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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后傳

第一章 天命之引豆蔻來 裊裊紅妝臥瑤臺

清后傳 荷菡生玓瓅 5870 2020-09-06 09:06:00

  萬歷四十一年初春,天氣乍暖還寒,草原尤為寒冷。遍布在地平線上是一望無際的土地,土地上林林總總分布著一些枯黃色的草甸,偶爾有稀稀拉拉的灰白色羊群撒布在各處,每一只都在幾近貧瘠的枯黃色上費力地啃食著什么。

  牧馬悠閑自在地尋找著吃食,牧羊人也懶懶散散籠著袖子,扛著細(xì)鞭子,倚在一只較為肥大的綿羊旁,與羊兒相互蹭著取暖。羊皮羊毛是草原上御寒的良物,有溫度的綿羊毛則是牧羊人最愜意的溫床。冬季還沒有過去,草原上自然沒有豐茂的水草和肥碩的牛羊,連西拉木倫河都裸露出了干涸的河床。

  凌冽的寒風(fēng)吹過,天地之間一片蕭瑟。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蒙古大草原的科爾沁部,這里到處洋溢著熱鬧喜悅的歡愉氣氛,牧民們殺牛宰羊,披紅掛彩,像是準(zhǔn)備著要過什么隆重的節(jié)日。

  其實今天并不是什么大日子,只是科爾沁部寨桑王爺?shù)亩窀窠瞪?。初春部族里有新的生命降生,這是個好預(yù)兆,是長生天保佑部族的明示。當(dāng)日西拉沐淪河邊千年未動的大石柱突然滾入河中,屹立在河中央巍峨聳立。

  遠(yuǎn)離戰(zhàn)爭,人丁興旺,牛羊肥壯,牧民們安居樂業(yè),這在還沒有被現(xiàn)代文明開化的蒙古草原就是平安幸福生活的指征。由此,寨桑王爺特意從大金請來了名震四方的薩滿法師為科爾沁部族的前途命運占卜,同時也為這個新誕生的二格格、二公主的命運進(jìn)行占卜,這相當(dāng)于是蒙古貴族的洗禮儀式。

  這個二格格就是我。

  二十七歲的額赫(古代蒙古語,母親)在生下我之前已經(jīng)有了哥哥吳克善和姐姐海蘭珠(哈日拉珠),作為黃金家族成吉思汗的后人,科爾沁部的二格格,我的出生注定是伴隨著榮耀與富貴,除了額祈葛(古代蒙古語,父親)和額赫的關(guān)愛還有哥哥姐姐的疼惜,在這種環(huán)境下我無憂無慮地成長著。

  自小我就好騎射,額祈葛專門請了先生教習(xí)我蒙古文和滿文,由于當(dāng)時公主的特殊身份,我有幸接觸到了先進(jìn)的漢文,了解到了漢族人悠久的文化歷史和超群的先進(jìn)技藝,也是源于此,我無法抑制對于漢文化的崇拜與敬仰。我時常會幻想,很想知道作為當(dāng)時漢文化象征的大明王朝是什么樣子,他們的皇帝是不是如同天神一般,都城是不是也有碧藍(lán)澄澈的天空,有自由的馬兒和羊群。

  額赫允許我到西拉木倫河邊去玩,那里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因為在那里我第一次遇見了我幼時的玩伴也是終極一生的靈魂伴侶多爾袞。

  他比我年長一歲,是大金的十四阿哥,亦是大金大汗努爾哈赤最喜歡的兒子,雖然年紀(jì)尚小卻已經(jīng)被大汗訓(xùn)練得極為出色,能輔助大汗統(tǒng)領(lǐng)一旗的兵力。

  直到今天我都清楚記得第一次在西拉木倫河邊初遇他的時候他呆呆看著我的樣子,略顯稚嫩的面孔卻俊秀無比,黝黑的眸子透露出了聰慧與英武,那種篤定的眼神一直到之后無數(shù)次面臨艱難險阻他都沒有喪失過。

