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云胡不喜（一）
宮女諾諾道：“奴婢還以為在她湯藥中放點東西，便可以讓她錯過皇上選秀，沒想到她竟然硬撐著起來了，真是厲害?！?p> “人家一門心思要進宮，豈是你我這些小伎倆可以解決的，”黃齡翻了個白眼，“那個丁語嫣呢，回到宮里怎么說的?！?p> “丁小主說她有些累了，就先睡下了，明日再陪小主說話?！?p> “我看她是打扮得累了，怪不得我今早見她戴朵珠花就出來了，原來是懷著這個心思，”黃齡彎彎唇角，“丁語嫣是丁大人家的幺女，我還是要送些禮物給她?！?p> “丁小主和小主是這七位秀女里母家最為尊貴的，”宮女奉承道，“而且小主的姿色遠在丁小主之上，怕是以后位分和封號下來，小主會是最好的那位?！?p> “自然，我進到宮里來就是要做最優(yōu)秀的妃子為母家增輝，再說皇上第一個就留了我的牌子，想來也是對我青睞有加，以后進宮的時候我也不用發(fā)愁了?！?p> “不過這宮里最尊貴的是德妃娘娘，”宮女想了想，“原本是貴妃娘娘，只可惜娘娘又得罪了皇上，被貶為如妃了?！?p> 黃齡皺了皺眉頭，“這如妃倒也是奇怪，聽聞她三天兩頭得罪皇上，可還是一直安穩(wěn)地坐在貴妃的寶座上，這可是頭一次跌下來。”
“奴婢也不知道，興許是皇上這次真的動怒了，要給貴妃娘娘顏色瞧瞧?！?p> “不管了，”黃齡搖了搖頭，“既然是德妃最為尊貴，那我自然是先要去看德妃了?！?p> 天空像是被潑滿青釉，呈現(xiàn)在一種瓷器般的天青色。羅凝海取下鑲滿寶石的護甲。仔仔細細地研墨，時不時用余光瞄一瞄身邊的皇上，唇邊露出甜蜜的笑意。
看來楚璃說的果然不錯，皇上的確不會生她氣太久了。才三五天的功夫又重新回到了鐘翠宮。眉眼間的不悅一掃而過，反而有點閑適的氣息。
“你總是偷看朕做什么？”尉遲少澤蘸了點墨汁，含笑道?！坝植皇菦]有看過?！?p> 羅凝海微微一笑，“臣妾有幾日沒有見著皇上，一個人在宮里的時候就想到了?；噬铣醮沃匦鲁兼哪且煌砩??！?p> 尉遲少澤不緊不慢地寫下幾個字，“朕記得你那日非常緊張。朕卻比你更為緊張?？茨慵毱つ廴獾臉幼樱掳涯闩哿??！?p> “其實臣妾不是緊張，”羅凝海銜著淡淡的笑意。“臣妾只是很興奮而已。”
“興奮什么，你是羅家的大小姐，總是什么樣的世面都見過的?！?p> “可臣妾從來都沒有見過皇上，”羅凝海臉頰染上兩抹紅暈，“更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可以與皇上同床共枕?！?p> 尉遲少澤停下手中的走筆，悠悠地嘆了口氣，“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想我們上輩子一百年的福氣，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有了一雙兒女了?！?p> 羅凝海心一寸寸地溫柔下來，眼眸中暈開幸福的光影，“皇上，臣妾看著柔嘉和博奕一天天長大，總會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頭發(fā)有沒有白，摸摸自己的額頭有沒有生出皺紋來。”
尉遲少澤握住她的手，露出溫和的笑意，“朕的德妃一向是美麗而又年輕的，如何會生出皺紋來，你還是當(dāng)年那位窩在朕懷中給朕讀書的小女孩，朕一刻都沒有忘記?！?p> 羅凝海慢慢濕潤了眼睛，咬唇道：“皇上……”
“咱們老夫老妻的總是談些往事，被柔嘉聽到了會笑話她的父皇母妃的，”尉遲少澤眨了眨眼睛，“秀女冊封的事情，還是要來與你商量?！?p> “瞧臣妾這記性，差點忘記了正事，”羅凝海莞爾一笑，“聽說皇上選秀的那一天，有位妃子還遲到了，卻仍然被皇上選進了宮，成為了第七位新妃?！?p> “嗯，”尉遲少澤漫不經(jīng)心地點點頭，“那女子容貌清麗，一眼看過去很有眼緣，所以朕想著你也會喜歡，就把她召進宮了?！?p> “只要是一同伺候皇上的姐妹，臣妾如何會不喜歡，”羅凝海眼底閃過一絲異樣，“那位有眼緣的妹妹叫什么名字呢？”
“宋爾槐，”尉遲少澤揚唇一笑，“也是個好名字，讓朕想起燕宜宮里的老槐樹來。”
羅凝海在心中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又問道：“臣妾的意思是新妃比不得敏婕妤出身高貴，還是不宜先有封號為好，只定下位分就行了。”
“其他倒也罷了，只是你喜歡的丁語嫣和如妃看中的黃齡還是要封號才是，”尉遲少澤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道，“你喜歡的那丁語嫣低眉順眼甚是乖巧，那就設(shè)封號為謹，位分為才人，你瞧著如何？”
