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后來到倪尋家里,倪尋見到二人來,重重地哼一聲,把臉別開,雪柒兩手扶住倪尋的頭,強硬地掰了回來,說道:“今天怎地又是這副嘴臉?昨晚我可沒有把你扔下!”
倪尋一臉嫌棄地甩開她的手,陰陽怪氣道:“是是是,您是沒把我扔下,你是托人送我回來的,可是人家根本不走尋常路,一路提溜著我從墻頭扔下來的,若不是我家護院眼疾手快,我?guī)缀跻荒峭醢说八に?!?p> 雪柒拍拍他的肩膀連忙安慰,倪尋還是不依不饒,白慕青看著雪柒搭在倪尋肩上的手,微瞇了一下眼睛,咳嗽一聲。倪尋仿佛感覺白慕青身上的寒氣化作實質,不由得打了個冷噤,十分有眼力見地“原諒”雪柒了。
三人正說話間,有小廝過來通報:“公子,家里有客到,大人請公子前去相見?!?p> 倪尋一臉不耐煩地問:“什么人竟非要指名叫我去?”
小廝道:“小的也不清楚,那公子指名要見公子您。對了,還說要將這物件交與您?!?p> 說著雙手托至頭頂,一看,是一枚頗為精巧的玉佩。雪柒在第一次見到倪尋時他還佩戴著。
倪尋一看到這玉佩,從漫不經(jīng)心到驚詫到狂喜,只不過一瞬,倪尋便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
留下雪柒和白慕青面面相覷,什么樣的公子有如此魔力?他這猴急模樣,若是個姑娘還能理解。
雪柒給白慕青使了個眼色,示意跟上去看看,白慕青堅定地搖搖頭,一副非禮勿視的君子模樣。
雪柒一把拉住白慕青的手,一躍而起落在屋頂,幾個起落便落在了會客的匯英閣門外。
雪柒躲在柱子后面偷眼望去,白慕青則搖著折扇離雪柒一步遠,盡量證明自己雖然在這兒,但是并未偷聽。
倪尋是跑來的,而偷聽的二位是施展輕功跟來的,所以二位到的時候倪尋剛進門,一進門眼睛就鎖定在客座的男子,雀躍地小跑到男子跟前,半跪著仰頭看男子,欣喜地說道:“你真來看我了,師父!”
倪尋對于出門的每件事都事無巨細,唯獨關于面前這位男子如何成為他師父卻絕口不提。但倪春還是一臉笑瞇瞇的福娃模樣,盡量和藹地說道:“還不起來!你如今幾歲了!還這樣頑鬧,惹人笑話!”
那男子黑發(fā)及腰,僅用一根紅色繩子松松束住,側身坐著,一身玄衣也松松垮垮的,襯得他隨意不羈。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倪尋的額頭,慵懶地說道:“我答應會來看你?!?p> 倪尋開心得手腳不知往哪放,那男子好似知道雪柒在門外,遙遙瞥了一眼,雖然雪柒快速閃回了,可以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肯定是知道自己在門外偷聽了!
白慕青看著縮回頭的雪柒愣愣怔怔地杵著,就像見了鬼一般,關切地問道:“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雪柒哆哆嗦嗦地回答:“他他他他他,他居然比你還好看!”
白慕青聽聞此言,眉頭一皺,折扇重重一合,大步邁了進去!
雪柒目瞪口呆地在后面叫道:“哎哎哎哎……”見白慕青頭也不回,雪柒也只好悻悻地跟了進去。
白慕青大步流星地闖進去,見到那男子之后卻恭敬地施了一禮:“慕青見過舅舅!”
“舅舅?白慕青舅舅?怪不得都長得如此妖孽!哎?眼前這個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公子是白慕青舅舅?”雪柒在內心怎樣也無法將兩人的關系聯(lián)系起來。
那男子將倪尋虛扶起來,然后繞著白慕青打量了一圈,這才笑瞇瞇地說道:“我家的小慕青又長大了些!也軟和了些,多交些朋友總沒壞處是不是?”說完斜睨了雪柒一眼。
雪柒立刻挪開視線,如果是白慕青是剛修成人形的狐貍,撩人而不自知。那么這個男子便是千年得道的老狐貍,一言一行一顰一笑皆是媚惑,關鍵是他還懂得自己的殺傷力。
倪春陪笑道:“我竟不知藏刀閣閣主竟是逍遙派掌門蕭博閣下的外甥,看來是在下瑣事障目,孤陋寡聞了。更不知犬子何時結識閣下,犬子才智疏漏,何德何能做得閣下高徒……”
蕭博轉身笑道:“令郎與在下甚是投緣,不過口頭指點一二,算不得師父,我亦省得大人顧慮,故此令他不許對旁人說起?!?p> 倪春神色微赧,朝廷和武林的關系一直劍拔弩張,如今自己入朝為官,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跟江湖人士多有往來,尤其還是一派掌門。不想他的心思被蕭博直接點破,當下覺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
倪尋提議道:“師父風塵仆仆來看我,一定要讓徒兒盡盡地主之誼,年輕人在家未免拘謹,還是去醉仙句痛飲幾杯才好!”
蕭博笑瞇瞇地道:“也好?!?p> 倪春欲言又止,心里卻痛罵不止,狗屁年輕人!你這師父也就是皮囊好看,實際年歲生你出來都綽綽有余了!
