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幼雪入宮以來頭一次這樣高興,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菜慶祝長孫若瑜晉位之喜,一覽芳華中燈火通明,歡聲笑語傳入江映柳耳中,氣的她撕了剛繡好的手帕泄憤,明日長孫若瑜就要搬出儲秀宮,去陽春殿了。
此夜后,韓幼雪告病不愿外出,很快便到了深冬,北山坤回宮復(fù)命,正趕上籌備年夜宮宴,傅川恩準(zhǔn)北山坤先去景陽宮見過裕惠妃以后再復(fù)命。
走進景陽宮的院子中,便又能聽見阿姊的聲音,這次卻不是笑聲,宮女玢兒見了北山坤,笑著進去給裕惠妃稟報:“娘娘,北山大人來了?!?p> 北山清愁云慘淡的臉龐在聽到這個消息后便迅速爬上喜悅,她忙起身大氅都顧不得披,就往門口走,剛到北山坤便進來了,見人衣著單薄的想出去,皺著眉脫了披風(fēng)給北山清披上,嘴里忍不住責(zé)怪:“怎么衣裳都不穿一件?”
北山清著攥緊披風(fēng),北山坤后退了一步跪下行禮:“臣北山坤參見惠妃娘娘,娘娘萬安?!?p> “弟弟!”北山清趕忙將人扶起來,眼里泛著淚光,卻是笑著說:“不必多禮的,你長高了許多,只是有些瘦了.....”
北山坤搖了搖頭,說道:“先君臣后父子,阿姊,你我之間,亦是如此。”
“罷了,不說了?!北鄙角逍χǖ粞蹨I,然后拉著北山坤往內(nèi)殿走:“門后冷,咱們進去暖和著說?!?p> 大年夜,闔宮夜宴,居然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宋致,那張臉也沒有痕跡了,而且更加明艷,韓幼雪沒想著去問發(fā)生了什么,只因與他無關(guān),有些事不是好奇就能直接問的。
宋致坐在席上,著一身云錦宮裝,笑意盈盈,江映柳笑著說道:“宋氏的臉治好了,昨夜進了宣室殿,今日便是正七品的貴人?!?p> 韓幼雪聞言不愿搭理,只是說:“她自是有福氣,但干我何事?”
“這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人家爛了臉都能翻盤上了龍床,總比你這個病秧子好?!苯沉@是一天不損幾句,心里總覺得缺點什么。
“據(jù)說今日西祁的公主到了,說是要獻舞的,怎么到這個時候都沒動靜?!币慌缘膶m女在交頭接耳,另一個才說:“急什么?陛下都還沒來呢?!?p> “那公主還未進宮就先封了舒嬪呢?!睂m女們你一言我一語的。
“皇后娘娘到!”外頭通報聲傳了進來。
聞言,所有后妃都起身側(cè)過身面對門口,長孫若瑜眼巴巴的看著門口,自從入宮以來還沒見過傳聞中的慕皇后呢。
慕星華身著赤月錦繡金凰的廣袖宮裝華服,頭戴銀鳳冠步搖,走進了宜梅殿,美目清澈淡然,神情卻更顯淡漠,她嘴角勾成一抹清冷的弧度,如同白云般飄渺虛無,又似寧靜的海水般無波無瀾,眉間帶著女子難有的英氣,像極了盛放的海棠花,紅妝驕艷,美的讓人難以呼吸。
?;蒎鷰е婂鷭逍卸Y:“嬪妾等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萬安。”
長孫若瑜癡癡的看著皇后,世間真的會有如此完美到跳不出錯的女人嗎?這就是鄴朝的國母,是天下女子的典范。
“宴席開始吧,不必等陛下了?!蹦叫侨A淡淡的撂下一句,便上前去坐在了主位上。
靜妃神色慵懶的福身應(yīng)了一聲,就坐下了,若不是年夜宮宴,她是不準(zhǔn)備來的,來了也沒幾個意思,看那些狐媚子得意,還不如在未央宮好好睡一覺呢。
這歷來規(guī)矩都是皇后主持宮宴,傅川遲遲沒來,自然是要等的,可是皇后卻說不等了,眾人一時有些難辦,裕惠妃看了一眼聽話坐下的靜妃,無奈的坐下了,其他妃嬪也逐個坐下,宴會這就開始了。
角樓上,隱匿在黑暗里的嬌小身影晃了一下,腦袋探出墻磚外,看著四下無人,阮輕輕笑著直起身,張開雙手閉上眼睛享受著皇宮的風(fēng)。
“姑娘,上面很危險。”
屆時宮巷的宮燈亮了起來,照亮角樓上的女子,阮輕輕冷不防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嚇了一跳,睜開眼睛趴在墻上朝下面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穿著暗紅蟒紋錦衣的男人,阮輕輕這才松了一口氣,趴在那里趾高氣昂的說道:“你是誰???我危險不危險干你何事?”