見皇上如此看重她的意思，羅凝海自是十分高興，“皇上覺得好就是，臣妾與皇上的心總是一樣的?！?p> 尉遲少澤想了想，問道：“如妃還在華陽宮中受罰，朕也不方便過去看，給黃齡擬個怎樣的封號才好，她畢竟是黃大人的女兒，總要貼心才是?！?p> 羅凝海沉吟片刻，揚唇一笑，“皇上見那黃齡妹妹最大的特點是什么呢？”
“朕覺得她蓮步婀娜，極盡淑女之態(tài)?！?p> “那就擬封號為儀吧，”羅凝海含笑道，“總是適合妹妹的，也貼近皇上的意思，與謹才人同樣立為才人?！?p> “還有一位宋爾槐……”
羅凝海一愣，“宋爾槐也要賜封號嗎？”
“朕也想為她設(shè)一個，”尉遲少澤彎彎唇角，“你覺得怎么樣，不會失了規(guī)矩吧？”
“這規(guī)矩可是皇上定下的，又怎么會失呢，只是臣妾覺得宋爾槐的家世遠遠不如謹才人與儀才人，要是同樣賜了封號恐怕會被別人議論。”
“這也沒有什么打緊的，”尉遲少澤不以為然地說道，“既然家世不行，就立宋爾槐為采女吧。”
羅凝海苦笑道：“哪里有采女還有封號的。”
尉遲少澤垂下雙眸，“朕原以為還真是朕立規(guī)矩，沒想到還有這些東西束縛著?！?p> 羅凝海知道他又是不大痛快了，連忙勸慰道：“皇上不用心急，臣妾倒是沒有什么，不過外邊的大臣總是很喜歡過問皇上的家務(wù)事，不如就立宋爾槐為美人吧，也算是退了一步?！?p> 尉遲少澤想想這覺得她說得沒錯，點頭道：“那就按你說得去做，立宋爾槐為美人，賜封號良?！?p> “良？”羅凝海一怔，“這封號是怎么來的？”
“朕就是隨手擬下的，古來多少妃嬪還沒有賜號為良的，”尉遲少澤順手在紙上寫下一個“良”字，“你覺得好不好，朕也算是開了個先河吧?！?p> 羅凝海抿了抿唇，保持著柔和的笑意，“皇上說的是，既是皇上喜歡的話，那良美人就做古今第一人了。”
“你既是喜歡謹才人，就讓她搬進你的鐘翠宮吧，”尉遲少澤笑道，“反正敏婕妤夜夜宿在蓬萊殿，也不怎么回來了，你倒是有位新人陪陪也好?！?p> 看來皇上是對敏婕妤失去了所有的興趣，再也不會召她來侍寢了。羅凝海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說起敏婕妤，皇上不打算升她的位分？”
“江大人都病入膏肓了，御醫(yī)說他活不過三個月，朕也沒有了這個必要，”尉遲少澤露出極為冷淡的表情，“就讓敏婕妤和祺妃住在一起吧?！?p> “是，那這些新人的住宮，皇上打算如何安排呢？”
“良美人就去燕宜宮吧，朕老是記得那棵大槐樹，”尉遲少澤唇邊笑意漸濃，“謹才人進鐘翠宮，儀才人就住進沈美人的漱玉殿吧?！?p> 羅凝海微微一笑，“臣妾可就想起來了，沈美人的位分也該提一提了，畢竟伺候了皇上那么久，這怕那曲青衫濕，皇上是還沒有聽膩呢?！?p> “朕是無論如何都聽不膩的，”尉遲少澤摸了摸下巴，“就升為婕妤，以后就是朕的沈婕妤了?！?p> “皇上不打算賜給沈婕妤封號？”
“她倒是用不著封號，”尉遲少澤繼續(xù)寫著剛才還未完結(jié)的篇章，“就喚沈婕妤罷了?！?p> 蘇如霜眼神渙散無光地看向窗外明亮的陽光，伸手拉扯了一下衣襟，口中喃喃念道：“怎么這么快就到夏天了?！?p> 一個宮女送茶水進來正好聽到她的話，“娘娘說的是，皇上新選出來的那群妃子都已經(jīng)入宮安定下來了。”
蘇如霜一愣，抬眸問道：“皇上是選了六位新妃吧?！?p> “本來是六位的，可后面又多了一位?！?p> 蘇如霜想了想，不對的，依尉遲少澤的個性恐怕是六位都湊不齊，怎么會又來了一位呢，“怎么還多了一位，這是誰家的小姐？”
“一個小門小戶家的，奴婢都不大清楚她母家的官職，”宮女捂嘴偷笑道，“皇上選秀的時候，她還遲到了呢，不過倒是因禍得福，一下就吸引到皇上的眼光，成為了第七位新妃?！?p> 蘇如霜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屑，咬唇道：“原來宮里又來了一幫這樣的人，看來本宮一日不在都不行了?！?p> 宮女軟語勸慰道：“娘娘可要好好歇著吧，如今新妃那里的事情有德妃娘娘在處理呢。”
“她能處理什么，不就是把自己的人往宮里攬，”蘇如霜眉毛一橫，“那個本宮看中的黃齡封了什么，她喜歡的那個呢？”
宮女一一如實回應(yīng)了，又低聲說了一句，“謹才人是安排在鐘翠宮了，那個娘娘喜歡的儀才人去了漱玉殿。”
“漱玉殿不是沈美人的地方嗎，她難道又升了位分？”
“沈美人升為沈婕妤了，現(xiàn)在也算是一宮之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