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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世

6.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廿世 木小乂 4863 2020-09-14 12:36:00

  連安市雖然臨海,但到了冬季卻比部分內(nèi)陸城市還要干燥。連續(xù)兩個多月無降水后,流感肆虐全城。全城醫(yī)院基本都是爆滿,小診所也全天候地忙個不停。不論平民政要,員工老總,在病毒面前一律平等。人們的手環(huán)紛紛亮起淡藍(lán)色的健康警示燈,只有極少數(shù)人才能幸免于難。

  每次流感王靖寒都是深度參與者,很難講王靖寒是因為不爭的心性溫養(yǎng)出了柔弱的體魄,還是活力不足的身體導(dǎo)致了他多愁善感的性格。總之流感在這個平淡無奇的星期二拜訪了他,他也像往常感冒一樣,在實驗室里選好干凈的瓶瓶罐罐,找出所需試劑,取樣稱量,攪拌加熱,過濾沖洗,溶解提純。一切都輕車熟路,幾小時工夫王靖寒就制備出了足量的藥品,還給白墨和張洋各帶了一份。白墨和張洋不太愿意吃王靖寒做出來的藥,但這難不住王靖寒。這次他把做出來的藥經(jīng)過壓片塑封,裝進了成品包裝盒。給白墨的那份還特地加了糖衣,和市面上的藥品看起來一模一樣!

  服用了親手打造的感冒藥后,王靖寒打算趁熱打鐵,在抗擊流感的新聞熱度還沒過去,抓緊把藥給兩個朋友送去。臨近中午下班,王靖寒打開了手環(huán)的虛擬屏幕,進入社交界面里的“三劍客”討論組,這是他和白墨張洋三人的專屬聊天室。

  “白墨,張洋,這波流感挺嚴(yán)重的。中午我請吃飯,順便給你倆拿點藥?!?p>  “我下午約了客戶見面,得速戰(zhàn)速決。吃點兒什么呢?”張洋很快回復(fù)。

  “我都行,看你倆吧。我現(xiàn)在就收拾一下出發(fā),直接用部門里的車接你倆?!?p>  “你先接張洋吧,我可能慢點兒,手頭有點事兒?!逼綍r總是第一個回復(fù)消息的白墨今天被張洋搶了先,好像很忙的樣子。

  “好!那我先去衛(wèi)生間騰點地方。哈哈!”張洋的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像需要擔(dān)心感冒的人,實際上他也確實很少生病。

  流感讓王靖寒頭腦發(fā)暈,他索性在車?yán)镩]目養(yǎng)神。王靖寒經(jīng)常用公車找白墨和張洋,他二人的地理位置早就自動儲存到了車輛系統(tǒng)中,不一會兒工夫就到了張洋上班的大樓腳下。已經(jīng)等在樓門口的張洋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邁著大步子上了車。張洋的歡快情緒立刻傳染了王靖寒,情緒傳染的效率比流感病毒還要高不少。

  張洋想試試手動駕駛,考慮到距離張洋上次把車撞到花壇上還不到兩個月,而且撞的就是這輛車,王靖寒曲線拒絕了張洋的請求:

  “這條路上都是監(jiān)控,萬一違章了,咱們用的是公車不好解釋?!?p>  “怎么到處都是監(jiān)控,還有沒有點隱私了,真是的!”張洋還沒抱怨夠,王靖寒就咳嗽了起來。

  “你這個有點嚴(yán)重啊,吃藥了嗎?我說的是藥店賣的藥,不是你自己做的那種?!?p>  “吃了,放心吧。我做的比藥店賣的靠譜。你們什么時候能明白藥店的藥真趕不上我做的那些?!?p>  王靖寒咳嗽的更厲害了,張洋還想爭論兩句藥的事兒,王靖寒問張洋想吃什么。

  “約了客戶,來不及吃火鍋就隨便吧,有肉就行。”

