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真不知道姜天靈心里究竟怎么想的,面對葉雨棠的各種挑三揀四,她也不嫌麻煩,更沒有生氣的意思,還不斷的能拿出些新花樣來。大約一個多時辰過后,姜天靈終于累了,她沒有絲毫埋怨,臉色還帶著些許苦楚,只聽她開口說到
姜天靈:“師弟,我從未問過你打何處來,只憑只言片語得知你名為雨棠,再回想那日你的反應(yīng)……天靈多少還有些姑娘家的聰慧和細膩,行霜師妹應(yīng)該是你族親吧?雖是神秘一隅,可大名鼎鼎的靈川葉家天靈還是知曉一二的,如今葉家行蹤成迷,而你又來到了我九闕宗,我雖不知其中前因后果,但行霜師妹隕落之事我有推卸不掉的責任。所以你大可不必有所顧及,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權(quán)作補償也好、贖罪也罷,我皆應(yīng)你。”
這番話倒讓葉雨棠心里有了些波動,沒想到姜天靈竟然能憑這些蛛絲馬跡就將他的出身猜了個七七八八,要說冰雪聰明毫不為過。他也恍然大悟為何那日唐芯來擾,她會擋在一個外門弟子的身前,她并不是覺得唐芯會被葉雨棠給殺死,恰恰相反,她心中對葉行霜有愧,所以不希望葉雨棠跟著也送了性命。那時候葉雨棠的表情和反應(yīng)似乎已經(jīng)讓她猜到了葉行霜和他定有關(guān)系,至于是什么關(guān)系,在他昏迷的日子里也足夠她去推敲了。既然如此,葉雨棠索性不再隱瞞,對姜天靈正聲說到
葉雨棠:“二師姐所言不錯,雨棠確是來自靈川玉心湖畔,我是葉家如今僅剩的最后一人。我來九闕宗正是為了找尋行霜姑姑的下落,我葉家行字輩族人早已凋零無幾,可行霜姑姑現(xiàn)已隕落。我只恨不得那兩個毒婦斗個兩敗俱傷雙雙斃命才好!”
姜天靈:“葉師弟……正因為如此你更應(yīng)惜命才是,否則你葉家香火又該如何傳承?既然你已向我坦白,天靈便有話直說了,無論身處何門何派,只有懂得隱忍的人才能走到最后,特別像在九闕宗這樣的大宗門內(nèi)更該如此才是。”
葉雨棠:“罷了!此仇我是一定要報的,二師姐不幫我沒關(guān)系,到時候莫要攔我便是,無論十年還是百年,只盼那唐芯別在這之前被別人剮了皮肉!”
葉雨棠的話和情緒倒是說的七分真三分假,看姜天靈一臉擔憂就知道這是完全信了。性情之中,常伴真假,謊言也分情況,有時候不過是為了逃避一個自己不愿接受的結(jié)果。而葉雨棠的這種謊言是利用他人的直觀感受順勢讓自己更加接近想要的結(jié)果,較之前者更讓他人防不勝防。
姜天靈此時已經(jīng)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在她心里已經(jīng)充滿了愧疚,雖然葉行霜的死與她并無直接關(guān)系,可溫琦、唐芯之間的恩怨卻與她脫不了干系,更何況還給葉行霜帶去了無妄之災(zāi)。此時此刻無論對于姜天靈還是葉雨棠來說,葉行霜在他們的心中都已經(jīng)成了犧牲品,區(qū)別只在于角度立場的不同而已。
姜天靈:“葉師弟,那你說要如何你才肯罷手?”
葉雨棠:“二師姐此話差矣,你也說了,隱忍自保方能走到最后,可方才師姐您演示的功法里卻并無陣道,凡修士皆知陣道萬法,研習之后若能學有所成,則可勝強過自身十倍之敵。”
姜天靈:“陣道?葉師弟說笑了,陣道殘缺,自太古之后便鮮有能大成者。莫要說人界修道宗門,只怕是其余諸界亦是如此,否則那遁甲遺存又怎會令劍皇不惜與整個人界為敵也要得到。九闕宗雖大,可護山大陣也絕非一人可布,倒是有些陣法心得但也只是些道論而已,葉師弟若有興趣我通通拓下贈你一份便是了?!?p> 葉雨棠聽到這兒心里不由大喜,他按奈住心情,臉上佯裝掛著一絲失望,姜天靈見了便從儲靈袋中拿出幾個玉簡不一會兒便拓印好了交到葉雨棠手上。
葉雨棠:“多謝二師姐,有了這些,剩下的便看我自己的造化吧,天色已晚,若二師姐不嫌棄,三日后再來指導雨棠,到時候我定會讓師姐大吃一驚!”
