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金光和尚紅衣鬼
戚無憂一愣,瞪著眼前這個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淡笑的男人,那笑就像是寒霜凜冽里突然背光消融的一滴冰露,震顫慌然。
虛偽!她內(nèi)心臭罵。
無心子熙一縷纖長白影就浮在墻角處緊緊盯著祁榮慮,用那雙漆黑瞳眸上下審視著他,存著怒氣又帶著幾分傲嬌不屑,原來他就是無心柳露之前口中常喊比自己還要妖美上幾分的男人?
無心子熙一直以為在這世上就沒有比自己還要美的男子,不過……面對眼前這個凡人,他倒的確是有幾分遲疑了。
“不哭不鬧不絕食不絕望,倒還真有幾分特別。”
祁榮慮語氣云淡風(fēng)輕,依舊沒有感情,使人辨不清是否存著諷刺。
戚無憂紅眸依舊死死瞪著他,挑眉道:
“難不成要一哭二鬧三上吊,你堂堂北榮候才懂得憐香惜玉?”
她心內(nèi)氣憤,身子虛力,腦袋晃暈,卻不允許使自己在這個男人跟前敗下陣來。
那祁榮慮低眸注視著戚無憂,又淡然冷笑一聲,空寂丹鳳長眸泛不起絲毫波瀾,轉(zhuǎn)身便朝外走。
“出了這間石室,此事便從未有過?!?p> 怎么?這就想隨風(fēng)消散,當(dāng)做不存在了?
戚無憂還存著火,記著仇呢!
想這么就萬事大吉了,門兒都沒有!
心是那般想,眼看祁榮慮離開,戚無憂便疾步追趕上去,她可是再也不想在這石室里待著了,這哪是人……是妖住的地方?!
剛走至石室外,她終于猛然想起,將腦袋轉(zhuǎn)去墻角處,哪知無心子熙的那一縷白影早已消失不見了。
瞧她未跟上自己,祁榮慮則停住步子朝后望去,那雙幽寂雙眸深似云潭,像把寒光懾影的利劍直視還未將腦袋轉(zhuǎn)過來,正垂眸失落沉思的戚無憂。
待她回過神來,將腦袋轉(zhuǎn)過,恰好對上不遠(yuǎn)處祁榮慮那雙眼時,嚇得她身子猛地一顫,忙灰溜溜的邁起小步跟上去。
夜深時分,‘白日迎人,晚間接鬼?!募t塵客棧出奇嘈雜,鬼客甚多,黑壓壓一片擠在客棧一樓,大肆喧嘩,惹得無心鎖欲生厭。
她離開賬臺處,轉(zhuǎn)身便朝樓上去,落得片刻清靜,樓下則暫交給那無心柳露及浮生還有一眾小二打理。
無心柳露百無聊賴倚在賬臺處,支著下巴,雙目無神的望向客棧外。
外面的天色漆黑,月色淡許,襯得街面一地青黑。
天際處一片黑云壓頂擠攘而來,繼而在客棧門口四散為鬼魅野妖,一擁而入內(nèi)。
“上酒上酒!”
“方才從鬼差那里搶了些票子,正巧來一趟!”
“呦!幾日前還見你困在北郊墳頭處呢,這會兒便逍遙快活了?!”
“哎呦!前幾日偷渡獅冥府而去,沒想被那里的小妖傷了幾分陰氣,這會兒想著來紅塵客棧喝幾口酒,回回陰!”
……
幾個陰面孤魂野鬼大聲喧嚷,圍坐在一起瑣碎閑談。
無心柳露蹙眉煩惡,命浮生前去招呼應(yīng)付,自己則朝客棧外而去。
不遠(yuǎn)處一紅衣女鬼,提燈飄來,一頭烏發(fā)散落,掩面無聲。
眨眼間便停在客棧門口,無心柳露面前。
紅衣女鬼伸手便給出一沓冥幣,無心柳露接過,轉(zhuǎn)眸審視。
她側(cè)過身,那女鬼便提燈飄進了客棧內(nèi),挑了一處臨窗而坐,不點吃不點喝,燈籠蠟燭未熄,就那樣直挺挺坐著。
無心柳露覺得煞是訝異,轉(zhuǎn)頭瞧了兩眼,便又將視線收回。
她可真無聊啊,尤其煩這些鬼客,比起人類來,更是難纏。
就在此時,一縷白影陡然落在客棧門口。
無心柳露一瞧,原是無心子熙。
她忙跑過去,挽住無心子熙的胳膊仰臉道:
“大哥,怎么樣,可找到無憂了?”
無心子熙面無表情,也不低眼瞧無心柳露,淡淡的‘嗯’了聲,朝客棧內(nèi)走去。
無心柳露疑惑,他的神情貌似有些不太對勁兒。
“大哥,可是發(fā)生了什么?”