  半個多小時后兩人到了白墨上班的大廈。雖然地處略微偏僻,但這棟大廈的科技感比王靖寒和張洋所在部門的建筑要強許多。等了一會兒還沒看見白墨,張洋發(fā)了消息之后又過了幾分鐘,才看見白墨小跑著出來。平時相對注意形象的白墨今天頭發(fā)顯得有些凌亂,本來就白凈的皮膚襯托出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眼睛怎么了?打架了?打架你不叫我你可缺德了啊!”還沒等車門關(guān)嚴(yán),張洋就問白墨。

  “去去去,挪點兒地方。誰跟你似的沒事兒打架玩兒。”

  “你氣色有點兒差呀白胖兒,要不我給你弄點藥調(diào)理調(diào)理?”王靖寒關(guān)切的問白墨。

  “別別,我挺好。不是,我很好!你看好了,一會兒我就給你表演一下什么叫能吃能睡?!?p>  “沒事就行。張洋約了客戶趕時間,咱們附近吃個快餐吧?!?p>  快餐店是大廈管理的親戚開的,周邊住戶很少,主要食客就是大廈里的集團員工。中午是客流高峰,座位基本都坐滿了。三人只找到了貼著玻璃墻的長桌,坐成一排邊吃邊聊。

  “來,你倆先把藥收好了,一天一次,一次一片。白胖兒你到底怎么回事兒?。恳晃医o你拿點助睡眠的藥吧?”王靖寒問白墨。

  “這……不會又是您老人家自己煉就的靈丹妙藥吧?看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兒的哈,包裝的挺好,你要是打個生產(chǎn)日期可就更像真的了……我沒事兒,最近熬夜有點多而已?!?p>  王靖寒花費心思包裝出來的成品,被白墨一眼就給識破了。

  “大半夜不睡覺熬夜干嘛?”張洋一口下去,雞腿就只剩下根骨頭。

  “就是啊,熬夜傷身體。你這臉色黑的黑,白的白,這么下去沒多久就成熊貓了?!蓖蹙负綍r本來不是喜歡開人玩笑的人,唯獨和白墨張洋在一起才有調(diào)皮的欲望。

  “放心吧啊你倆,我這不是最近找到了點有意思的事兒嘛?!?p>  “到底什么啊,搞這么神秘。你白天不是也挺閑的嗎?”張洋的嗓門很大,惹得周圍其他人紛紛看向白墨。

  “不是你小點兒聲!搞得我好像天天不干活似的……現(xiàn)在不方便講,但要是成了的話,咱哥們兒以后就不愁錢花了?!卑啄室鈮旱吐曇?,把張洋說的一愣一愣的。

  “你看你把張洋給嚇得,都噎著了。張洋你最近怎么樣?”王靖寒幫白墨轉(zhuǎn)移了話題。

  “我就那樣唄,上班下班,談客戶做匯報。有空就去俱樂部打拳,我已經(jīng)六十連勝了!俱樂部老板之前說過,累計達到一百連勝,俱樂部就送我最新的徒手格斗數(shù)據(jù)包!我正朝著那個努力呢!”張洋吃掉第三個雞腿,激動地說。

  “沒問你這個,打架你是得小心點兒。我問的是生活怎么樣?工資夠用?”

  王靖寒看著張洋狼吞虎咽的樣子,好像好幾天沒吃飽飯了一樣。

  “夠、夠用……你問這個干嘛……”

  張洋以為一邊嚼東西一邊說謊會顯得自然一些,可惜實際效果并不怎么樣,白墨和王靖寒一眼就看出了他那掩飾不住的緊張。白墨喝飲料假裝沒看見,王靖寒抿了抿嘴:

  “有需要就說話,遇事多商量,少犯傻?!?p>  “你指望他不犯傻?他連你做的藥都敢吃,他還能更傻點兒嗎?”白墨笑著用一句話把兩個人同時嘲諷了。

  “我看你小子最近是需要補補身體了!靖寒,給他灌藥!”張洋一把摟住白墨,動靜太大,周圍的目光又聚集過來。三個人趕緊假裝一切正常,白墨用手整平了衣服,舉起飲料:

  “來,咱們都穩(wěn)重點兒啊,來!干一杯成熟的汽水兒!”

