一空,直到凌晨時他們才從陳家撤離,路過前院,陳動看著地上死去的家中奴仆,再看到不遠(yuǎn)處倒在血泊之中的爹娘,他的心,是真的死了。
而后,陳動被官府判以死刑,關(guān)于大牢之中。
至于阿梨如何了,他想,卻又不敢去想,他只覺自己愧對阿梨,已無顏見她。
那一年的那一天,陳動被押送至刑臺,陳家不幸,人人惋惜,他們都知道劉仕的惡行,卻只能閉口不談。
路上觀看的百姓很多,他們本以為會看到陳動害怕懦弱的哭叫,可入眼的,卻是這個胖乎乎的傻小子如同傀儡般的哀喪情態(tài)。
直到陳動死的那一天,他都沒有再見到阿梨一面,不過,也還好沒見到,要不然,他也不知道該以什么樣的表情去面對她。
他沒有保護(hù)好她,食言了。
可,在劊子手刀落下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梨花,漫天的梨花,就好似阿梨回到了他的身邊,那時的他,也終于滿足了。
最終,血濺到了地上,將花染成了紅色。
“梨花怎么飄到這邊來了?”有人驚奇問道。
“這誰知道,不過還挺漂亮的!”
“誒不對,這是,整個梨都都飄了梨花吧,這么漂亮!”
……
“還真是,整個梨都都是花呢!”
……
梨都百姓驚奇,歡呼,完全忘了剛才陳動死去一事,那時,他們的眼里只有漫天飛舞的雪色梨花。
誰也不知,就在一刻鐘前,梨都最為繁華的坊市也同陳動一同被這漫天的梨花埋葬。
阿梨不敢去見陳動,她此刻已不是當(dāng)初的她了,可她也思戀陳動,只能遙遙相望。
她心中何其不甘,屬于她的幸福竟在一夜之間消逝,而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便是他了?p> 阿梨很是激奮,封印他時,她哭著,也笑著,看著那個人苦苦哀求的神情,她也好想立刻就把他給殺了,可她的痛卻是沒法彌補。
所以,她將劉仕關(guān)在了雅間,外人只當(dāng)雅間閉門拒客,也沒多在意,直到劉仕活活餓死,也沒人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說來也巧,劉仕餓死之時,也正是陳動斬首之時,阿梨動用了自己的畢生修為,在雅間設(shè)下結(jié)界,每日以靈血筑基,這一切,僅僅只為封印劉仕的靈魂,不讓其轉(zhuǎn)世……
后來,整個梨都的花都散盡了。
梨都,再無梨花。
幾日后,坊市鬧鬼,人們便當(dāng)是冤死的陳動來找劉仕報復(fù)了,又據(jù)傳,每每夜間雅間內(nèi)就會傳出凄凄哭鳴聲,似是女聲,又夾渣男聲,人們害怕,而后,坊市也一并落敗。
沒有人再談及劉仕,只那些年,有人會說起陳動,以及他那消失的美麗妻子,十年,三十年過去,談及的人也少了。
梨都換了名,改做離都,再過三十年,這里又恢復(fù)了原先的繁華,曾經(jīng)的那件事也終究被人淡忘。
離都存梨酒酒香四溢,便是當(dāng)今帝王都喜愛的好酒,存梨酒成了人們對當(dāng)初萬里梨花林的懷念之物,在離都,頗受百姓喜愛。
坊市中,那個苦苦堅守雅間的美麗女子變了樣,她的靈力漸漸消失,也不知是為了陳動還是血液丟失太多,她開始瘋狂的吃,補,有什么,便吃什么,直到長成了一個胖子,一個令人男女不辯的傻子。
或許,要是有人能掀開她額前的頭發(fā),也還是能看到她新婚當(dāng)日陳夫人為她點的那顆朱砂痣吧……
幾近百年了,她身上的仙人氣息與那梨花香也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令人作嘔的濃臭。
人們嫌棄她,不過也還好,她只出沒于坊市附近,人們不知她為何厭惡官府中人,更不知道,為何一有人靠近雅間,她就跟發(fā)了瘋似的撲咬。
……
曾經(jīng),她叫阿梨,如今,被喚做傻胖子。
拾舊公子
寫這一章感覺好氣啊……對不起阿梨了。(???︿???)對了,這里說一下,從這一章開始,我一日一更,一更三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