  總角之年的初遇注定要我們從此纏繞彼此的一生,無論歷史如何變革,我與他的情誼就在兩情相悅與愛而不得之間矛盾糾葛著,一直到他身故永遠(yuǎn)離開我都沒有改變這種局面。本以為青梅竹馬的過往會是彼此心頭那一顆紅色的朱砂痣誰知卻成了冥冥之中早就譜就好的一篇遺憾。

  哲哲姑姑說,后金的皇宮里也有水,但不叫小河,叫池塘,等我滿了13歲就會嫁去后金的皇宮和其他的后宮女人住在一起侍奉我的丈夫。

  丈夫,這個陌生的詞匯在我的大腦里無法占據(jù)一個合適的位置,匹配不到任何一個具體的形象,他離我很遠(yuǎn)很遠(yuǎn),我只知道他是個模模糊糊的人形,至于是誰,據(jù)說是要大金的大汗來指定。

  我私心里想著以我和多爾袞的情誼,以及大汗對多爾袞的喜愛,他多半是會將我許配給多爾袞的,年齡相仿,兩情相悅,兩心相許,還有什么比這更恰如其分呢?想到能嫁給多爾袞做福晉我心里還是覺得暖暖的,但是想到要離開科爾沁,離開草原我就又有些失落。

  其實我不想離開額祈葛和額赫,也不想離開哥哥姐姐,看著傭人們每天忙忙碌碌為我準(zhǔn)備嫁妝,突然覺得不知道明天會是什么樣子,但是,沒準(zhǔn)兒會挺有意思吧。

  額赫的傭人抱走了我的小羊,開始為我梳頭,今天是我13歲的生日,按照與后金的盟約,從此,我就要離開科爾沁,一直向東,往赫圖阿拉的方向走。

  路上,哥哥吳克善對我說:“泰兒,你知道你為什么叫這個名字嗎?”

  “因為我是科爾沁的格格!”未等哥哥說完,我便搶著回答。

  哥哥吳克善搖搖頭。

  這問題我還真沒想過,“那是為什么?”

  “你出生那天,西拉沐淪河邊的大石柱突然滾入河中,屹立河中央,額祈葛請來高僧和法師卜算吉兇,那些高僧和法師占卜了很久,然后全部都跪在地上向長生天祈禱?!?p>  “這么神奇?那一定是我命格金貴,嚇壞了那些高僧法師們!”我故意表現(xiàn)出得意的樣子給哥哥瞧。

  吳克善笑了笑,接著說,“你個機(jī)靈鬼,的確,你的命格不同凡響,高僧說巨石出人形石,佇立水中是恩澤萬民的祥兆,你給科爾沁帶來了吉祥,所以高僧賜名‘布木布泰’給你,咱們蒙語就是天降貴人的意思。而你的出生使得科爾沁水草豐茂,人畜興旺,咱們科爾沁部族雖說不是草原上的王者但是較之以前也逐漸強大起來。就連后金的大汗努爾哈赤也看上了你的天降祥瑞之氣,所以納你為后金的側(cè)福晉?!?p>  “大汗是想要迎娶我們科爾沁的福氣以旺大金的國運,對吧哥哥?”

  “我們科爾沁人是成吉思汗的子孫,我們帶著振興蒙古的使命降生在科爾沁,大金是我們振興蒙古的依靠,所以我們與大金相扶相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也是大汗將你許配給四貝勒做側(cè)福晉的用意?!?p>  “四貝勒?哥哥,為什么大汗要將我納給四貝勒?他,他不是姑姑的丈夫嗎?”

  “泰兒,我們科爾沁雖說是蒙古貴族,但實際上我們部族的實力與其他蒙古各部相比還顯得微弱,夾在喀爾喀、察哈爾和大金之間,科爾沁只是一只弱小的羔羊,若沒有大金的庇護(hù),我們整個部族都會被吞并。但是科爾沁有最豐茂的草原和最美的姑娘,我們沒有選擇,除了納貢最好的方式就是和親。科爾沁的女子雖然出生就是天選之命的貴族,但是終究逃不過被和親的命運,至于嫁給誰,這不是你自己的意愿,這是政治的需要?!?p>  “可是明明我與多爾袞更親近,我們年紀(jì)也相當(dāng)。為什么會是四貝勒?是大汗要納我給四貝勒嗎?”

