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努力壓制自己的喜悅,娓娓道來:“公子此來路途遙遠,卻不知此間風云突變,玄德公早已非徐州之主?!?p> “呵,此事我已知曉,眼下乃是呂公主事徐州,然則,即便徐州易主,也與我販馬無干?!?p> 張遼夸張道:“怎會無干,公子且聽我細細道來,當初劉備滿口許諾皆因其占了徐州,徐州富庶,自可收下公子所有良駒,可如今我主入駐徐州,劉備只暫居小沛,小沛又怎能與偌大的徐州相提并論?!?p> “若公子將馬匹送至小沛,而劉備又無力結(jié)清購馬之款項,豈非勞身傷財。”
“倘若販與我主,公子不但利潤得保不失,還能長期合作,復購數(shù)批,豈非一樁美事?”
郭嘉滿臉猶豫不決:“可……商賈之事重在誠信經(jīng)營,未見玄德公首肯,我又豈能擅自做主更改交易,不妥,不妥?!?p> “有何不妥,眼下劉備正依附我主,公子販與劉備等同販與我主,既然如此,公子又何必舍近求遠?多跑一趟!”張遼急壞了。
“將軍之言似乎在理?!惫伟敌Α?p> “嘖,肯定有理。”
“那……這樣,待明日一早,我先行一步出城前往小沛拜見劉公,將馬隊與隨行留在身后緩緩行之,若真如將軍所言,劉公無力負擔,便將馬隊留在半路,供將軍自取,如此一來,我等也好少跑半程?!?p> “倘若劉公收下,下批貨物到時,我定先交于徐州,如此可好?”
“這……”張遼泄氣一嘆,勸了半天,發(fā)現(xiàn)甄家公子怎是個死腦筋,簡直油鹽不進呀。
郭嘉又言:“不過,得先收取些許訂金,將軍若不放心,亦可派兵一路跟隨,待買賣促成,再結(jié)尾款不遲?!?p> “罷了,也只能如此。”張遼重重一嘆,沒了再與郭嘉扯皮的興致。
辭過“甄公子”,張遼將事情不分巨細向呂布一交代。
呂布甚是吃味,反倒安慰起張遼:“玄德公身后有糜家資助,果是‘朝中有人好辦事’,萬事不用愁啊,文遠也看開些,我等是比不了啊?!?p> 陳宮提議道:“主公,甄家也是少有的商賈大族,即便買賣不成,也應(yīng)派人沿途護衛(wèi),盡心拉攏,以便日后為主公所用?!?p> 言畢,陳宮似乎陷入了沉思。
呂布猛點其首:“是這理,文遠。”
“末將在!”
“派幾十騎沿途護送?!?p> “是?!?p> 呂布見陳宮沉思,不由奇道:“公臺,所慮何事?”
陳宮一怔:“啊,無甚要事,只是心中有個小小的疑惑,那甄公子既然要求我等沿路派人護送,怎不見其來時護衛(wèi)?仿佛憑空出現(xiàn),委實叫人起疑?!?p> 張遼忙解釋道:“此事文遠恰巧知曉,甄公子這一路不是毫無護衛(wèi),只是為避免我軍誤會,才未曾進城,此趟少說不下二百位家將,現(xiàn)扎于城外五里亭附近?!?p> “嗯,這才是理。”陳宮聞言,這才釋然。
……
翌日,郭嘉一早出徐州,急往小沛,入夜至于小沛城下。
一翻自報家門,張飛親自開城迎接。
“衛(wèi)公子,這,公子怎如此狼狽?”
張飛一見,眼珠子都瞪出來了,眼前那衛(wèi)公子灰頭土臉衣衫襤褸好不凄慘。
郭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撲在張飛腳邊叫屈:“張將軍,將軍救我,為我做主呀!”
張飛趕忙扶起衛(wèi)公子,好生安慰:“公子莫慌,究竟生了何事?放心,由翼德在此,無人敢動公子一根毫毛?!?p> 衛(wèi)公子啜泣了幾聲,這才吐出“真相”。
說原本他去徐州接貨,五百匹戰(zhàn)馬目標自然不小,這就引來了呂布的關(guān)注,然后派人接洽,說是愿以高價買斷。
可這貨明明已經(jīng)是玄德公的了,所以“遵守規(guī)矩”的衛(wèi)公子當然嚴辭拒絕。
哪知,呂布見事不成竟然想強買強賣,丟了些許黃金之后便派兵扣住了劉備購得的五百匹戰(zhàn)馬。
衛(wèi)公子是商賈,又豈能與官兵相爭,本是有心上前理論,不但被毒打了一頓,還死傷了不少家將。
衛(wèi)公子見呂布士卒敢殺人越貨,這才不顧一切逃來報信。
事情的經(jīng)過大致這樣,當然,郭嘉從中添油加醋,將自己刻畫成了一位不畏強權(quán),堅守職業(yè)操守的良心商人,將呂布之軍說成了貪得無厭,見財起意,欺商霸民,胡作非為的一批兵匪。
此中曲折,真是叫人聞?wù)邆穆犝吡鳒I。
一通特有既視感的描述之后,聽的張飛吹胡子瞪眼怒不可遏:“呸,這群呂布爪牙,真是好膽!”
