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死后要和離
陸青瑤沒想到穿書以來頭一次見到外祖家的人會(huì)是在這種情況下。
外祖母司氏拄著拐杖顫顫巍巍朝靈堂內(nèi)走，誰也不理，只朝那棺木走去。
她抓著棺木邊沿朝內(nèi)看，扔下拐杖手就朝內(nèi)伸去，跟在她身后的大舅母趙氏抓住了她的手臂。
“娘，這不好?！?p> 都入棺了還去碰，多晦氣啊。
司氏一把甩開趙氏，沙啞著聲喊道：“什么不好！這是老身的閨女！親閨女！”
她又看向棺內(nèi)，眼睛有些看不清了，就抬手擦了擦，瞪大了眼朝里看。
因?yàn)樨E著腰，碰不到棺內(nèi)的人，便踮起腳幾乎要撲進(jìn)去，陸青瑤忙上前扶住她另一只胳膊。
老人家粗糙的手堪堪碰到了謝氏那打了白粉的臉上，又瑟縮了下，越抖越厲害。
“好端端的，怎么就叫娘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了呢？乖霜兒，醒一醒啊，娘來了，娘接你回家，咱不再這受氣了啊?！?p> 陸青瑤垂下頭忍不住肩膀開始微微顫動(dòng)，攙著老太太的手也軟了力氣。
“娘，你別瞎說?！?p> 趙氏聽著這話瞥到陸進(jìn)書那陰沉的面容驚了一跳，有些起了惱意。老太太這是說的什么話，嫁出去的女兒，死了自然是歸到陸家墳里頭的，哪有接回家的道理。
司氏不曾搭理她，只去撫摸女兒的臉頰，即使那臉頰在這六月天里也略顯冰涼了些。
外祖父謝裘滿頭銀發(fā)，此時(shí)也行至棺前，看著謝氏不曾出聲。
陸進(jìn)書同老夫人等人都站在堂內(nèi)，盯著眼前的謝氏兄弟，眼神不善。
沉默了會(huì)，就在陸進(jìn)書正要開口同謝家好好說話之時(shí)，司氏的聲音突然響起。
“娘的霜兒啊，快起來啊，娘給你捏湯圓吃咧。”
她的臉上露出笑來，聲音也變得柔和，陸青瑤驚詫，堂內(nèi)其他人也都察覺到了不對。
卻見司氏收回了手，輕輕推開了陸青瑤，就要朝外走去。
“秀煙啊，快叫廚房備料，我去給霜兒做湯圓。她鐵定又鬧脾氣了，都是我寵壞了，寵壞了啊......”
外祖父謝裘也顧不得看女兒了，同謝家兩兄弟上前看妻子，司氏臉上帶著寵溺的笑，慈祥溫和，瞳孔不聚焦，只看著外頭。
謝家大老爺謝童伸出手在司氏眼前晃了晃，有些慌張。
“娘，您醒醒，你這是怎么了?！?p> 司氏卻是聽不著一般，一直要推開身邊的人，“做湯圓......”