傅川看著人笑了笑,阮輕輕被這好看的笑容晃了一下,傅川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抬起頭看著人說:“你先說你是誰,我就告訴你我是誰?!?p> 阮輕輕這下來精神了,自報家門她就沒怕過,她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你聽好了,我是西祁王的女兒阮輕輕,是陛下的舒嬪,這么說吧,我是我父王最疼愛的女兒,我父王說我嫁來鄴朝是為了和親,為了鄴祁友盟,現(xiàn)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是誰了吧?”
這可真是,自報家門的最高境界了,傅川嘴角不自覺的揚起,宮里許久未曾添過這樣的女人了,有意思。
“哦,回舒嬪娘娘話,我?我是這皇宮里統(tǒng)領(lǐng)所有侍衛(wèi)的總領(lǐng),我叫周世欽?!备荡ㄐχf,那表情就跟真事兒似的,逗小孩玩或許是傅川為數(shù)不多的樂趣了。
“周總領(lǐng)?”阮輕輕想了一會兒,問道:“那侍衛(wèi)總領(lǐng)是多大的官兒???”
周世欽是的確存在的人,還真就是侍衛(wèi)總領(lǐng),只是不長這張臉。
“很大,整個皇宮上萬的侍衛(wèi)都是我管的?!备荡ㄌ袅颂裘迹跏菄N瑟。
阮輕輕瞪大了眼睛,這么厲害?。窟@個朋友要交的,于是傅川就上了角樓。
阮輕輕好奇的追問:“那到底是多大?”
“舒嬪娘娘好像是要獻舞的吧?”傅川雙手搭在圍墻之上,答非所問。
阮輕輕成功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手叉腰傲氣的說道:“我才不要獻舞,我是公主,又不是舞姬,那個圣上養(yǎng)著那么多的樂府,為什么一定要我獻舞?”
傅川故作緊張的捂住阮輕輕的嘴:“娘娘可要慎言!”
阮輕輕使勁點頭,傅川才松開,她用手背擦了擦嘴唇,皺眉問道:“為何不能說?嘴長在本公主身上,而且圣上又不在?!?p> 傅川忍俊不禁,遂點了點頭:“是是是,娘娘說的都對。”
阮輕輕看見男人笑,氣的上手就打,若不是多鹿親眼在下頭看見,這輩子都不會相信居然有人敢動手打陛下,而且陛下還很享受的樣子。
兩人在角樓上一直說笑,直至宮宴結(jié)束,傅川勾唇說道:“我要先走了,快到我當(dāng)差了,你快去宜梅殿吧,不然就會有侍衛(wèi)來尋你的?!?p> “小周總領(lǐng)?”阮輕輕叫住了傅川,問道:“你住在何處?皇宮這么大,以后如何找你???”