“明明是我哥哥的戰(zhàn)馬,居然敢強取豪奪,實在可恨!”
郭嘉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在旁繼續(xù)火上澆油道:“本公子都說了是玄德公的馬匹,還報了將軍的名號,他們不但不忌憚,反而還很囂張地多K了我?guī)紫??!?p> “呃,那什么……何意?”張飛一愣。
“家鄉(xiāng)話,意思就是把我往死里打呀?!惫挝嬷茇堁郯缈嘞唷?p> 咋地,有人報了俺張飛的名號居然反遭人毒打,這事還得了!
張飛打心底里感到了一股惡意的挑釁,一舉拳頭道:“是可忍,孰不可忍!衛(wèi)公子且好生休養(yǎng),俺這就帶人將馬匹奪回來?!?p> “慢,將軍哪知馬隊行蹤,不若捎我前去帶路!”
郭嘉表現(xiàn)的很是積極,張飛不由多看了一眼,感嘆道:“衛(wèi)公子甘愿再次冒險,真乃義商也,好吧,公子只需負責指路,剩下的就全交給俺張飛處置?!?p> “善!”
隨后,張飛點起五百軍士浩浩蕩蕩殺向了徐州。
與此同時,張遼手下小校正領(lǐng)著部下跟著“甄家”馬隊,一路有說有笑甚為愜意,他們卻不知,護送馬隊的甄家家將們正默契地漸漸向隊伍尾部靠攏。
“報,張將軍,前方出現(xiàn)一支馬隊?!?p> “數(shù)了馬匹否?”
“夜間看不清晰,不過約莫在五百匹上下。”
“打的是何旗號?。俊?p> “呂字旗,還有……”
張飛憋著一股子氣,只聽“五百匹”、“呂字旗”這兩點,就認定了是奪馬之人,二話沒說就揮手下令:“傳令,趁著夜色給俺掩殺過去,先奪馬匹,再殺其人,記住,不準放箭,可莫要傷了馬兒?!?p> “喏。”探子雖沒報全,但也沒在意,立即領(lǐng)命通知部隊去了。
“將軍,在下可否先行一步,去解救家將。”郭嘉適時插嘴。
“可要俺點兵助你一臂之力?”張飛也很客氣。
“不用,既是入夜,人少反倒好成事,多則怕打草驚蛇,叫人警覺?!?p> “嗯,公子所言有理,此去萬萬小心?!?p> “多謝將軍,告辭!”
郭嘉脫離張飛部隊,騎上坐騎撒歡就跑,三兩下遁入夜色,就此失了蹤影。
話分兩頭,官道之上本是靜謐,霎時之后,一陣嘹亮的喊殺聲打破了夜的沉寂。
“殺!”正是張飛部下發(fā)動了突襲。
“不好,是強人來襲,準備戰(zhàn)斗!”呂家小校以為來人是“綠林好漢”,連忙吩咐手下防備,自己一馬當先沖出了隊伍。
“殺人啦,快跑??!”甄家家將見前頭茂林殺出一支隊伍,不管三七二十一,扭頭就跑,呼啦一下子都沒影了,簡直比兔子跑的還快。
呂家小校見此一陣氣急敗壞,心道:“什么破家將,就是一群貪身怕死的廢物,看來是指望不上了?!?p> “別管馬匹,準備結(jié)陣抵御!”小校瞬間分析出了形勢,見來人頗多不能硬抗,便果斷下令放棄馬匹,轉(zhuǎn)為自保,且戰(zhàn)且退。
一時間,林間寒光交錯,血肉飛灑,廝殺聲此起彼伏,久久不歇。
此夜,注定不同反響。
……
清晨,郭嘉在預(yù)定的集結(jié)點等待眾人,見曹洪順利歸來,立即笑著迎了上去:“將軍,昨夜如何?”
曹洪自是一臉掩飾不住的欣喜,一把抱住郭嘉,樂道:“哈哈哈,軍師之計可立了大功,這下劉、呂家怕是真要反目成仇了,那五百匹戰(zhàn)馬送得太值了,昨夜你是沒瞧見,實在激烈?!?p> “激烈就好,呂布之軍可有生還?若無報信之人,也是一樁麻煩。”
“軍師放心,尚有十余人存活,待其逃回徐州,必然事發(fā),吾等正如軍師所言,只需觀虎斗即可。”
“事不宜遲,咱們先行回營?!?p> “好。”
望著那略顯消瘦的遠去背影,曹洪一時感慨萬千。
這次行動,曹洪可是全程參與,對郭嘉自是另眼相看。深入虎穴,搬弄是非,輕車就熟婉轉(zhuǎn)兩家與鼓掌之間,簡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這過程,堪比在刀尖上跳舞,其中需要的膽量,謀略,急智,根本缺一不可。
條件饒是如此苛刻,此事居然還是被郭嘉辦成了,也只能用“鬼才”來形容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