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放任自流

　　月明當空，偌大的咸陽宮內，唯書房燈火通明。

　　一道黑影快速滑落，遁入御書房內。

　　嬴政一人安坐在榻，手中拿著奏章靜靜觀看，低聲問道：“何事?！?p>　　“稟陛下，廷尉府的執(zhí)事早晨去了君侯府，不足一刻鐘便離開了?！?p>　　嬴政眉間平淡，雖是夜深，但眼神卻是依舊深邃明亮，又道：“還有何事？”

　　“君侯府內多了一位壯士，如今正足不出戶的訓練二十名少年?！?p>　　“哦？那些少年是否都是孤兒?！?p>　　“正是?！?p>　　嬴政心中先是一驚，隨即帶起一抹笑意，道“仙君侯在做何事？”

　　“仙君侯……好像玩了一天泥巴。”

　　嬴政一愣，“玩泥巴？”

　　“仙君侯身旁兩人實力不俗，屬下也不敢靠的太近，未曾看清?！?p>　　嬴政忽然笑了一下，輕輕揮手道：“退下吧，可以把你的人撤回來了?！?p>　　“是?！?p>　　黑影一閃而逝，嬴政放下手中折子，看著窗外月明星稀，神色微簇，暗自念道：仙君侯啊仙君侯，朕何時才能看穿你神秘的外衣呢，還是說，你當真是天上仙人？

　　……沉默了許久，嬴政面色一緩，心中的疑云消散。

　　即便你是仙，只要一心為帝國著想，那朕便放任自流吧。

　　一夜無話。

　　大秦清晨的空氣出奇的香甜，李?？粗景迳夏切┯媚嗄笾频男⌒湍Ｋ埽瑵M意的點點頭。

　　李存孝摸著到了腦袋道：“侯爺，俺看這泥塑怎滴像埋死人的墳堆啊?！?p>　　李裕忍俊不禁笑道：“本侯這手藝，哪里像墳堆，分明是一個小型鑄造流水線。”

　　李裕說的東西李存孝并不是很清楚，只覺得很高深，憨笑了一聲道：“對了侯爺，俺跟子龍昨夜發(fā)現之前那股時有時無的氣息不見了，今早侯府附近那些眼睛也一并消失了。”

　　李裕神色自若，起身看了看趙云，問道：“可曾察覺到什么？”

　　趙云搖了搖頭道：“存孝大哥實力比我強，他應該有所察覺。”

　　李存孝神色一變，有些冷峻道：“這應該是個善于隱藏的高手，但身上的殺氣是藏不住的，俺猜測至少也是百屠級別的，至于侯府外圍的那些眼睛，雖然穿著平民的衣服，但也都身形不弱?！?p>　　咸陽城住的越久，越會發(fā)覺其中的勢力錯綜復雜，即便是始皇帝的眼皮底下也不例外。

　　李裕頭一遭聽到百將這種實力劃分，興趣所致，隨即問道：“你們實力怎么劃分的，什么是百屠？”

　　李存孝忽然拍了拍胸脯，傲氣說道：戰(zhàn)場上以一當十為校將，敵百人是為百屠將，斬殺千人是為千鈞將。”

　　李裕忍不住問道：“那往上呢？”

　　李存孝忽然愣了一下，嘀咕道：“那俺就不知道了?！?p>　　李裕笑了笑，心想：如此劃分的話，往上便是萬人敵吧。

　　而后開口問道：“那你二人是什么實力?！?p>　　李存孝嘿嘿一笑，摸著腦袋說道：“雖然俺與子龍不曾上過戰(zhàn)場，但少說也是百屠級別?！?p>　　李裕輕輕點了點頭，以兩人的曾經的知名度，百屠將或許都低了。

　　遂又看向地上模板道：“子龍，去把我書房桌上那幅圖紙帶上，咱們去一趟城東近郊，順便拜訪一下鑄造司的官員”