當然,他只敢腹誹。也罷,其實若不是當年自己編撰各種排行榜,有幸見過一次蕭博,常人無論如何也沒法把眼前這位絕色男子認作逍遙派那已近不惑的掌門。
三人來到醉仙居,一直都是倪尋叭叭地連說帶問,蕭博笑著看他,偶爾也回答或是附和一句。倒也不是雪柒轉性好靜,而是她一句也插不進去。
雪柒有些后悔來了,沖白慕青揚揚眉,示意要不然咱倆先走,白慕青點點頭,卻被蕭博叫住了:“小慕青,怎地不說話?也不介紹一下旁邊的小姑娘是你從哪兒拐來的?”
白慕青急忙分辨道:“哪是我拐的!她……她是……”他突然不知道怎么介紹雪柒,說朋友吧?好像沒見過幾次,說不熟吧,她已經(jīng)在他床上睡了兩回……
見他支支吾吾的樣子,蕭博促狹地笑道:“哦~”
雪柒爭辯道:“哪是他拐的我,分明是昨晚他喝醉了,我拖他回去的!你可不知道,他重的要命!壓得我喘不過氣……唔!”還沒說完就被白慕青捂住嘴巴,白慕青耳朵又緋紅了。
倪尋一臉震驚:“你倆……”蕭博笑得越發(fā)曖昧,遙舉一杯酒一飲而盡道:“不錯嘛!小慕青!舅舅一直以為你那別扭脾氣要清心寡欲一輩子,想不到如此神速……”
白慕青急頭白臉的回答:“不是的,你不要聽她瞎說,她什么也不懂!”
蕭博揶揄道:“肯定是什么也不懂才能上你的當……”
白慕青更是急得說不出話,雪柒好容易才掙脫白慕青的手,開口道:“就是!他老是仗著我不懂欺負我!他……”雪柒發(fā)現(xiàn)白慕青又來捂她的嘴,閃躲之間,被白慕青撲倒在地,蕭博大聲起哄,倪尋還在云里霧里,這倆人又是什么時候搞上的?
“雪柒!”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她頭上傳來,她抬眼一看,正是對著白慕青怒目而視的李灝,她連忙推開白慕青,低頭坐好,垂下眼瞼,一言不發(fā)。
李灝上來想抓住雪柒的手臂,剛要開口,雪柒站起來退后了一步,李灝抓了個空,白慕青一把將雪柒護在身后,跟李灝對峙著。
李灝對著雪柒說道:“雪柒,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你說?!?p> 雪柒沒說話,白慕青也沒讓。
李灝眼里都是難以克制的悲痛,他有千萬句話想要說出口,可一齊涌到喉頭,只破碎沙啞地擠出幾個字:“我是有苦衷的……”
雪柒仍舊沒說話,倒是倪尋漲紅了臉,不吐不快:“五皇子是有苦衷還是借口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實現(xiàn)的承諾,不要承諾,不能撩撥的人,不要撩撥?!?p> 倪尋知道,眼前這位可能一句話就掌握著父親的仕途,可是看著明明受了委屈的人是雪柒,他五皇子倒是擺出非原諒他不可的架勢,讓倪尋一個旁觀者也頗為不爽。
雪柒仍舊一言不發(fā),低頭擺弄著衣角,她努力地睜大眼睛,不讓眼里蓄滿的淚水吧嗒吧嗒砸向鞋面,也不敢吸溜鼻子,她怕一不小心就變成斷斷續(xù)續(xù)的哽咽聲。
她心里酸澀極了,連日來積攢的失望委屈滌蕩著她的四肢百骸,叫囂著想要尋一個出口。
李灝的聲音已經(jīng)有些輕顫,小心翼翼地說:“雪柒,你聽我跟你解釋,如果聽了解釋,你還是沒法原諒,那我便不打擾你了。”
倪尋冷哼一聲,蕭博仍是托著下巴斜倚著身子,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戲,白慕青則筆直地立在雪柒身前。
等了好一會兒,倪尋不耐煩地準備說些什么,雪柒伸出手輕輕扯了扯白慕青的袖口,白慕青后背有些僵了,轉過頭來,看著雪柒。
雪柒大眼睛看著白慕青道:“我想跟他談談?!?p> 白慕青欲言又止,終是拂袖而去。
倪尋欲說什么,被蕭博攔了下來:“有些話,終究是要說清楚的,否則就是一輩子的心結?!?p> 見兩人也走了,李灝上來握住雪柒的手,雪柒心頭一緊一把甩開了:“有什么話你說吧!”
李灝說道:“這里人多眼雜,很多話不方便說,跟我來?!?p> 然后率先進了一個房間,雪柒也跟著進去,卻沒坐下,冷冰冰地說道:“你說吧,長話短說,我還有事。”
李灝有些著急,他遲疑了一下,也不知從哪開始說起,半天才憋出一句:“那晚我看見你了……”
雪柒嗤笑一聲:“若非那夜,我也不知你本不是什么木景,而是金尊玉貴的五皇子殿下呢!”
李灝眼中痛意更甚,眼圈泛紅,一連說了好幾句:“你知道我多想去找你嗎?你知道嗎?可是我不能啊,雪柒,這段時間發(fā)生了太多事,我實在太累了……”
看著掩面崩潰的李灝,雪柒已經(jīng)到嘴邊的所有責怪的話突然說不出口了,她的心也被他的崩潰緊緊揪了起來。
她伸出手,猶豫了一下,還是覆上了他的背。
李灝順勢就摟住了雪柒的腰,他說:“見到你真好,雪柒,自從那晚看見你在建鄴,我就一直都在找你……”
雪柒不知說什么,只是一下一下地撫著他的背,仿佛這樣就能撫平他的痛苦,也能理清自己五味雜陳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