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之巔。
一個脊梁挺拔的男人迎風(fēng)而立。
他手中有劍,劍名寒秋。
一把浸潤了秋風(fēng)的長劍。
這把劍,從地火熔煉中誕生,攜帶著最強悍、最可怕的力量。
刃若寒霜,勢若秋風(fēng)掃落葉。
他用這把劍,為天地整容。
面前就是萬丈深淵,霧氣繚繞,深不見底。
但他那滔天氣勢,似乎連這深淵也承受不起。
倏忽間,他如大鵬展翅般沖天而起。
沒有御風(fēng)而上,而是投入前方的深淵。
他瘋了嗎?
還沒有。
就在他的身形到達深淵上空,開始墜落之時,世界仿佛慢了下來。
不,是他的動作慢了下來。
時間仿佛凝固,如同冰山在海面慢慢漂浮。
他在空中旋轉(zhuǎn)、收縮、伸展……
每一個動作都簡單到純粹,組合起來卻令人眼花繚亂。尤其是在寒秋劍光的映襯下,他的整套動作升騰起一股神秘,仿佛遠方的炊煙,又好似水鄉(xiāng)的煙雨。
時間驟然加快!
他的動作稍稍一滯,便有一道璀璨的劍光撲向?qū)γ娴那ж鸾^壁。
這突兀的變化,立刻粉碎了剛剛水墨畫般的構(gòu)圖,帶起來無數(shù)凜冽的殺氣!
就仿佛,秋風(fēng)吹過,涼徹心扉。
他,開始墜落……
準確地說,是向下奔跑。
是的,自由下落的速度還不能令他滿意,他還要跑起來!
這一剎那,他仿佛從天外跑來,越跑越快,追逐速度的極限。
這種從天而降的跑法,實在瘋狂,實在刺激!
迄今為止,偌大的修仙界,還沒有與他同款的速度與激情。
劍光穿透千仞絕壁,宛如切豆腐一般,快速下落!
勢如破竹!
他就如一位烹飪大師,表演著最精湛的刀工。
劍劈大山,一劍到底!霸氣!
這等威能,莫說是劍圣,就連劍神都要自慚形穢。
氣勢決定一切!
那義無反顧的一躍,那絢爛到極致的一劍,把他推到了眾生之上。
待他從天上跑到深淵之底,那巍峨的山巒也徹底兩分。
云層為他止步,百鳥為他駐足。
他那彗星般地奔跑,贏得了日月星辰的掌聲。
他落到了地上,宛如一位帝王,走向自己的王座。
關(guān)山郡多山,他又為這里增添了一道峽谷。
這就是他另類的修行。步履無聲,劍過留痕。
無窮的殺氣與劍氣,在深淵里翻滾、奔騰,而后漸漸趨于沉寂。
夕陽在他背上刻了一道孤獨。
但他的臉,卻是充滿陽光。
他轉(zhuǎn)身。
劍走龍蛇,劃過山腳的崖壁,火花四濺,勾勒出一個個遒勁的文字——
“三萬里河?xùn)|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北風(fēng)卷地寒秋降,收割高郎與涅津?!?p> 他是陸北風(fēng)。
一個文藝青年。
天籟國皇都。
孟莊沒有立即采納韓興的建議。
一個文藝青年,能扛起社稷嗎?
扛得起來嗎?
扛得動嗎?
孟莊見慣了所謂的憤世嫉俗,那充其量不過是自怨自艾罷了,是弱者想要改變命運卻改變不了的無奈。
孟莊清楚,那些家伙,一臉憂郁,對世間冷眼旁觀,并非是他們的境界有多高,恰恰相反,是他們連融入世間的能力都沒有。
存在有超脫世俗的高人,凌駕于眾生之上,做出睿智的指引。
真正的高人,不是不能融入世間,而是不愿融入大流,不愿追求世俗的成功。
而很多憤青的格格不入,是他們沒有融入世間的能力,他們想要世俗的成功,卻不可得。他們比任何俗人都要俗。他們的氣憤,不是因為世界怎么樣,而是因為他們自己從世界得不到想要的。他們并不像改變糟糕的世界,只想坐享其成。可見,很多憤青的根源在于懶惰和愚蠢。
這一點,孟莊深有體會。
他加入組織多年,已從愚蠢的憤青,進化成了一個有信仰的人。
他對世界的憎恨,不僅僅是憎恨,還有改變的欲望和行動!
他參與了組織的起義,推翻了蕭族的統(tǒng)治!取而代之!
這,才是一個合格的憤青,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憤青。
而關(guān)山郡,那個名為陸北風(fēng)的憤青,孟莊不認為對方是合格的。
夜闌關(guān),干系重大,必須要用合格的人!
“陛下,就是他!”韓興崇敬道,“我從沒有見過那樣的人。那是人間稀世的戰(zhàn)將?!?p> “……”
孟皇詫異地看向韓興。這位韓大將軍,有服氣過誰嗎?
要知道,天籟國的起義,并非一帆風(fēng)順。蕭族作為前朝的皇族,即使再穰,也是掌握著一國資源的皇族,能征善戰(zhàn)的猛將還是有的。但是,韓興卻無所畏懼,即使敗,最終也會贏回來!