  三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吃完了午飯。白墨堅持要步行回大廈,王靖寒提出先送張洋到約談地點然后他再回藥廠。路上王靖寒還是不放心張洋的經(jīng)濟狀況,一再試探問詢。張洋覺得難為情,索性閉上眼睛休息,不一會兒就在車上打起了呼嚕。王靖寒只好也閉目養(yǎng)神,同時還得盡量控制不咳出聲以免吵醒張洋。

  城南到市中心的路況出乎意料地順暢,到達山田公司樓下的時候張洋還沒睡醒。車停穩(wěn)后,王靖寒還打算讓張洋多睡會兒,可張洋偏偏自己睜開了眼睛。

  “到了?幾點了?”

  “現(xiàn)在時間13點11分?!?p>  沒等王靖寒回答,車載智能系統(tǒng)一字一頓的報出了準(zhǔn)確時間。

  “還挺早?!?p>  張洋坐直了身體,用甩頭的方式打起精神。王靖寒還想說點什么,張洋卻不想給他機會:

  “那我直接上去等啦,你回去吧。多喝熱水!走了啊!”張洋說著跳下了車,王靖寒不忘了喊上一聲:

  “記得吃藥啊,用錢就說話?!?p>  張洋沒接話,扯開步子頭也不回地快步走遠(yuǎn)。王靖寒一直到看不見張洋了,才驅(qū)車返程。張洋比約定時間提前了一個多小時,有點后悔吃的太快。王靖寒的那些問題實在讓張洋沒法磨蹭下去,不能坦率地面對朋友的關(guān)心,張洋覺得很不舒服,就像胸口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憋悶。張洋真希望這個東西能有個實體,這樣他就可以一拳把它打碎。到達山田公司前臺時,張洋總算把心情平復(fù)了一些。因為午休還沒結(jié)束,前臺此時無人值守。張洋嘗試和武氏助理通話,等了一會兒沒人接聽。張洋記得路,就算他不記得,智芯里也有上次武氏帶他去辦公室的記錄,張洋決定直接去等候席。

  走廊里的辦公室門都緊閉著,好似無人之境。張洋好像聽到了些聲音,像是竊竊私語,細(xì)碎雜亂。他下意識放慢腳步,山田辦公室門縫里傳出的聲音被走廊的安靜襯托放大:

  “山田經(jīng)理,您對我的著裝要求已經(jīng)變了好幾次了,您就放過我吧,這次我真的沒法答應(yīng)了?!?p>  張洋聽出來是武氏助理在說話,只是聲音有些顫抖。

  “小鳳妹妹,就這一次,最后一次的,以后不會再改了,請你務(wù)必滿足我的愿望?!?p>  男人的聲音可以聽出來是山田,只不過比起和張洋說話的時候,語氣有點奇怪。

  “山田經(jīng)理……住手,求求您……我要喊人了……不行……”

  武氏鳳已經(jīng)帶出哭腔了,似乎正在絕望地反抗著。堵在張洋胸口的那一團東西,就在一瞬間有了實體。那是一張肥膩的臉,有著厚厚的嘴唇和礙事兒的雙下巴。張洋一把拉開房門,看見武氏鳳蹲在墻角,臉上掛著眼淚,害怕又無助地看著這位不速之客。而山田就蹲在這個女孩的身邊,一手高舉著一套布料很少的“水手服”,另一只手還在拉著武氏鳳的旗袍下擺。山田完全沒想到會有人在這個時間沖出來干擾他的計劃,雖然眼睛已經(jīng)轉(zhuǎn)向了張洋,但表情還定格在上一秒的猥瑣笑意中。再接下來的事情發(fā)生的很快,山田的瞳孔在一秒鐘內(nèi)迅速放大,瞳孔里映出的張洋在這一秒內(nèi)接近山田,張洋穿著皮靴的大腳用更短的時間飛速踢向山田的頭,隨即山田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明亮的辦公室頓時安靜了,安靜到只能聽見張洋粗重的呼吸聲,而張洋的大腦里卻是一片空白。山田的假發(fā)剛好蓋在了他的胖臉上,露出的頭皮泛著光。他的身體好像臃腫的玩偶,側(cè)趴著窩成一團。一切發(fā)生的太快,武氏鳳仍然蹲在原地用驚恐的眼神看著沐浴在光明里的張洋,好像天神降世。三個人就這樣保持著各自的狀態(tài)靜止了幾秒。

