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過,渤海派清脆的鈴聲,頑皮地踩著稻田,越過稀松的橡子樹跑著遠去了。
在回龍觀四周,打谷場是不缺的。
這不,離這幾個娃娃不遠,鈴聲恰有恰無的地方又一個打谷場上,這晚也聚集了好多人。
坐在石碾上的師傅身后站著男女弟子數(shù)人。
大家神色嚴肅,目不轉睛的看著。
一個毛頭小伙,雙手端著一把大刀,一招一式演練著。
這把大刀刀身以一種奇異的曲線彎曲著,刃闊背厚,看起來十分沉重。
來人是山西田家的,領頭的是田洪觀,他們的師傅。
這山西田家祖?zhèn)鞔蟮?,經過幾代專心鉆研,傳到田洪觀前已浸淫多年,刀法在江湖頗負名聲。
這種刀法訣竅是料敵在前,出刀必先。出刀后不追求急揮急斬,卻要講究的是角度刁鉆。
平常人舞起刀來講究行云流水,虎虎生風。這刀法卻是不同。
刀法好像極其笨拙,節(jié)奏又忽緩忽急。舞著舞著突然像是持刀人沒力氣舞不動了似的,令人氣短。
這刀法大開大合,絲毫沒有防守招式,但刀身龐大,像一面盾牌,舞刀人總是羞怯怯地把身體藏在刀后。
若有人與之對戰(zhàn),總會礙手礙腳。進攻吧,卻總被擋回,防守這吧,刀打起來又異常沉重。常常被引的心浮氣躁,頭暈眼花,下意識地把武器撞向刀刃。
武器或者人體一旦與對方大刀相遇,持刀之人會迅速變招,或是急速推砍,或是擰身變刀,常常令敵無法躲閃。且持刀人舞動時常常念念自語,亦或大呼小叫。
江湖人懼其詭異,稱其為“巫刀田家”。
此功夫其實是循序漸進苦練而成。初學時使用木質刀,每有進境就會立即換刀,越練用刀越重,直到輕松揮舞九九八十一斤大刀方才練成。
打谷場上這個小伙進境較快,今天剛剛換了五十六斤的大鐵刀。這初用起來好像頗不順手,看著好似用足了吃奶的勁一樣,一刀一刀看似極不熟練的揮砍,額頭冒出了細細的汗水。
“眼心慢,思如電,推刀若蟻行!”,師傅喊道。
大刀沉重,小伙平推而出,如果順著勁推出倒也無甚,可是師傅讓他推刀極慢,加之小伙也累了,漸漸就無法端平了,刀慢慢向前沉了下去。
師傅狠罵,
“沒用的東西,就這點功夫,這次出去收起你的尾巴,別給田家丟人”。
說著站起身來,來到小伙身后,伸出左手彎彎曲曲的兩個手指往小伙刀把的紅綢布一搭,腳步錯處,把小伙閃在身后,小伙退后一步把刀讓了出來。
田師傅右手一彈,手臂鞭子抽陀螺似的將刀一推,那刀改了斜著掉下去的趨勢,繼續(xù)水平的緩緩前進。
田師傅不待招式用老,“呔”的一聲。
那刀打了一個閃,在空中急速畫了一個弧形,一個藏頭裹腦,這把大刀就直立在了田師傅的手中。繼續(xù)不急不緩的往前推去。田師傅右手握著刀柄,左手扶著刀背,兩腿微曲,站了個丁字步,像個害羞的小孩藏在門后似的往前觀望。
突然又是“嗨”的一聲。
那刀依舊藏頭裹腦在肩頭再次打了個閃,換作了左手握刀,右手扶刀背,依然那么害羞的看向前方,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眾弟子大聲喝彩還沒結束,田師傅推磨般抱著刀轉起圈來。嘴里說道,
“今天我傳巫刀第七式:慢推磨。”
田師傅繼續(xù)念道,
“當對手欺身而來,我碎步推磨般轉圈,刀不能當做刀,要當做鋸,隨便往對手鋸去。動作慢若推動千斤石磨,如若鋸中,當如當空打閃,快速揮去、摔去、砍去,不管斬了何處,敵人必無法再戰(zhàn)……”
在十幾丈一株大樹樹枝上,正鵪鶉打瞌睡般蹲了三個大鳥,不,三個胖子。
不是別人,就是藏教三兄弟索朗、德吉、諾布。
這段時間,三兄弟就蹲在這里,偷看了諸多門派的夜練。
但是這次的武術似乎遠遠超過他們的認知,德吉忍不住了,打著哈欠道,
“大哥,三弟。這種好像是精神病的刀法不好看,我回去喝酒去了?!?p> 索朗道,
“一起回去吧,這種又快又慢的刀法看的我氣悶?!?p> 倆人講話平時聲音就大,這也不壓低聲音,聲音就像平時講話一般,就在空寂的夜晚貿然發(fā)了出來。
田洪觀大驚,驚問,
“誰!”
徒弟幾個迅速集中到了他的身后,驚訝的望向大樹。
“你們三個夯貨,何曾能懂我中原武術?!?p> 兄弟三人頭頂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三兄弟本以為自己藏的隱秘,不意何時頭頂什么時候又藏了一個人,嚇得一抱頭,轱轆轱轆掉了下來。
三兄弟反應不俗,倒不曾摔個屁股墩,都是一個鷂子翻身立在了地上。說話的老者悄無聲息的飄落他們在身后,繼續(xù)說道,
“這刀法起源于戰(zhàn)國斗雞,配合陰陽八卦腳步,講究一個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修煉者往往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對手就著了道。里面的念喝在于擾人心神,牽扯陰陽八卦變化,其是你們所能理解的?”
三兄弟扭頭看時,老者嘆了一聲,黯然一笑,
“這慢慢的推刀中,天干地支不斷變化,若是有人貿然攻進,需要根據(jù)相生相克的法則去揮、砍、摔,那是隨便用的。他們師傅也不曾練的清楚,活該會被人恥笑,哈哈!哈哈!”
邊說邊轉身飛去。
三兄弟也只是看到了老者長袍背影,回轉頭來再看田洪觀師徒,他們正驚訝的圍在哪里,連往前探查的勇氣都沒有,相視一眼,也飛身而去。
剩下巫刀弟子真的呆若木雞的立在了哪里,似乎已經領略了他們的刀法要旨。
其實田洪觀最是驚疑,這老者所說的恰恰是他們門派不傳之秘。
自他五歲開始一直被父母逼著背誦東方甲乙木這套相生相克法則,然而天賦有限,他好不容易背熟,卻到現(xiàn)在也是半通不通,更別說打架時幸運流水般使用了。
自他做了掌門后覺得這套理論完全多余,故而在教授徒弟們時直接敝履般棄之,變成隨性般揮、砍、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