“你會找到我的。”傅川只撂下這么一句話就離開了。
阮輕輕心煩意亂的,想起來還要去見陛下,她就很不開心,父王擺明了是誆騙她,說什么鄴朝又大又漂亮,大是大,美是美,但是大好河山她就只能被困在深宮之中。
阮輕輕,西祁名喚淳于明瑪,因西祁語中明瑪二字對應(yīng)漢字的‘阮’和‘輕’,所以得漢名阮輕輕,西境祁國六公主,是嫡親的公主,西祁王有七個公主,偏偏就六公主阮輕輕最受寵,養(yǎng)了一身不怕天不怕地的性格,西祁背靠寶石礦脈,祁國投靠鄴朝后,經(jīng)常上貢許多的奇珍異寶,是鄴朝最大的錢袋,如今西祁王淳于錫奎將最愛的女兒嫁來鄴朝,亦是在向鄴朝表忠心。
大年初一,阮輕輕才住進了辰月宮,離傅川的宣室殿最近了,她穿著一身西祁的衣裳,梳著垂掛髻,蹦跶著就進了寢宮,玲瓏笑著說道:“公主,這兒好大啊,比咱們西祁王宮大好多呢?!?p> 玲瓏自是阮輕輕的陪嫁婢女,阮輕輕最喜歡她的。
“是啊,特大呢?!比钶p輕笑著點了點頭。
片刻后便有梳頭姑姑來給他換裝,阮輕輕乖乖的坐著任由人給她綰飛天髻,宮人們拿著服飾便進來了,宮人們展開了茜紅廣袖齊胸宮裝襦裙和寶綠色的披帛掛在衣架之上,將一對步搖和珠花放在妝奩之上。
玲瓏在一旁看著打下手,每每看到換裝的姑姑那樣使勁的綰發(fā),就替阮輕輕覺得疼,阮輕輕皺著眉硬是忍著,好不容易髻是梳好了,那梳頭姑姑又招呼人給她描花鈿,她只得深吸一口氣,繼續(xù)忍耐著。
直到這妝容畫好,又要給手背畫花泊,阮輕輕連忙將手收回去,說道:“這不行,你畫上這個,我豈不是手放在哪兒都得小心翼翼了?”
梳頭姑姑笑著說:“舒嬪娘娘如今是皇妃了,這自然是要端莊持重,這手該擺在哪兒不該擺在哪兒,娘娘都應(yīng)該知道的,這花泊是如今最時興的宮妝,娘娘若是不愛,便不畫了。”
阮輕輕笑著擺了擺手,不畫了就好,至于端莊持重?看心情吧。
宮人們給她簪上了一左一右一對海棠銀珠步搖,髻上正中別著珠花,她湊近鏡子左看右看,自己都被自己驚艷到了。
“真好看啊,就是太沉了。”阮輕輕摸了摸發(fā)髻和步搖,頭突然就沉了不少,不如他們西祁的垂掛髻和披散編發(fā)舒服。
待玲瓏也換好了妝,她們便依著規(guī)矩,去了景陽宮參拜?;蒎?,她這方剛到景陽宮大門外,便和靜妃迎面撞上,阮輕輕看著靜妃,不自覺的驚嘆:“好美啊.....”
玲瓏拽了拽阮輕輕的袖子,示意人要行禮的,阮輕輕還沒反應(yīng)過來,洛書便先開口斥責(zé):“放肆,這是哪宮的主子娘娘啊,竟然這般不知禮數(shù),見了靜妃娘娘連禮都不行!”
“請靜妃娘娘恕罪,我家公......不,我家娘娘是辰月宮舒嬪淳于氏,不懂宮中規(guī)矩,這才冒犯了靜妃娘娘......”玲瓏趕緊跪下說道,她在陪嫁來之前已經(jīng)提前學(xué)習(xí)過這宮中的規(guī)矩。
阮輕輕這才意識到面前這個美艷的大美人居然就是靜妃夏氏,忙跪下行禮,在宮里她就代表整個西祁,可不能讓人抓住什么把柄的,靜妃勾唇撫了撫鬢,盛氣凌人的笑道:“是舒嬪啊,十六歲......正是如花的年紀(jì)呢,不像本宮,年老色衰,容顏不在?!?p> 這明顯是送命題啊!
