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憤懣無人可訴。晚上回家,許坤和郭氏大吵一架。
郭氏從來對許坤千依百順,他也喜歡母親,對她一直都是順著來,從不將街頭痞氣帶回家。這次氣急了,立起眉毛和郭氏爭鋒對上。
郭氏見到許坤,劈頭蓋臉地問,“你上哪兒去了?把人家大姑娘丟在雪地中像話嗎,你這樣任性以后等著打光棍兒吧!我好容易才找到這么個家世人品都配得上的姑娘,就由你那樣輕視?人家姑娘涵養(yǎng)好,容得下你使小孩子性子,換一個試試,兩家直接結(jié)仇了!總之我就看中這個明大姑娘了,等我請了官媒,立馬下聘成親!”
許坤克制著怒火,“母親!她都可以當(dāng)我媽了,哪里合適了?而且我才多大,用旁人的話說,那是毛兒都還沒長齊呢,就急著成親有必要嗎?我們家聘不著媳婦啦,要這么著急慌忙的?何況長幼有序,我上頭還有個哥呢,哪里就輪著我了?要娶你娶,我才不娶!”
“那又不是我生的,自然有他生母張羅,何需我多此一舉,惹人疑心。我管不著別人,只管你一個??诳诼暵曊f自己小,你爹這個年紀(jì)都已經(jīng)同我定親了,你小個狗屁呀!成日里縱得你游手好閑,毫無責(zé)任擔(dān)當(dāng),那樣場合,是任性的時候嗎?就算你不滿意,場面上也要過得去,和和氣氣地分開,那般掉頭走掉打人臉面,有一點世家公子風(fēng)范?以后不許和那群紈绔結(jié)交,沒得沾染一身壞脾氣回家,氣你老母!”
這是郭氏第一次從人格上否定許坤,他頓時大怒,“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我是不好,還不是母親教導(dǎo)有方!既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我這么不堪,母親當(dāng)年那么大年紀(jì),何必拼死生下我,污穢您老眼睛?恨鐵不成鋼的話,不若現(xiàn)在就把我打死了事,就什么煩惱都沒了。”
能生下許坤小霸王的女人又豈是個脾氣好的,郭氏跳起來摔了他兩巴掌,“啊,狗崽子!氣死我啦!早知道你這樣淘氣,當(dāng)初生下就該扔夜壺溺死,省了我多少心事!”
許坤犟筋上頭,伸長脖子遞出臉請郭氏狠狠打,又紅著眼眶吼道:“從小到大一直說疼我愛我,原來都是假話!不過是為了生兒子而已!自己陷入泥潭無法自拔,現(xiàn)又拉上我去!我身子都還沒長全呢,就要拿我當(dāng)種馬使,何其狠心!是不是等我?guī)湍阍斐隽藢O子,損了身子,就棄了我去,不管死活?原來根本就沒把我當(dāng)兒子,而是當(dāng)做傳宗接代的工具!”
郭氏氣得發(fā)抖,指著許坤哆嗦道:“臭小子,你這個臭小子,我管不得你了是不是?你信不信,信不信我今天打死你!”
許坤叫道,“打打打,打死了事!巴不得呢!早點打死!”
許去病掀開簾走進來,“大臘月間的,什么死不死的,沒個忌諱!”
郭氏深厭武夫魯莽,這才覺出溫文爾雅的丈夫的好來,“你給我評評理,我費盡心機,就想幫他說房好媳婦,他倒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說出那些混球話,還是我兒子嗎?”
許坤一腳踢翻杌子,“那就當(dāng)沒生我這個兒子好了!父親母親保重,不孝子以后礙不著你們的眼了!”
郭氏聽這話風(fēng)不對,趕緊追問,“許坤,你要去哪兒?你給我站??!”
許坤頭也不回地跑了。
郭氏心慌意亂地道,“啊!老爺,兒子跑了!快去追他!”
母子聯(lián)盟瓦解,許去病坐收漁利,達成心愿,嘴角不由輕輕翹起,“坤兒功夫那么好,追得上嗎?當(dāng)初你要是不讓他習(xí)武,也就沒現(xiàn)在這檔子事兒了?!?p> 郭氏一面派了人去追,一面深深自責(zé)道:“還不是怕他像你這么體弱多病,習(xí)武強身健體啊。誰知道他天賦異稟,練得這般武藝超群!臭小子,他這樣一跑,明家那邊可怎么好回話啊?!?p> 許去病心中可喜歡兒子身強體壯了,漫不經(jīng)心地安慰老妻,“坤兒這么一鬧,用不著我們回話,人家會給我們回話?!?p> 郭氏萬分舍不得明大姑娘,唉聲嘆氣道:“尋摸個好姑娘容易嗎我!這么大的人了,怎么腦子就長不出那根弦兒呢?老爺,坤兒是不是身體不行???”
許去病橫了郭氏一眼,“口無遮攔,這么多年還改不了!我兒龍精虎猛,好得很!”
大五房。宮里放假,許承強這幾日正好在家。聽到消息,他不禁得意地大笑三聲。嫡房嫡孫又如何,才半年而已,這差距就顯現(xiàn)出來了。一個是東宮皇孫跟前的紅人,前途一片光明,一個是江湖中的混混流氓,只配再次被趕出家門。假日時日,他必能將那嬌寵嫡孫踩泥里耍!
許承強和父親許禮笑道:“父親,多虧你謀算,引那曹大壯和小五爭斗,不然我哪有今日風(fēng)光!”
許禮道:“入了東宮就要穩(wěn)重些,不要爭執(zhí)孩童義氣,不該說的就不要宣之于口了。你好好輔佐東宮,未來說不得有一份從龍之功,自有你好處。我們家門楣越來越高,只會比嫡枝過得更好,不努力用功多多學(xué)習(xí)治國綱要,關(guān)注那無知小兒作甚。”
許承強痛快地道:“好的,我都聽父親的?!?p> 許禮步出門,抬頭看灰蒙蒙的天空??傆幸蝗?,陽光會沖破陰霾,有志之士絕不會因為出身卑賤而被埋沒。
許坤一怒之下出得城來,茫茫然不知該去向何處。母子爭執(zhí)不宜說與外人聽,且平日玩耍的伙伴只懂闖禍不知安慰旁人,一時之間,他竟找不到一個人說說心里話。
“爺,爺!我來啦!”
許坤回頭見是妄兒,嫌棄不已,“你來干什么?我要出門游歷,不要你跟著!”
妄兒表著衷心,“爺去哪兒我去哪兒,生是爺?shù)娜怂朗菭數(shù)墓?,我對您不離不棄……”
“滾蛋!閉嘴!”
妄兒閉了一會兒嘴,又問這個喪家之犬,“爺沒地方去?要不回老家呀,反正都玩得熟了,再去禍害一回那位狀元老太爺?上次沒氣得他跳腳,倒挨打,爺?shù)淖鱽y功力真是大不如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