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聲槍響打破了夜的寧靜。
馮敏驀的從睡夢中驚醒,下意識伸手摸向枕頭下的手槍。
那是一只勃朗寧半自動袖珍手槍,雖然個頭不大,但防身足夠用了。
將槍握在手中,馮敏稍稍安心,湊到窗邊,挑開窗簾往外看去。
街道兩側(cè),許多人家已經(jīng)亮了燈,顯然也是被吵醒了。
這世道,兵荒馬亂的,人們都如驚弓之鳥,稍有些動靜便要慌亂上好一陣子。
自打袁大總統(tǒng)復(fù)辟帝制失敗,病死之后,各地軍閥失了壓制,便都占山為王,馮敏的父親便是其中一位。
大大小小的軍閥像小孩子過家家似的,今兒個我跟你好一起欺負(fù)他,明兒個他跟你好一起欺負(fù)我,打許多年了,也沒分個高低上下出來。
倒是這隔三差五的便打上一仗,鬧得百姓不得安寧。
近幾年戰(zhàn)事好容易稍稍平息,又來了外敵。
誰能想曾經(jīng)老祖宗一根手指頭都能碾死的彈丸之地竟也敢來張牙舞爪。
更可恨的是還有不少賣國求榮,數(shù)典忘祖的敗類頂著和談的名頭不戰(zhàn)而降,自成治安軍的名頭到處為虎作倀。
馮敏看著窗外有些出神,忽見街上有人影攢動,還伴著急促的哨聲,想是巡捕房的人過來了。
這里是租界,巡捕房的人多上點心也不足為奇。
沒一會兒,人聲又往隔壁的街道去了。
過了許久,在沒別的動靜,馮敏這才舒了口氣,退了回來,重新在床上躺下。
母親去世后,她便搬來這棟外公留下的洋樓生活,算起來已經(jīng)快十年了。
馮敏的母親石蘭是文學(xué)大儒石老先生的愛女,想當(dāng)年可是出了名的才貌雙全。
后經(jīng)人撮合,嫁給了還是軍閥頭子的馮煥章。
據(jù)說剛結(jié)婚時兩人也是過了一陣子琴瑟和鳴的恩愛日子。
可惜石蘭身子單薄,結(jié)婚三年才育有馮敏一個女兒,之后便再無身孕。
而馮煥章一心想要兒子,于是又納了兩房妾室。
結(jié)果兒子是有了,可馮敏的母親卻郁郁而終。
年僅八歲的馮敏便將母親的死全都?xì)w咎與父親,賭氣從家里搬了出來,一走就是十年……
“篤篤篤!”
輕微的敲窗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馮敏的精神立刻緊繃起來,悄聲起身,小心走到窗邊。
在窗邊等了一會兒,也沒再聽得動靜,于是馮敏謹(jǐn)慎的挑開窗簾……
風(fēng)輕云淡,一個身姿高挑的年輕男子含笑站在陽臺上。
清冷的月光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銀輝,薄薄的像是揮不散的霧靄。
只是男人那雙細(xì)長的桃花眼卻給他憑添了幾分邪魅之氣。
再加上那隔著琉璃窗,指向馮敏眉心的槍,難免讓人心生懼意。
馮敏緊盯著他,瞳孔微微收縮,盤算著躲過這一槍的幾率。
男人依舊笑著,示意她打開窗戶。
最終馮敏還是妥協(xié)了,開窗讓他進(jìn)來。
雖然槍聲會引來巡捕房的人,但她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夜晚清冷的空氣從打開的窗戶涌進(jìn)來,馮敏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
那男人只當(dāng)她是怕的,反倒放松了些警惕。
“你好,美麗的小姐……”
進(jìn)屋后,男人優(yōu)雅的行了個紳士禮。
雖然他還是笑意盈盈,但馮敏注意到,那黑洞洞的槍口一直沒從她身上要害部位移開。
兩人在黑暗中不動聲色的觀察對方。
馮敏耐心地等待可以一擊致勝的時機(jī)。
但男人似乎對馮敏的平靜有些詫異,收回原本想要威脅的話,“善良的小姐,可以借個地方讓我休息一下么?”
點了點頭,馮敏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人畜無害,“你受傷了?需要處理一下嗎?”
“小傷而已……”男人依舊謹(jǐn)慎的不肯表明自己的傷勢。
馮敏認(rèn)真的說:“小傷發(fā)炎了也不是小事……我這有藥……”
說著指了指他身后的柜子,示意要過去拿藥。
男人的槍雖然沒有放下,但還是微微側(cè)身讓馮敏過去。
就在與他擦身而過之際,馮敏迅速出拳打落他手中的槍,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狠狠給了他左下腹的傷口一拳。
他進(jìn)來時馮敏便聞到了血腥味,又借著涼薄的月光看到他左下衣擺處顏色明顯深于其他部分,所以才能清楚的確定他受傷的位置。
“嘶……”男人疼得倒抽一口涼氣,卻并沒像馮敏預(yù)料的那般捂著傷口彎下腰,反而往前兩步,抬手掐向她的脖子,嘴上不忘調(diào)侃,“還是只會咬人的小野貓!”
這人的身手還真是不一般,短時間內(nèi)能違背人體的自然反應(yīng),做出最有利的反擊,想必也是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
不過馮敏也是自命不凡,輕蔑的冷哼一聲,迅速后退兩步,躲過男人的手,又憑借對這間屋子的熟悉,順手拿起桌上的花瓶,朝著他的臉就砸了過去。
男人閃身躲過花瓶還不忘埋怨:“哎!打人不打臉,打壞了娶不到媳婦你賠呀!!”
說話間,兩人手上動作不停,已經(jīng)過了十幾招。
交手之后,馮敏更是心驚,雖然早有了心理準(zhǔn)備,卻還是低估了他的身手。
這人雖然不怎么正經(jīng),但拳交功夫遠(yuǎn)超馮敏,剛才能一擊得手,想來也是因為突然襲擊,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這會兒他有了戒備,對付起馮敏來,可以說是游刃有余。
馮敏自認(rèn)并非小氣之人,打架而已輸便輸了,只能說自己技不如人。
但這男人可惡的是明明打的過馮敏,卻像個無賴似的戲耍她。
兩人過了十幾招,他只一味防守格擋,還處處留下破綻,讓馮敏覺得還有機(jī)會贏過他。
更過分的是他竟然還趁機(jī)揩油,惹得馮敏恨不得剁了他那雙咸豬手。
但那男人卻笑得更加得意。
終于,他似乎是玩夠了貓捉老鼠的游戲,找了個機(jī)會,避過馮敏的的花瓶,欺身而上。
馮敏被他逼得連連后退,直到后背觸到冰冷的墻壁,才不得不停下腳步。
可男人卻繼續(xù)往前,直到馮敏被壓到墻上,兩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
馮敏氣急敗壞,抬眼卻見他眸子里閃著異樣的光芒,更是覺得被侵犯。
于是她手中的花瓶再次砸向男人的臉。
毫無意外,馮敏的手腕輕而易舉的被男人握住。
沒等多想,馮敏只覺得手腕一疼,險些痛呼出聲。
手中的花瓶卻是再也拿不住,“啪”的掉到地板上,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