阮輕輕尷尬的笑了一聲,看人臉色不對,又趕忙搖頭:“不不不,娘娘您風(fēng)華正茂,傾國傾城,一點也不輸給嬪妾!”
“你倒是嘴甜?!膘o妃笑著輕撫了臉頰,才說道:“起來吧,別跪著了,想必咱們惠妃娘娘也等候已久了,進去吧?!?p> 軍機四庫
偌大的四庫正苑一個人都沒有,冬日里的太陽照在人身上沒有溫度,堪堪將每一個暗處角落照明即可,正會館中,四個鶴發(fā)雞皮年逾古稀的男人和一個中年氣盛豐神俊朗的男人圍著長桌坐著,中年男人坐在主位上,左右各兩個人。
主位上的是夏紀(jì),靜妃夏氏的親哥哥,內(nèi)閣首輔夏綱之子,任吏部左尚欽,人稱小閣老,左邊二位分別是軍機四庫總經(jīng)歷杜月禮和前精衛(wèi)營都尉趙楚滄,右邊二位分別是鎮(zhèn)國老將軍孟公易和成康水師督軍宋持。
五人聚在一起,自是夏紀(jì)特地發(fā)帖請過來的,商議各位在軍機四庫的編制消籍,軍機四庫是滿朝武將的基地,所有武將的編制都在這里,除籍就意味著將不再是武將,夏紀(jì)心知肚明,在座的幾個男人都已經(jīng)老了,不能再為鄴朝做出任何貢獻,那為什么要留?在他說出除籍之后,大家皆是一愣。
趙楚滄輕蔑的笑了聲,說道:“我們這群武將武官的事情,就不勞小閣老費心了,老夫累了,先行告辭。”
“滄公留步?!毕募o(jì)起身負手優(yōu)哉游哉的走過去,勾唇道:“滄公誤會了,晚輩絕對沒有想要罷免您的念頭,畢竟您五年前都已經(jīng)交出精衛(wèi)令,卻依舊號令精衛(wèi)營架空了現(xiàn)任都尉薛長弓,人老了,就要知道享清福,您說對嗎?”
“你!”趙楚滄轉(zhuǎn)過身瞪著夏紀(jì),氣的胡子都在顫抖。
“小閣老這話說的就有些過了吧?”宋持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嚴(yán)肅。
孟公易和杜月禮相視不語,此前他們就知道圣上要清查官員典籍,卻沒想到夏紀(jì)會直接約他們到這處來,讓他們老臉丟盡。
夏紀(jì)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頗為無奈:“持公言重了,各位早應(yīng)該摘下烏紗帽早早的回鄉(xiāng)養(yǎng)老了,可非要熬到強制除籍的時候......嘖。”
宋持頓時被夏紀(jì)一句話氣的氣血上涌,一口血吐在桌子上。
“仲河!”趙楚滄跑過去扶住宋持,不停給人順著心口。
“嘖嘖嘖?!毕募o(jì)搖了搖頭,甚是惋惜:“晚輩早就說過了,各位老了,偏是不信?!?p> “你!你太過分了,你爹甚至要敬我們?nèi)?,你竟敢!”孟公易指著夏紀(jì)呵斥。
夏紀(jì)后退了一步,歪了歪頭挑眉道:“這可不能怪晚輩啊,各位伯伯還有三天時間做決定,是自己拿走玉碟官籍,還是晚輩親自去摘......”說罷他甩開雕花銀鐵折扇笑著轉(zhuǎn)身出門了。
圍著院子的侍衛(wèi)跟在夏紀(jì)身后離開。
朱六神
北山清:感覺后宮老娘最可憐,老娘能不能提前黑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