她追攆在側(cè),死命的挽住無心子熙的胳膊,不撒手。
“沒什么,無憂如今很安全,不用操心?!?p> “果然是她!那你有沒有搞清楚她是怎么跑進那北榮候府的?還有啊,她同那個什么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又有何關(guān)系?”
無心柳露想必是太過煩悶無聊,這會兒好不容易等到無心子熙回來,一連串的問題像魚兒吐泡泡那般,咕嚕咕嚕收不住。
無心子熙低眸乜眼瞧她,則道:“干好自己的事,別問那么多,總之無憂沒事就成?!?p> 說罷,他朝柜臺處瞧了瞧又道:
“鎖欲呢?”
“姐她嫌這些鬼太聒噪了,便上去偷個清靜?!?p> 無心柳露聳肩,還想再聽聽關(guān)于戚無憂的事,可她覺察到無心子熙情緒不對,也未敢再問,生怕撞在他的氣口上,被遣回紅嶺洞。
“那個和尚住了多久時日了,還未走?”無心子熙突然談及那和尚,無心柳露撇嘴回道:
“住的可有些時日了,總之晚上是絕對見不到他人的,只有白日才能看見那個賴頭和尚?!?p> 無心子熙聞言沉思,繼而環(huán)視了一眼客棧一樓所坐的鬼魂野妖,卻將最后視線落在那臨窗而坐的紅衣女鬼身上,眉頭淡淡一蹙,注視良久,轉(zhuǎn)身便要朝樓上而去。
而這時,卻突然有一青面丑鬼揚聲沖無心子熙道:
“子熙公子,那獅冥府的任小爺如今大肆整頓了獅冥府,眼瞧著那野心與日俱增,你卻還整日游蕩人間,做兩袖清風(fēng),不聞妖界之事的翩翩公子,且整日不見其蹤,難道真心就不怕那任不韋狂野之心愈發(fā)蓬勃,端了你紅嶺老窩?!”
“就是,據(jù)聞,那獅冥府任不韋前些日子剛吞了南部紅泥族野山妖,如今士氣大漲著呢!”
有旁鬼附和。
無心柳露瞥了眼面容沉冷的無心子熙,叉腰呵斥道:
“你們這些愛嚼舌根子的爛鬼,跛足鬼!再胡言亂語小心本洞主讓你們一個個的灰飛煙滅!”
眾鬼皆是唏噓,紛紛不敢再應(yīng)聲。
無心子熙面目清冷,絲毫不將這些無名小鬼放在眼里,側(cè)過頭則對無心柳露淡淡道:
“留心那個身著紅衣的?!?p> 說罷,便往二樓走去。
無心柳露望著無心子熙的背影,撓頭困惑,繼而抬眸將視線轉(zhuǎn)去紅衣女鬼處,緩步走至賬臺,依舊倚身支著下巴,盯著。
且說這無心鎖欲上去二樓哪是為了偷個清靜,她一直對那古銅色和尚存有懷疑,一心便想弄個清楚,就像無心柳露所說那般,除了白日,夜晚是準(zhǔn)見不到他人的,而他明明又沒有離開,雖說一到晚上,紅塵客棧皆是妖鬼,留宿的凡人客是不能下二樓的,可是無心鎖欲吩咐過浮生好幾次上樓試探性的敲一敲和尚所住的房間,可是卻從未得到過回應(yīng)。
這樣一來,她心中懷疑更甚。
無心鎖欲在和尚房間外徘徊猶豫良久,轉(zhuǎn)眼間便見走上樓來的無心子熙恰好朝她這處瞧來,兩雙棕眸霎時相對。
無心鎖欲忙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無心子熙只是淡淡的望了眼,一目明了,轉(zhuǎn)身便離去。
她的心倏時竟加速直跳,和尚的房門緊閉,無心鎖欲傾身貼耳靜聽,卻無任何響動。
她不信,心中的好奇懷疑像是潮水泛濫了般,按捺不住。
無心鎖欲的腳步又上前了一步,身子緊貼房門,意圖聽得再仔細(xì)一些。
誰料一個不注意,腳下一滑,便將房門砰的撞開,她怔在原地,有些尷尬,倒吸一口涼氣。
可是,盡管如此卻依舊沒有聲音……
她小心翼翼將腦袋探進去,就在她以為屋內(nèi)沒人之時,卻見那和尚盤腿坐在床邊,雙眼緊閉,雙手合十于胸前,周身散出隱隱金光。
無心鎖欲愣住了,她從未見過這般情形,沉住一口氣抬腿便朝里邁進。
和尚紋絲不動,無心鎖欲便更加肆意妄為,輕手輕腳走去他跟前,彎下身將臉湊近,使勁兒的審視著他,兩人近在咫尺。
那時,盤腿而坐的癲和尚在無心鎖欲眼里仿佛是換了一個人,周身鍍著金光,古銅色的皮膚很是灼眼,讓她忍不住呆神多瞧了幾眼。
他就像是個雕塑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無心鎖欲則好奇疑惑的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竟穩(wěn)而不紊,十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