姜天靈這一天直到現(xiàn)在,臉上才終于有了些笑意,她雖不相信葉雨棠三日過后會有什么巨大的改變,并且如今他對姜天靈來說不僅僅是葉行霜的族親那么簡單。在九闕宗的弟子門人中凡與她打過交道的不是追求者便是仰慕者,而葉雨棠二者皆非,他身上沒有那些氏族子弟的傲慢,也感覺不到大部分修道者自恃的那份清高。而這種新鮮感也在不知不覺中也慢慢變作了女兒家的情竇。
見葉雨棠拿著玉簡頭也不回的進了屋子,她也只好苦笑一聲后便飄然離開了。姜天靈離開之后,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有兩個身影一前一后地出現(xiàn)在了葉雨棠房門前。前者身法造詣極高,來此看了看地上的掌印后搖了搖頭便消失了。這兩人顯然不是一路的,否則后者怎么會連身形都不作任何隱匿,且二人的目的不同,就在他推開房門的瞬間,看到的卻是一幕令他十分驚訝的畫面……
葉雨棠回到屋里后便看起了姜天靈給他的玉簡,可這些玉簡上所記載的陣法不是殘缺的就是某種假想的,且論陣法品質(zhì),這些陣法中最精妙的不過就是九闕宗的護山大陣而已,憑他的見識一個下乘天陣實在讓他提不起多少興趣。他也從沒有想過此事能就此了結(jié),他的目的不過是希望通過在這些陣法中尋找到哪怕一絲'道悔'的痕跡,可到頭來什么收獲也沒有。無奈之下他從靈納符內(nèi)拿出幾柄曾經(jīng)被他煉廢了的廢劍,試著將那些殘缺的、奇怪的、假想的的陣法一個個印在劍上。他剛準備動手,這一幕便被破門而入的不速之客看了個真切。衣衫襤褸、胡須開叉,手提酒葫蘆外加腰間斷劍一柄,正是他初入宗門之時在外殿遇見的九闕宗太上長老——苦悔
苦悔:“你…你…你手中的玄劍是從何處得來?這些玄劍每一柄都古意盎然、劍暉隱隱,足以稱得上是精品,且有一柄已是器靈初生的仙品,著實不凡??!”
葉雨棠被他這一通說辭嚇得不輕,苦悔口中的精品都是當年他在遁甲珠內(nèi)練習《幻煉決》時鑄造的,當初他每鍛成一柄都十分自豪,可大部分都不敵百隙劍,也就被遁甲說成了廢劍。久而久之,他也就覺得這樣品相的劍算是廢劍了。而那柄器靈初成的仙劍正是當年他剛要拿起與百隙互博便被遁甲攔住收起的仙劍。
且再說回苦悔,并非是他眼界太低,而是遁甲眼界太高。尋常玄劍倒也不算稀奇,可就算是在九闕宗,也只有親傳弟子能夠擁有玄劍,葉雨棠所鑄的玄劍給一些普通長老使用都毫不為過,更不用說這柄仙劍的品質(zhì)外加器靈足以令兩個宗門為之爭斗了。
葉雨棠:“不…不是……我的……”
苦悔:“快說!快說!是誰的?!”
苦悔激動的一把抓住葉雨棠的手腕,可眼睛卻始終盯著那柄仙劍,可沒多會兒,苦悔臉上的激動就轉(zhuǎn)變成了疑惑,他慢慢松開葉雨棠的手腕,臉上的表情也恢復(fù)了理智,盯著葉雨棠看了好一會兒以后方才開口說到
苦悔:“咦?你是……斥靈之體?”
葉雨棠:“回前輩的話,我的確是斥靈之體?!?p> 苦悔:“可笑可笑,這么久了,我九闕宗內(nèi)竟無一人能看出你是靈途修士,而且你的血脈之力居然如此強勁,實乃我平生僅見,聽說你和云中城有些淵源?”
葉雨棠:“正是云中城傳人玲瓏子前輩托人引薦,在下方得拜入九闕宗?!?p> 苦悔:“噢……不必緊張,你的身世我并不十分好奇,只不過從今往后在九闕宗內(nèi)你切記得學會收斂氣息。老朽雖久未涉世,但這龍族血脈氣息和麒麟血脈氣息我多少還能分清一二的,我們還是說說你這柄仙劍吧?”
葉雨棠如何能不緊張,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眼前的苦悔就已經(jīng)知曉了他身懷龍族血脈之力的事實??嗷诮袢战o他的是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而且仿佛自己的一切他都能輕易看穿一般。
苦悔:“這些玄劍應(yīng)是出自同一人一手,劍意深邃、劍形古樸??衫闲嗪茈y看出這究竟是諸界哪位煉器大家的手筆,就算我無緣相識,也應(yīng)該有所耳聞才是……”
苦悔顯然對這些所謂的廢劍更有興趣,對于葉雨棠的事他似乎一點兒也不關(guān)心。他將這些玄劍一一端詳過后又小心翼翼放好,臉上的表情更是精彩極了,時而興奮、時而惋惜、時而憤怒、時而悲傷。葉雨棠看著他品劍的模樣不由心生一念,與其留他在此,不如投其所好將他打發(fā)離開,只是一時間不知要如何編造出一個合適的說辭。
就在他思付之際,苦悔打量著這唯一的一柄仙劍,邊看邊說的一番話正巧打斷了他的思緒
苦悔:“劍身婀娜、劍鳴幽幽;纖長清秀、色澤淡雅;以陽剛之氣凝于二指之間,敲彈之聲清脆悅耳,余音纏魂,宛如伊人夜來輕訴,猶不舍再傷其身?!?p> 這下倒好,苦悔的話哪像是一個如此邋遢的人能說出口的,反倒讓葉雨棠給聽愣了神。他不知道原來品劍也能如此生動,起碼在這一點上遁甲和封霈都不如苦悔。
意猶未盡,苦悔偏頭看了看他,見他饒有興致的模樣,微微一笑便繼續(xù)開口說了起來,而葉雨棠編好了的一大半說辭也早就忘的一干二凈了。
苦悔:“劍身映月、寒光脈脈。摩挲摩挲,徹骨凍心,雖不舍數(shù)尺別離相思。然此極陰之氣足可寒盡熾熱之心,揮灑間別人千里,終孤寒一生,難覓依傍?!?p> 葉雨棠:“苦悔前輩,這品劍……為何被您說的如兒女情長一般?何謂依傍?”
苦悔:“此劍劍意卓絕,當屬中品仙劍之列,卻難有修士可運用自如。古籍有云,雌劍極陰,非折既崩,難伴一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