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正在醞釀的風暴
正午。
黃土坡村,劉老漢的家中。
劉老漢和張明亮正在吃午飯,劉老漢的心情好,胃口自然是很好。但是張明亮卻端著碗,看著滿桌的飯菜,一口也沒有動。
“兒子,怎么不吃呢,這些都是最愛吃的,你看,辣椒炒肉,還有鎮(zhèn)上買的燒雞、牛肉涼片。你怎么也不動筷子呢,是不是生病了,胃口不好。”
張明亮舉起筷子,看著眼前的飯菜,卻不知道怎么下筷子。因為他看著這些熟食,一點食欲都沒有,他需要的是新鮮的血肉,血淋漓的肉塊。最好是剛從獵物的身上撕咬下來的,伴隨著獵物臨死之前的慘叫。在殺死王長發(fā)的那一次,他只是用利爪將這些人渣撕碎,人類的本能還在驅(qū)使著他,將這些人咬斷喉嚨之后,并沒有吸食這些人的鮮血。
因為在他的自我認知里面,他還是一個人類。
但是自從來到這個小村子,在那個晚上吸食了劉老漢家里老牛的鮮血之后。那種酣暢淋漓的感覺和滿足,一下子就讓他沉醉其中。不管是獵殺的快感,還是鮮血流過喉嚨的甜美,都讓他深深的沉迷。
就在昨天晚上,加上劉老漢家里的,已經(jīng)是他獵殺的第四頭牛了。不過這也許已經(jīng)引起了村里人的警覺,或許是離開的時候了。這個村子里很小,一旦排除了野生動物進村狩獵的嫌疑,那么就會把目光投向到人的身上。到時候,一定會展開拉網(wǎng)式的排查,在這些天,他盡量不出門,就算出門了,也是對外介紹是劉老漢的遠方親戚,來照顧劉老漢的,因為劉老漢神志不清楚,才會把他叫做兒子。
但是,這樣的掩飾是經(jīng)不住任何的調(diào)查的,一旦調(diào)查出來他就是工地血案的兇手,那么不可避免的就要產(chǎn)生沖突。雖然他那次毫不猶豫的殺死了五個人,但是那些都是人渣,對普通的人,無冤無仇,他并不想傷害他們。尤其是眼前這個像父親一樣對待他的老人,在這些日子里,是真的把他當做親生兒子一樣的對待,無微不至的照顧。
“沒有,爹,我在想著我也回來一段時間了。我想著把老房子裝修完還不行,家里還得蓋新的房子,以后才好娶媳婦。我就想著今天吃完飯,我就收拾行李外出打工。到過年我再回來,你一個人好好的待在家里,等著我回來?!?p> 張明亮經(jīng)過一些考慮,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只有他一走了之,才不會牽連到這個可愛的老人。
“兒子,其實我也看出來了。這個小山村,不是你們年輕人待的地方,你能回來看看爹,爹已經(jīng)很高興了。這些天買材料還剩下三千塊錢,你等下都帶走吧。出門在外,沒有錢防身是不行的?!?p> 老漢似乎已經(jīng)完全進入了作為一個父親的角色,在他的認知里,眼前這個年輕男人都是他的兒子。失去親生兒子的巨大悲痛,迫使他的大腦進行了徹底的移情,將眼前這個年輕男人和他記憶中兒子的形象完全的替代了。而且關于他親生兒子已經(jīng)死亡這個事實,也被他的大腦的自我保護機能封閉了。
“嗯,爹,現(xiàn)在房子四面的墻已經(jīng)刷好了,房頂也換成彩鋼瓦了。下雨天是不會漏水了,錢我拿五百就行了,其他的你留著吧。等我過年賺了錢回來,你就不用再下地干活了,我養(yǎng)著你。到時候我再娶個媳婦,生個大胖小子,到時候你每天帶著孫子就可以了?!?p> 說道這里,張明亮的眼里有些濕潤,他也忍不住動了感情。但是要到何時,他才能回家,去見他的父母和兄弟呢。
“好,好,好!”