  “大汗并沒有說要把你許給哪位貝勒或者阿哥,額祈葛在接到盟約的時候確實只是說了嫁與一位嫡親的阿哥。泰兒你要知道,當(dāng)日薩滿法師在占卜的時候還說出了你的另一番命格,有克夫之相,這也是為什么努爾哈赤大汗無法將你許配給多爾袞的原因,大金不想失去你這個福星也不想因為你的命格影響了可能成為大金大汗繼任者的阿哥們,所以在人選上一直很猶豫,不過還好,四貝勒挺身而出自告奮勇要迎娶你做側(cè)福晉,這才將大金與科爾沁的聯(lián)姻穩(wěn)定住了?!?p>  四貝勒?我的姑父?我與他也僅僅只有一面之緣,談不上任何的親近,他為何要替大金擔(dān)負(fù)上我這個克夫的命格?為了多爾袞?還是為了大汗努爾哈赤?亦或是他自己?我不得而知。

  “我思量著四貝勒目前的勢力最盛,所以將來繼承汗位的可能性最大,科爾沁的財富與勢力可以支撐輔佐新的汗王,而新的汗王可以庇佑科爾沁的發(fā)展,這種考量應(yīng)該是大汗思忖已久的決定,所以將你納與四貝勒無非也是大金與科爾沁的雙向保障。”

  “可是哥哥,四貝勒已經(jīng)有了姑姑,要說嫡親的阿哥那還有多爾袞呢!哎!為什么多爾袞不向他阿瑪提議呢?明明他和我年齡相當(dāng),而且,而且,我覺得他很好?!?p>  “哥哥知道你喜歡多爾袞,他也喜歡你。既然大汗已經(jīng)定了這門親事,我們也只能服從。你和多爾袞可以把彼此當(dāng)作兄妹,這樣也挺好,在大金的后宮有一個哥哥可以照顧你,我也會放心一些?!?p>  哥哥,多爾袞哥哥,那個讓我初見傾慕,芳心暗許的少年,如果真的只是哥哥,我定會無比失落。

  “哥哥,我想向長生天占卜。”

  “好,占卜一下你的前程和我們科爾沁的前程。”

  隨行的法師拿出占卜的工具,為我占卜。

  “二格格,長生天明示:此去經(jīng)年,于愛若即若離,于子南北相向,于家富足安順,于國母儀天下。愛中有憾,得失相交,然天下屬你一人,僅你一人?!?p>  法師的語言向來是撲朔迷離,這母儀天下與我何干?打我出生到出嫁,科爾沁遠(yuǎn)離戰(zhàn)火,全托后金大汗庇佑,我從未想過這跟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法師的卦象和他說的那些話我覺得很奇怪,如果真的我有這么好的運氣那就讓我再見一次多爾袞吧,他許我的手鐲還沒有給我,我答應(yīng)給他的香囊還在我這里。

  再見,科爾沁的青草;再見,科爾沁的河水。

  從大金氣勢雄渾的宮殿側(cè)門進(jìn)入富麗堂皇的內(nèi)廷的時候,我有些心生畏懼。

  洗禮嬤嬤帶我進(jìn)了一間宮殿,里面已經(jīng)站了一排老嬤嬤,畢恭畢敬向我行了禮,然后,一個嬤嬤對我說:“小主,按照大金的祖制,您需要更換蒙古服飾,老奴已經(jīng)為您準(zhǔn)備了大金側(cè)福晉制服,吉時已到,請小主更衣”。

  我像個木偶似的被七、八個嬤嬤擺弄著,一層一層剝落掉蒙古貴族女人一輩子最期待的象征最高權(quán)利的新娘嫁衣。隨著喜服一件一件脫下,我的心也一點一點化去,額赫說女人一旦出嫁,母家的一切都將不復(fù)存在,夫家的衣食、語言、文化甚至思想都要浸入嫁女的肉體和靈魂。而我,更是肩負(fù)著滿蒙聯(lián)姻,保護(hù)全族的使命,姑姑沒有子嗣,我是科爾沁王爺?shù)母窀?,我要和姑姑一起,為了科爾沁的榮譽在后金的皇宮里生下根。