“一顆白湯圓，兩根羊角辮。白白胖胖小湯圓，里頭藏了陷。阿娘捏來霜兒嘗，一輩子就要團(tuán)團(tuán)圓圓?！?p> 司氏手朝前抓著，開始哼起了哄孩子的曲，謝裘的背彎了，拉著司氏卻是無語凝噎。
還是趙氏的尖銳聲音將眾人喚回了神。
“哎呦，娘誒，這是失心瘋了，怕不是給小姑子勾去了魂?！?p> “放肆！”
謝裘怒吼，大舅舅謝童也瞪向趙氏，“賤婦，閉嘴！”
陸青瑤小步往外去喚來了在外頭坐著的楚衾，她外祖母怕是受刺激了。
那趙氏被當(dāng)著眾人的面丟了臉，也是不服，“我說了不要碰，娘非要碰?！?p> 她兩步走到司氏跟前，不顧謝童的推攘，朝著司氏喊道：“謝霜死了！娘你可醒醒吧，她死了！”
謝霜死了她可高興的很。當(dāng)初謝童要娶她時(shí)，謝霜百般阻撓，非說她不適合謝家。她好不容易嫁進(jìn)謝家，等到了謝霜出嫁，結(jié)果這人還跟狗皮膏藥一樣粘著謝家不放，死老太太動(dòng)不動(dòng)就要給她送錢，就連謝童也是，那些好料子不說留給自家，得著了就往陸家送。
謝童一個(gè)巴掌打在了趙氏臉上，她跌倒在地，捂著臉不甘吼道：“我說錯(cuò)了嗎？謝霜就是死了！被她當(dāng)初要死要活也要嫁的人害死了！”
陸青瑤的祖母林氏再也受不住的起身，茶幾上的茶盞叫她直接甩落在地，發(fā)出脆響，碎片直直濺到了謝家人腳下。
“你個(gè)毒婦竟敢污蔑我兒！謝氏是自己摔死的，與我兒何干。你們這一家子趕緊都給我滾！”
才剛那一巴掌就將司氏驚回神來，她眼神迷茫的看向眾人，又回身見著了那棺木，眼淚就落了下來。
“霜兒死了？死了......”
謝裘拉住她，想讓她別過身去，“我們先回家啊?！?p> 司氏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謝裘推開，她又撲到棺木前。
“回家，對！走，霜兒，娘帶你回家?！?p> 她竟然就要朝棺木里爬去，所有人都驚得朝前一步，陸長籍忙上去扶她。
“外祖母，您別這樣?！?p> 他的聲音里也帶了哭音，直到如今，他都無法接受晨起時(shí)還同他笑，叫他早些回來吃飯的謝氏，如今竟就與他天人永隔了。
“你放開我！她是我的女兒，她就不該嫁到這里來。陸遠(yuǎn)恩這個(gè)殺人犯！殺人犯！”
“霜兒啊，娘親來了，不怕啊?！?p> “都走！謝童，和離書，和離，她要入我謝家墳！”
司氏一句接一句的怒吼，頭發(fā)凌亂，只要往棺里去。
楚衾跟著陸青瑤進(jìn)了廳內(nèi)，忙上前，金針刺入脖頸，司氏聲音戛然而止，倒在了陸長籍的身上。
陸進(jìn)書也被這一幕驚得說不出話，此時(shí)見司氏暈過去，眼泛寒光。
他堂堂太傅，今日竟叫一群商人給大鬧府邸，成何體統(tǒng)！
“謝裘，你這是何意？你謝家今日若是來鬧的，休怪老夫不客氣！”
他指著謝裘，恨不能立刻叫人將這群人給打出去。
謝裘上去扶著老妻，露出苦笑，似是有萬般悔恨，無力極了。
他抬眼望向棺內(nèi)，這是他捧在手心里養(yǎng)大的女兒啊。
“昔年你得中狀元，得先皇賞識(shí)在金陽當(dāng)了個(gè)小官，然你家境貧寒，連個(gè)一進(jìn)小院都租不起。是我予你一家居住之所?！?p> “那時(shí)我將你引為知己，你也總來尋我飲茶下棋，近十年的情義，我午夜夢回也常常會(huì)感慨?！?p> “后來陸遠(yuǎn)恩看上了我家霜兒，但那時(shí)候我也曉得你是什么樣的人。我不同意，陸遠(yuǎn)恩便在我家門前跪了一天一夜，他是起了誓的，這一生唯霜兒一人，此生不負(fù)?！?p> “可是嫁進(jìn)來以后呢？不過三個(gè)月，陸遠(yuǎn)恩就納了妾，不過三個(gè)月，我女兒臉上就失了笑靨。”
“是我的錯(cuò)，我該那時(shí)就叫她和離的，也不會(huì)落得如今這般下場?！?p> 謝裘看向陸長籍，眼神堅(jiān)定，“長籍，你叫人拿了筆墨來，老夫親自寫這一封和離書，還要煩請?zhí)荡?，簽完老夫就將女兒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