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庭岳帶著大猛和栓子跟著如海一起下山。
如海一手拿著一個油餅,吃的滿嘴油光,一邊吃,一邊戀戀不舍的回頭看。
這個可憐的孩子,跟著老曹的日子一定很苦,連像樣的飯食怕是都沒吃過,只能每次到山寨來蹭吃蹭喝。
“驢子哥,我能進山和你們一起當強盜嗎?”
如海把最后一口油餅吃完,伸了伸脖子,一雙沾滿油漬的手隨意的在青布衣服上蹭了幾下,看著李庭岳,表情很認真。
“海子,當強盜可不容易,你要先搶劫一個人當投名狀才行,你有那個膽子嗎?”
栓子存心逗他,翻著眼睛,一副看不起他的樣子。
十二三歲的孩子是最受不了激的,栓子的話讓如海立刻鼓起了腮幫子,小拳頭也攥緊了。
“你少看不起人,我已經十二歲了,過完年就十三了,先生說我就能給病人抓藥了,不就是搶劫嗎,我……我……”
如海怒視栓子,開始還很有豪氣,可說到搶劫立刻聲音就小了。
他想當強盜主要是因為想吃到老賴做的飯食,真要攔路搶劫,估計腿都站不穩(wěn)。
“哈哈……”
看到小少年認慫的表情,栓子和大猛一起哈哈大笑。
李庭岳也不禁莞爾。
如海的臉漲的通紅,轉過頭去,不看他們。
四個人一路說說笑笑,很快就來到了馮家鎮(zhèn)。
鎮(zhèn)子上依舊行人稀少,只是墻角蹲的難民好像比以前更多了。
酒樓的門口,一個伙計正靠在門框上打瞌睡,好像是感覺到有人走近,伙計睜開了惺忪的睡眼,看到李庭岳幾人,嚇了一跳,立刻跑進了酒樓。
幾人沒有停留,直接來到了老曹的同濟堂門前。
來之前李庭岳還對如海的話有些懷疑。
現(xiàn)在看到客棧門口的十幾輛馬車,才知道小少年沒有說謊。
同時也感嘆,崔家不虧是洛平府的大戶人家,在這個缺少馬匹的時代,隨隨便便就拉出來十幾匹馬。
一群崔家的護衛(wèi)站在同濟堂門口,虎視眈眈的看著李庭岳幾人,要不是有如海跟著,怕是根本進不了同濟堂的門。
“他們是什么人?”
一個站在門口的護衛(wèi)看了看如海,伸手攔住了李庭岳幾人。
“這幾人是崔管事要找的人?!?p> 如海一副狐假虎威的嘴臉,一本正經的看著那個護衛(wèi)。
護衛(wèi)鄙視的看著李庭岳幾人,一臉的冷笑:“就這幾個鄉(xiāng)巴佬泥腿子也是崔管事能見的人!”
“是不是,問一下崔管事不就知道了?!?p> 護衛(wèi)見如海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說了一句“等著”轉身走了進去。
“狗腿子,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至于這樣嗎!”
如海小聲嘟囔了一句,顯然對進自己家還要通報有些不滿。
李庭岳拍了拍他肩膀,算是安慰。
時間不長,從里面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崔管事的大笑聲也隨之而來。
“哈哈……,李兄弟不要見怪,自從上次遇到盜匪后,家主擔心老奴的安危,就派了些人保護老夫,他沒見過李兄弟,有些怠慢了,還望兄弟海涵。”
見崔管事滿面紅光的出現(xiàn)迎接自己,李庭岳就知道老家伙應該是在崔家出盡了風頭,說不定還得到了很多賞賜。
至于自己的作用,老家伙怕是會一筆帶過,能提一下名字就不錯了。
“知道您老人家到來,小子就急忙趕了過來,生怕錯過了,看您老氣色不錯,應該是有喜事了?!?p> 李庭岳看到崔管事也是笑的極為高興,語氣恭敬,如同見到自家長輩。
崔管事又是一陣大笑,拉著李庭岳的手向里面走去。
大猛和栓子對視一眼。
栓子捅了捅大猛,小聲問道:“驢子真的和這位老先生是第二次見面?”
大猛很肯定的點了點頭,也是一臉的疑惑。
不明白兩個只見過一次面的人怎么會如此親近?
來到廳堂,李庭岳見到了神色不悅的老曹,心中剛產生一些疑惑,又立刻明白了。
不管是誰,看到自家門口堵著一群護衛(wèi)都不會高興的。
崔管事神色尷尬的一笑,對李庭岳說道:“剛才我已經給老曹賠了半天不是了,要不是為了等你,我已經被主人掃地出門了?!?p> “惡客來了自然要放狗驅趕,不過您老應該不在惡客的范圍內,只是曹大夫擔心鄉(xiāng)鄰不能進來看病,才對您老生氣的,只需讓護衛(wèi)散去,曹大夫的氣自然就消了。”
“只是他們是受了家主之命,我也難以驅使呀!”
崔管事也很郁悶,他看似威風,出門前呼后擁,卻缺少對這些護衛(wèi)的約束手段,平時根本指示不動。
“聽說鎮(zhèn)上酒樓的醉春風不錯,何不讓他們去品嘗美酒。”
聽到李庭岳的提醒,崔管事一拍腦門,笑道:“此法不錯,我立刻去辦?!?p> 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等崔管事離開,老曹哼了一聲:“你小子沒安好心,以崔家這群護衛(wèi)的脾氣,再加上馮家伙計的嘴臉,兩家說不定會打起來。”
李庭岳對著老曹拱了拱手,笑道:“什么事都瞞不過您老人家,馮家把馮家鎮(zhèn)弄得這般模樣,給他們找點麻煩,想必您老也不會反對?!?p> 老曹見李庭岳人畜無害的笑容,深深嘆了口氣:“馮家確實是馮家鎮(zhèn)的危害,但更大的危害卻在北方。”
“您這話我就不明白了,什么才是最大的危害?”
看著老曹萎靡的樣子,再想起剛見到他時臉上的陰郁,只怕未必全是因為門口護衛(wèi)的原因。
“匈奴、鮮卑、羌人,這才是我大晉最大的危害呀!”
老曹扶在案幾上的手都在顫抖,內心顯得極不平靜。
“現(xiàn)在還是司馬衷當皇帝嗎?”
李庭岳聽到鮮卑、匈奴等族的名字,立刻想到了五胡亂華時的羯族。
之所以對這個種族印象深刻,全是因為史書中有一段這樣的記載:此族出征從不攜帶軍糧,全部以人肉為食,其中以漢人居多。
所謂的兩腳羊就是從羯族傳出來的。
“大膽,你怎可直呼皇上名諱?!?p> 老曹猛的站了起來,用顫抖的手指指著李庭岳,顯得憤怒至極。
果然,這里是西晉,還是李庭岳最不喜歡的司馬衷當皇帝,看來沒幾年好日子過了,要早做打算。
見老曹真的生氣了,李庭岳收起笑容,開口說道:“您老乃是大夫,救死扶傷才是您的本分,小子乃是強盜,不在四民之列,不算皇帝陛下的子民,直呼皇帝名諱,不算不敬吧!”
聽完李庭岳強詞奪理般的狡辯,老曹有心反駁,卻再次重重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