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霜未散,春風剛來,青石板鋪就的大路兩邊,黝黑的樹干上僅僅只冒出了一點點帶著春意的綠芽。本是蕭瑟的景象,但全被路邊人們的歡呼給生生壓出了點,大風起兮云飛揚的英雄感覺。
溫暖的陽光剛剛從山頭跑出,溜到大紅的宮墻上的時候,引來歡呼的源頭終于從緩緩拉開的城門外走進。
沒有想象中的列陣而行的銀甲兵,打頭是一位騎著白馬的少年,身著黑裳,面帶銀色惡鬼面具,身形挺拔,帶著軍人的果斷和少年的意氣。
在他之后,就是一輛普通到找不出任何特色的馬車,是每個驛站中都會準備的那種。在后面就是幾位身姿散漫的少年,正眉目含笑地看著路邊眾人。
馬蹄帶著清晨就這么橫沖直撞地撞進了眾人的眼中,初春獨有的薄霧在他們腳下生氣,恍若神人。
短暫的沉默后,不知從那個地方開始,人群開始呼喚著帶頭少年的名字,像是呼喚著他們的神明,各色的花果從人群中跳出,帶著敬意沖著馬車而去。
平樂理著自己面前的各色花朵,臉上頗有點哭笑不得。
這些人,怕不是把自家后院的花都采了吧,這還沒開花的花骨朵都被扔進來了。
不知道被果子砸了多少次,馬車外面終于安靜下來了,明達的聲音從車外傳來。
“夫人,到家了?!?p> 平樂掀開簾子,扶著明達的手,跳下了馬車。
“辛府”,看著門框上自己寫的兩個字,平樂的唇角微翹,他們還是回來了。
荊克率先走了進去,一邊打量著滿屋子的擺設(shè),一邊嫌棄著:“這邊怎么比那邊還要破,你也太窮了吧?!?p> 秦瀚宇跟在了他后面,也不說話,板著臉就怕他又做出什么事情來。
回來的路上,這大哥,一個看人不順眼,就直接燒掉了一個盜匪的寨子。不是說不好,只是這人做事,太過隨心所欲了,在這走一步也得瞧三瞧的京城,他實在是怕他干出什么不可預料的事情來。
明達牽住平樂,看了看前面那兩個打鬧著人,搖頭道:“我們也進去吧。”
平樂回握了過去,點點頭。
屋子里早就收拾好了,倒也沒有好弄的,只不過除了兩位看院子的老奴之外,倒是沒服侍的人。
問過荊克等人之后,平樂倒是沒有準備再找什么人,現(xiàn)在這個時候,找回來的是服侍的人還是送命的人可就不好說了。
人少的話,平樂倒是也沒做什么活,粗活什么的,就交給了看院子的幾位。就連回家的第一頓飯,都是明達親自下的廚。
吃完飯,連碗筷都還沒有收拾,眾人就收到了一件意料之中的禮物。
身穿內(nèi)侍服的天使站在辛府門口,實在沒忍住,掏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額上的虛汗。
他也是倒霉,今天剛好到他值班,居然要到這殺神這邊來宣旨。
宣旨這件事一向都是肥差,平時都是搶都搶不來的活計,可要是知道這是來這邊,他是死都不會站出來的。
別說油水了,這一趟能不能好好走出去都得打個問號。
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側(cè)邊的小門終于緩緩打開了,一位滿頭銀發(fā)的老人探頭出來看了看他們,勾了勾手,“你們要進來吧?”
天使連連欠腰,指了指大門,“能否行個方便?”希望那老人家能將大門打開,讓他早點進去讀完了事。
老人搖了搖頭,“不行啊,這門太重了,太麻煩了!你們還是從這邊進來吧?!?p> 那人看了看自己手中明黃色的圣旨,頓住了,這哪有宣旨從側(cè)門走的意思。
老人見他一直不說話,錘了錘酸痛的背,說著連小門都要關(guān)上了。
“老人家,等等!”那天使叫停了老人,回頭眼中是明晃晃的威脅,“知道回去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吧?!?p> 身后眾人連連答“是”,那天使才跟著老人進了門。
看著正廳中還在吃吃喝喝的一群人,那天使一時間連手腳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正位上坐著的那個殺神,臉上沒有表情,甚至看都沒看他一眼。坐在他身邊的美麗夫人,正忙著指揮那位大佬給自己夾菜。
而坐在下座的幾個人正頭也不抬地吃著,像是沒有看見他一樣。
終于,就在他額上的汗快滴到地上的時候,終于有個人吃的差不多了,看了他一眼,問了自己旁邊的人一聲。
“這人不是來讀東西的嗎?怎么一句話不說?”
這話說完,正位上的那人才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但仍舊一句話不說。
尸山血海撲面而來,那天使忍不住抖了兩下,迅速展開自己手中的圣旨,連聲音都抖了起來。
“請征北元帥接旨?!蹦翘焓挂膊恢雷约菏沁@么讀完的,躬身舉起那圣旨對著明達。
最靠近門的那人一手抓了過來,很是不在意地放在凳子上,一腳踩了上去,嘴里嚷嚷著:“行了,讀完了,就走吧?!?p> 天使皺了皺眉,深吸一口氣,叫醒了坐在旁邊打盹的老人,跟著他出去了。
還好只有他一個人進來了,要不這臉可就丟大了。
坐在回宮的馬車上的時候,天使還在那邊擦拭著自己頭上不停冒出的虛汗。
那殺神的氣勢怎么比圣上還要可怕,對上他,就像是被剝光了丟到戰(zhàn)場中一樣,實在是太恐怖了。
剛落腳,他又聽見自己被圣上傳召了,額上剛剛止住的虛汗又冒了出來。
“參見陛下!”
“起來吧?!蹦贻p的帝王語氣淡淡,聽不出什么感情,“是你去的辛府?”
“是?!眱?nèi)侍的喉頭滾了滾,很是知趣地將自己的經(jīng)歷加工說了出來。
“奴剛到辛府門口,就有人出來接了。”老人也是人,一個人也是人。
“雖是簡便,但是接旨的時候,辛府所有的人都來了?!彼ヒ簿偷扔谒麄儊怼?p> “辛將軍生怕陛下有什么急事,還催了奴幾下,生怕奴誤了事?!贝_實也催了他不是......
陳遠沒有說話,但是他的直覺告訴自己,上頭的帝王對他這種說辭還是很滿意的。
“那李姑娘呢?”
那內(nèi)侍眼睛都瞪圓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李姑娘是誰。好像,貌似辛夫人就是李家女啊。
好像知道什么秘密的他后背瞬間濕透了,按下慌亂跳動的那顆心,回道:“李姑娘看起來氣色很好,但是奴也不敢多看?!?p> 陳遠這才像是滿意地斥退了他,看著桌上那副熟悉的少女抱貓圖,眼底是紛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