  武氏第一個“活”了過來,她迅速把手按進山田肥碩的脖子里,過了一會兒對張洋說。

  “暈了,沒事?!?p>  張洋“哦”了一聲后,不知所措地雙手插兜,隨后又掏出雙手叉著腰,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公司里沒人敢?guī)臀摇裉煲皇悄銇砹?,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謝謝你,張洋。”

  武氏鳳站起身,給張洋鞠了個躬。

  “別別……唉……就是這個……沒想到他這么不禁碰啊……”張洋用完“碰”這個字,自己都覺得理屈。

  “嗯……是有點麻煩,不過你放心,我想他也不會希望事情鬧大。公司的實際控股人是他岳父,即便……這次的事情山田可以不用顧忌,我也有他篡改公司賬目的證據(jù)。但是……山田好像與你的上司是舊相識,這可能會對你不利……真是對不起,讓你受了連累。不論怎樣,我都會盡我所能為你減少負(fù)面影響的。”武氏鳳的眼圈泛紅,但神情堅定。

  “哦……沒事,上司我也打過,這下客戶我也打了……我看下一個目標(biāo)我可能就得打總裁了?!睆堁罂嘈χf。

  武氏鳳不明白張洋說的是什么意思,也來不及細(xì)問。她接著對張洋說:

  “剩下的事情就由我來處理吧。我欠你一個人情,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報恩的機會。無論何時何地,我隨時都準(zhǔn)備著?!蔽涫哮P的語氣真誠到讓人無法懷疑。

  “那哪兒成啊,我不能讓你一個人扛著。再說本來就是我動的手,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我就是看他不順眼,我這就叫醒他?!睆堁笳f著就要去拉山田。

  “你別動!聽我的沒錯,你放心吧,有了他的把柄,他不敢把我怎么樣?!蔽涫哮P抓住張洋的手,不讓他進一步行動。

  “有把柄……剛才你怎么不用啊……?”張洋笑得更苦了。

  “幫我把他搬到椅子上吧。輕一點?!?p>  武氏鳳示意張洋,把躺著的這個二百多斤的胖子好容易塞回椅子上。武氏鳳嫌棄的拿起了山田的胖手,把它按在操作臺的掃描區(qū)。成功啟動山田的操作臺后,武氏鳳閉上眼睛回想了兩秒,然后迅速找到了山田的秘密賬目文件。武氏鳳用手環(huán)把山田的所有私密文件都給復(fù)制了一遍,然后舉起左手晃著對張洋說:

  “看,這就是把柄。之前一直沒機會,多虧了你……你快走吧,這會兒最好別讓他看見你?!?p>  “行吧……那我在門口等你處理好?!?p>  “還是別了,實在不放心你就去樓下大廳坐會兒,可能會花點時間?!?p>  “那也行,有問題就叫我,我立刻上來?!?p>  張洋把能說的大話都說完了,硬裝著灑脫離開了山田的辦公室,獨自去樓下大廳找了個靠窗的沙發(fā)坐下,一邊不安地假裝看著街景,一邊在腦子里回蕩著王靖寒經(jīng)常說他那句話:

  “你只要管好你自己,這世界就和平了。”

  半小時后,張洋的手環(huán)傳來武氏的消息:

  “談好了。他要求賠償和健康檢查,這個你不用擔(dān)心,我自己處理得了。我警告了他不要試圖利用私人關(guān)系報復(fù)你,雖然他保證的很好,但我還是不太放心。如果你的領(lǐng)導(dǎo)為難你的話,你隨時告訴我。今天多虧你救了我,大恩不言謝,希望今后你能把我當(dāng)成朋友?!?p>  語音信息后面,附著武氏鳳在山田辦公室門口的自拍。畫面里山田辦公室的門開著,雙手按著假發(fā)的山田低著頭,整個人看起來很喪氣。武氏鳳的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容,沒有之前那種假裝出來的成熟,笑出了她這個年齡該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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