老漢聽到這番話,就如同喝了蜜糖一番,心里十分的舒暢,布滿皺紋的臉上都笑開了花。
強忍著吃熟食的惡心,張明亮趕快的夾起一些菜,合著白飯,幾大口扒了下去。
他放下碗筷,突然有些愣神了,不知道這一走,以后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這個可愛的老人。除了他的父母,他的人生里面再也沒有享受過這樣的溫情了。
不能牽連他,張明亮在心里堅定的對自己說。
半小時后。
張明亮背著老漢兒子以前用過的背包,手里提著一大包鋪蓋,背包里面還是被老漢硬塞了兩千塊錢,還有茶葉蛋、臘肉和一大包饅頭,這些都是老漢自己做的。
“爹,送到門口就行了。我到村口坐個小客車,三四個小時就到城里了,你一個人在家注意身體,等我到城里買了電話,就打給你,等我回來過年。”
張明亮此刻有些依依不舍,有些不能再見的傷感,又有些訣別以后生死不知的惶恐。
“兒子,在外面照顧好自己。要是是在不好混,就回來吧,家里的地還有幾十畝呢,這些年我聽說好些人種藥材都賺錢了,我們爺倆看著這十多畝地,種幾年藥材,也能賺到娶媳婦的錢。”
老漢看起來十分的不舍,他的兒子又要遠行了,他只有默默的支持他,在家里等著他。這是他作為一個父親唯一能做的了。
張明亮轉(zhuǎn)身離去,一步一步的走的很慢,不忍心再回頭。
老漢直到目送他走了很遠,才步履蹣跚的走回屋子里。
張明亮經(jīng)過村口,正好看到村長和幾個老人蹲在牛棚旁邊抽煙,等待著鄉(xiāng)里派人過來,看到張明亮拿著行李走過來,村長高聲問道:“劉老漢的侄子,這就要走啦?”
雖然在這個村子的時間并不長,但是村子里的老人都很喜歡這個年輕人,很老實、沉默寡言,又很勤快,看到哪家有什么事情,都會上前幫忙。而且力氣還大的出奇,前幾天有人蓋房子,他一個人就抱起來了一塊幾百斤的大青石,讓周圍的人都驚呆了。
“工地上的工友催的急,現(xiàn)在有活計了,只能到過年再回來了?!?p> 這些天,張明亮早就到處解釋過了,劉老漢失去兒子神志不清,他作為侄子來照顧,為了避免刺激到劉老漢,請所有的人都不要拆穿劉老漢沒有兒子這個事實。
“好孩子,好孩子啊,到過年你再來,到時候老漢請你喝酒。”
老村長很是喜歡這年輕人,現(xiàn)在這樣憨厚老實肯干的人不多了,等到今年過年,如果這個年輕人還來這里的話,他就把在外面打工的女兒叫回來,撮合一下。
“那我走啦,老村長?!?p> 張明亮擺擺手,走遠了。
“多好的孩子?!?p> “就是,昨天還幫我家翻修了屋頂?shù)耐咂??!?p> “要不是他那天晚上背我走了好幾公里去衛(wèi)生院,我今天不知道還會不會站在這里呢。”
幾個老漢在旁邊你一言我一句,顯然對張明亮這段時間在村里的表現(xiàn),十分的滿意。
另一邊,張明亮拿著行李,剛剛走出村口。
迎面魏俊才走了過來,跟在他身后的,是民警王森、鄉(xiāng)里辦事人員施燕,還有獸醫(yī)站技術人員趙小彬。
在兩人將要錯身而過的時候,魏俊才開口說道:“年輕人,我是派出所的,你停一下?!?p> 聽到這句話,張明亮渾身的血液一下子翻涌起來,他的胸膛微微的鼓起,雙手的指尖稍微變大了一些,利爪隨時就要彈出來,他立刻轉(zhuǎn)換成一個蓄勢待發(fā)的姿態(tài),準備隨時發(fā)起進攻。
“警官,有什么事情?我剛要出去?!?p> 張明亮平復心情,強裝平靜的回答道。
“你也是這個村的吧,出村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這個村的村長,他現(xiàn)在什么地方?”