  沐浴之后,嬤嬤們拿出了大金的旗頭和旗裝,當(dāng)這些我從未碰過的衣著穿戴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嬤嬤們驚呆了,我能從她們的眼神看出來。年齡最大的洗禮嬤嬤走到我身邊,躬身說:“小主不不愧是大金和蒙古第一美人,不僅著蒙族裝漂亮,換上我們大金的旗裝更是耀人”,我微抬雙眼,看著銅鏡里的少女,輕施粉黛,嬌羞嫵媚,明眸善睞,溫婉可人,少女的酮體被華貴明艷的旗裝包裹著,無不透著青春的魅與美。

  不知道當(dāng)年姑姑是不是也要經(jīng)過這么多繁雜的步驟,不,姑姑是福晉,理應(yīng)程序更多一些。

  洗禮嬤嬤把蓋好蓋頭的我?guī)нM(jìn)另一間屋子里,期間跟我講述著大金的宮廷禮儀,我輕聲應(yīng)允著,隨著她們向前走,來在炕沿兒上。嬤嬤們扶著我坐好,給我整理好禮服,畢恭畢敬退了出去。

  這屋子靜得出奇,大約大金的皇親貴戚們都在大殿喝酒吧,臉前的蓋頭像一堵厚厚的墻讓我喘不過氣來,我感覺屋子有些冷,輕輕挑開了些蓋頭,露出一只眼睛打量著這屋子的一切。屋子里沒有人,連婢女都沒有,連我的蘇茉兒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蘇茉兒是我的貼身侍女,自幼生長在蒙古的姑娘,比我小一歲,打小就長在我身邊。她心靈手巧,聰慧機(jī)敏,樣樣事情處理得當(dāng),草原的女兒騎術(shù)非凡,我們主仆二人靈犀相通,她的靈活機(jī)智使得額赫特別喜歡她,于是在眾多的侍女里,她被選中隨我進(jìn)了大金的后宮。

  我仔細(xì)打量著屋里的一切,雕梁畫棟,擺設(shè)考究,被紅紗布置過后與燭火相交映顯得富麗堂皇,在漢人的書里有過描寫,我一直以為那是天神居住的地方,真不愧是大金的宮殿,比草原最大的蒙古包還要大幾倍!桌子上擺著豐盛的食物,還有合巹酒,這一切都是在等著四貝勒的到來。

  我起身踱步仔細(xì)看著后金皇宮的陳設(shè),新鮮而陌生,我在想這時候要是多爾袞在就好了,他會給我講這是什么,做什么用的,好不好玩?,F(xiàn)在連他都不在,他應(yīng)該是在前殿和大汗、四貝勒、哥哥他們愉快地宴飲吧?但很快這念頭就被我打消了,今天是我的婚禮,我應(yīng)該期待著我的丈夫,而不是他,從今天起,我就是四貝勒的側(cè)福晉,再也不是科爾沁的二格格,不是多爾袞的青梅竹馬。想到這里,心里突然緊了一下,然后整個人突然覺得很空很空。

  看著桌上紅燭搖曳的燭火,我想起草原的婚禮,跳躍的火苗熊熊燃燒,大家圍著火堆唱啊跳啊,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一直要歡鬧到東方既白。盛京好奇怪,辦婚禮這么熱鬧的事情都在前殿,新娘子都不能去參加,好想揭掉這蓋頭,怪悶的。

  突然,肚子不爭氣的發(fā)出了一聲響,忙碌了一天,我竟然忘記自己沒吃任何東西,好想念烤羊腿啊,再來一杯奶酒也不錯,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見到姑姑,也不知道四貝勒是什么樣子,在半餓半迷糊間我竟然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趴在床上,口水流在嘴角邊,蓋頭已經(jīng)被我扔到一邊,鞋子脫了一只,倒在地上,另一只雖然還在腳上但已經(jīng)跟婚床的裝飾纏繞在一起,燭火比剛才明亮了許多,儼然是有人來過。

  我趕緊爬起來,擦擦嘴角的口水,把纏繞的腳從一堆紅紗里拔出來,摸索著下地找另外一只鞋……正當(dāng)我手忙腳亂時,宮殿的門被推開了,一股酒氣伴著一席紅色袍褂從黑暗中走出來。

  這是一個身材魁梧,寬臉盤的男人,他的眼睛不大,但面色紅潤,感覺很高大很威猛的樣子。

  我驚呼一聲,“是誰?”