　　作為掌管帝國核心經濟的部門，少府一般設有：監(jiān)一人，從三品；少監(jiān)二人，從四品下，各自掌管鑄錢，鹽稅，礦藏，以及百工技巧之政。

　　這樣的油水衙門，李裕為了以后的想法是必須打好關系的。

　　丟下李存孝一人獨守府邸，李裕二人乘坐配置兩驅馬車前往城東近郊。

　　一下馬車就感受到了一股濃烈刺鼻的氧化物氣味，冒煙的地方被嚴密的巡邏軍駐守著，可以說三步一哨，五步一崗。

　　手持長戈的軍師神情嚴肅，隔著三丈高的柵欄門出聲詢問道：“車上可是可是仙君侯?！?p>　　趙云掏出君侯特有的紫金授印道：“正是?！?p>　　木門伴隨著鎖鏈的聲響緩緩打開，軍士又道：“還請勞煩君侯大人下車步行?！?p>　　李裕深知秦律的嚴謹，也不做作，當即下車步行，問道：“你家府監(jiān)可在廠內?！?p>　　軍士拱手道：“佟大人正在鑄錢司內視察，小卒并無授權進入，還望君侯自行前往。”

　　軍士說完便伸手朝著右手邊指了指說道：“佟大人應該在前方第四鑄造坊處?！?p>　　李裕笑道：“多謝?！?p>　　不愧是帝國最核心嚴密的鑄造工廠，除鑄造勞工進出需要赤身檢查外圍，一般人幾乎沒權力進入。

　　走到第四鑄造坊又探查了一遍身份，這才讓李裕一人進入。

　　進入鑄造坊內一股熱流撲面而來，與屋外的寒冷形成冰火兩重天的感受，期間夾雜著銅臭還是汗臭味，李裕也分不出了，只見一群光膀子大漢汗流浹背的燒造銅水，倒入模具，人工式的生產線井然有序。

　　一身穿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一手拿著布巾擦汗，一手撫著蒲扇朝自己走來，笑道：“君侯大人，稀客稀客?！?p>　　李?？粗矍斑@個大腹便便又汗流浹背的中年，笑了笑說道：“府監(jiān)你這工作當真是辛苦。”

　　府監(jiān)馮延生，一個從工匠爬到從三品的勵志人物，李裕不得不正眼相看。

　　馮延生臉上帶著一絲淡然，雙手朝著城東拱手道：“多謝君侯大人體諒，下官本就是工匠出身，幸得陛下賞識，榮當這少府府監(jiān)，自然是得盡心盡力，為帝國繁榮出力?！?p>　　李裕心中閃過一絲驚訝，這年頭工匠精神著實讓人崇敬，當即點頭道：“有府監(jiān)你這樣盡心盡力的好官為陛下監(jiān)管錢庫，是陛下的福氣?！?p>　　客套完了，李裕也不在拐彎抹角，當即掏出那份親手繪制的新鑄造流程道：“雖然不知少府治下鑄造司手藝如何，還望馮大人能夠掌眼一觀?！?p>　　馮延生先是一愣，待細細觀看之后，臉上泛起一抹潮紅，比之燥熱還要紅上幾分，驚嘆道：“這流程倒是容易理解，但為何需要制造那弧形熔爐，以及水車乃至鹽礦融水這三處?！?p>　　李裕作為工科高材生同樣震驚萬分，就這么一掌眼就把自己花費許久的鑄造工藝看的七七八八了？

　　心中猶如萬馬奔騰，本還打算帶上模具一同講解一下，怎料這地方藏龍臥虎啊，臉上泛起笑意，說道：“馮大人厲害，我本還準備了一板泥塑模具，若是覺得可行，那指不定以后還需要馮大人幫忙謀劃一處工坊建造生產線。”

　　馮延生眼中泛著精光笑道：“先前就聽聞侯爺對于農耕經濟，儒學墨法頗有研究，又研造出那造紙的技藝更是讓人嘆為觀止，如今居然還涉足鑄造，”說到這馮延生神色一凜，躬身道：“您真是帝國所有工匠之楷模，若非下官已經上了年歲，恨不得投入侯爺門下求學。”

　　李裕忍不住一愣，心中稍微平復道：“府監(jiān)謬贊了，這圖紙以及模具便先行放在你這，那三處流程你只管建造出來，到時候本侯自會講解?！?p>　　府監(jiān)馮延生如若珍寶的擦了擦手，小心疊放起來，生怕汗水打濕了圖紙。

　　“不若侯爺與我先行出去，新工坊的事情還需下官稟報陛下定奪。”

　　本來只是打算拿過來掌掌眼，得證之后在去找嬴政商量的，見馮延生如此說，只好連帶模具一起遞了過去。

　　也樂得清閑，當即客氣一聲，離開了這讓人渾身難受的帝國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