魏俊才感覺心里有些毛毛的,多年的偵察兵生涯讓他潛意識感覺到了一絲絲的危險,但是,他并沒有往這方面去想。張明亮現(xiàn)在的面容,和通緝令上那個瘦弱、眼神怯懦的男人,差別實在太大了。
“他們進村里第一個岔路口旁邊的那家人里?!?p> 張明亮稍微放松了一些,看起來這個人并沒有認出他來。
“好的,謝謝你,年輕人。這些天村里發(fā)生的事情,你有沒有聽說?”
魏俊才隨口問道。
“沒有,我這兩天回來拿新辦好的身份證,今早才從鎮(zhèn)上回來,收拾一些行李,村里的事情不大清楚?!?p> 緊急情況下,容不得太多的思考,張明亮脫口而出。
“好的,謝謝了。”
魏俊才帶著三個人向村里面走去,張明亮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對了”
魏俊才突然轉(zhuǎn)過身來。
在這一瞬間,張明亮下意識的轉(zhuǎn)頭看著魏俊才,雙眼變得微微血紅,這是隨時要變身的前奏。
“剛才來的路上,沒有看到小客車。有的話也要等下午了,要不要等我們辦完事,和我們一起進城。走路的話,至少要四五個小時?!?p> 魏俊才也是農(nóng)村出身,他的很多親戚,包括他的哥哥,每年都是這樣的外出打工,所以他只要遇到這些人,都會盡力幫助他們。
“不了,我在進城的路上走一走,今天是趕集的日子,應該很快就能遇到車了,謝謝你。”
張明亮控制住自己,雙眼恢復了清明。
“那好,年輕人,在外面好好干?!?p> 魏俊才仍然不忘記給這個素未謀面的年輕人鼓勵,就像他回到家經(jīng)常鼓勵家族里那些外出務工的年輕人一樣。不過這個年輕人,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樣,是在哪里呢,魏俊才怎么也想不起來。
“謝謝”
張明亮轉(zhuǎn)過頭,大步離開了。
魏俊才帶著三個人朝著村里走去,一邊走,一邊在想剛才遇到的這個年輕人,身上似乎有一些殺氣,應該是他的錯覺吧。常年在邊境執(zhí)行任務,只有那些販毒的亡命之徒,身上才有可以感受得到的殺氣,剛才遇到的這個年輕人,不過是外出打工的普通人,看來長時間沒有執(zhí)行任務,他變得有些神經(jīng)質(zhì)了,也像那個王森一樣,看到誰都像犯人。
一會兒,他帶人來到了案發(fā)地點。老村長看見他走了過來,老遠就打招呼:“魏所,你終于來啦?!?p> 魏俊才走上前去,和老村長握了握手。
他可能是職業(yè)習慣發(fā)作,隨口問道:“剛才村口遇到個年輕人,挺有禮貌的,聽他說今早才回村里,讓他下午和我們一起坐車,他還拒絕了,現(xiàn)在的年輕人挺靦腆的?!?p> “你說那個年輕人阿,來了好些天了,是劉老二的侄子,來照顧他的?!?p> 老村長回答道。
“來了好些天?今早才回村里?”
魏俊才的腦海里似乎有一道閃電劃過。
他想起剛才見面的時候感受到的若有如無的殺氣,還有那令他微微覺得熟悉的面孔。
他一下子回想起來,他一個星期前看過下發(fā)的通緝令。
工地特大血案!張明亮!那個變態(tài)殺人狂,是他!
“小王,打電話通知特警,至少三個小隊,馬上來!”
說完,他右手從槍套里迅速掏出手槍,轉(zhuǎn)身就朝著村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