  “科爾沁的二格格,倒是比之前見長許多,上回見你還是個小姑娘,不過還是像之前一樣活潑。呵呵呵”這個聲音渾厚而有力的男人就是我的姑父,也是我的丈夫——四貝勒皇太極。

  “姑父,啊,不,四貝勒萬福!”慌忙中我起身施禮。

  四貝勒微醺,走過來在炕沿兒上坐下。

  按照嬤嬤們的囑咐,對著他我行完了繁瑣的禮儀,此時,紅燭已經(jīng)下去一半,遵照之前額赫和嬤嬤們的千萬叮囑,我打算去熄掉蠟燭。

  “等等,二格格,你回過頭來”。四貝勒突然對我說,我放下了停在半空中的手,半側(cè)著身子看著坐在炕沿兒上微醺的四貝勒。

  “像極了年輕時候的哲哲,不,你更美一些,你比她更有一番英武之氣,端莊而颯爽,你比上一次我們見面時出落得更好看了。來,坐在我旁邊。”

  我緩步走到炕沿兒邊,四貝勒拉過了我的手,讓我和他并排坐下。

  “二格格”

  “四貝勒,您叫我泰兒吧,我家人都這么叫我,姑姑和多爾袞也這么叫我?!?p>  聽到多爾袞的名字,四貝勒頓了頓,“哦,多爾袞也這么叫你?!?p>  “嗯,我和多爾袞經(jīng)常在西拉沐倫河邊賽馬,堆石子,他不叫我二格格,叫我泰兒。”

  四貝勒把拉手收了回去,去拿炕沿兒上被我扔在一旁的蓋頭。

  “以前,你和多爾袞是摯友,現(xiàn)在多爾袞是你的小叔,你剛從草原來,還不熟悉這大金的后宮規(guī)矩,讓你姑姑和多爾袞多教教你也好。曾經(jīng)我是你的姑父,今夜開始在人前我是你的四貝勒,在這宮里我是你的丈夫,你要為我生兒育女。大金的福星也是我皇太極的福星。”

  他拿起紅蓋頭,竟然又蓋在了我的頭上,接著,他說,“你對我的儀式已經(jīng)完成,而我對你的儀式還未進(jìn)行”,說著,他掀起了我的蓋頭,托起我的下巴端詳著我的臉。紅燭側(cè)映美人面,向來膽大的我竟然有些羞澀。雖然以前在草原和后金皇宮,我曾經(jīng)見過他幾次,但都是默默注視,并未這么近距離跟他直視過,我一直感覺在他的世界里幾乎不知道有我這么個人的存在,然而,今夜,他的眼睛釋放出的那種熱烈與激動是我不曾預(yù)想的。這是我印象里來自我的丈夫皇太極對我第一次充滿了愛意與溫柔的情感表露。

  他起身,端起了兩杯合巹酒,一杯遞給我,然后舉起酒杯的手臂和我的手臂纏繞在了一起,一飲而盡。他親自起身,逐一弄熄了紅燭,整個屋子黯淡了下來。

  額赫告訴我,新婚之夜,夫婦二人若是誰弄熄了燭火那么這人必當(dāng)是先離世的那個,為了尊敬大金的貝勒,燭火勢必是由我來弄熄的,而他卻絲毫不顧及這個祖制,這讓我十分驚訝,我會不會因此受到懲罰?會不會對四貝勒有不好的預(yù)示?會不會……無得思緒混亂翻飛著,有點不知所措,但是當(dāng)最后一根紅燭熄滅的時候,我感覺這冰冷的宮殿里頓時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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