起義勝利后,孟莊被組織任命為天籟國皇帝。韓興則被孟莊賦予了大將軍的權(quán)柄。因為,韓興,是一把利劍!鋒利到對高郎國無一敗績!
這一次,孟莊緊急將韓興從考場召回,就是要再送高郎國一敗。
可是,韓興現(xiàn)在……
“陛下,相信我。只要給陸北風(fēng)一個機會,天籟國將獲得一位絕世戰(zhàn)將!”韓興的目光已經(jīng)熾烈。
“我會考慮的。”孟莊點了點頭,“不過,你還是要做好增援夜闌關(guān)的準備?!?p> “臣,遵命?!?p> 事實上,雖然韓興是鎮(zhèn)守夜闌關(guān)最合適的人選,但孟莊卻也不是樂意這樣部署。
韓興的價值,在于進攻,在于開疆拓土。
組織要統(tǒng)一世界,天籟國要統(tǒng)一第一大陸,只靠防守是不行的,必須要進攻!
眼下,天籟國只有韓興這一個核心,一旦韓興被夜闌關(guān)牽制,那么天籟國就很難布置另一條進攻戰(zhàn)線。
那個陸北風(fēng),真的能行嗎?
如果真如韓興所說,陸北風(fēng)有大將之姿,那么天籟國將從戰(zhàn)場上的單核,升級到雙核!
光是想想就能讓人嘴角上揚。
孟莊沒有耽于幻想,而是連線了許縱酒。
“老師,我有一個疑問,關(guān)于陸北風(fēng)……”
許縱酒正在自己的別墅品鑒新釀的葡萄酒。
他淺嘗輒止。
了解了小莊的疑問,他一揮手,就將關(guān)山郡的情況具現(xiàn)了出來——
高山之巔,深淵之上……
陸北風(fēng)的修行在許縱酒和孟莊面前直播。
那從天而降的氣勢,那義無反顧的一躍……
孟莊的眼睛漸漸明亮。
許縱酒知道,他的這位弟子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
“自古文人多熱血。他的實力,有目共睹。更關(guān)鍵的是,他有忠誠!他的修行,是如此的不拘一格。他是在練劍嗎?不,他是在打造他的信仰!小莊,把夜闌關(guān)交給這樣的人,你不放心嗎?”
“?。∥医K于體會到韓興的感受了。這個男人,可以把他所有的力量集中起來,爆發(fā)出難以想象的威力。老師,我明白了。夜闌關(guān)有陸北風(fēng),無憂矣?!?p> “我不這樣認為。”許縱酒打斷了孟莊的明悟。
“……”
孟莊疑惑了,難道他看錯了?
“你沒有看錯。陸北風(fēng),當(dāng)然可以守住一個夜闌關(guān)。但他的價值,不在于此。他應(yīng)該有更大的用武之地,就像韓興,甚至高于韓興?!?p> “那個家伙,比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韓興還厲害?”
“呵呵,有的人,未嘗一戰(zhàn),就已了悟戰(zhàn)爭的真諦。顯然,陸北風(fēng)就是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可遇不可求?!?p> 許縱酒的話讓孟莊陷入了思考。
老師對那個文藝青年的評價,是不是太高了點?
就算那家伙有些本事,但也只是一個沒有上過戰(zhàn)場的新人。沒有經(jīng)過學(xué)語或的磨練,真的能當(dāng)大任嗎?
孟莊就是這么冷靜穩(wěn)重。他不會感情用事,他總是精確計算每個人的能力。他的習(xí)慣,是定量的,而不是定性的。韓興百煉成鋼,經(jīng)驗豐富。孟莊能任命其為大將軍??申懕憋L(fēng)……
孟莊暫時還找不出有說服力的證據(jù)。沒有足夠的證據(jù)表明,陸北風(fēng)是韓興那個層級甚至更高層級的戰(zhàn)將。
“北風(fēng)卷地寒秋降,收割高郎與涅津?!?p> 許縱酒品味著陸北風(fēng)作品,就像品嘗葡萄酒。
“小莊,這就是那個家伙的意志啊。就是因為他被雪藏多年,才錘煉出別人所沒有的強悍。我仿佛看到,一顆將星正在天籟國冉冉上升?!?p> “老師,陸北風(fēng)如果真的不凡,我會給他綻放光芒的機會?!?p> “你還是不夠信心啊。有時候,直覺甚至比計算更準。也罷,就讓夜闌關(guān),見證北風(fēng)卷地吧!”
……
……
關(guān)山郡,深淵之上。
郡主辛七走到了懸崖邊,俯視深淵。
“北風(fēng)兄,韓將軍舉薦了你?!?p> “組織認可了你,許老大評價你是天籟國新的將星?!?p> “孟皇決定,夜闌關(guān)的劍,交給你。你,終于可以出山了?!?p> 辛七自顧自說著,不等深淵回應(yīng),就直接離開。
他和陸北風(fēng)是多年的朋友,不必廢話。
良久。
深淵中傳來一聲長嘯。
“我,愿做這執(zhí)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