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克拉辛

　　近萬米的海底中，不可名狀的存在盤踞在螺湮城的上方，令人作嘔的臃腫姿態(tài)在昏暗的海底中讓人聯(lián)想起了能夠凝視他人的深淵。

　　“你從未出現(xiàn)在過我的夢中，庸人，你沒有資格直面我?！?p>　　克蘇魯凝視著阿尼姆斯菲亞。

　　像是在眼前崩塌的山脈，又或是別的什么崩碎。

　　瘋狂與惡意則像是從山脈中封鎖鎮(zhèn)壓中掙脫的野獸，撕咬著阿尼姆斯菲亞的意志。

　　并非一只或是兩只，而是成千上萬，不計(jì)其數(shù)的“野獸”爭相想要將眼前這個渺小的凡人撕碎。

　　這只是從克蘇魯?shù)囊庾R中無意釋放出的。

　　“哈，現(xiàn)在可是你直面著我，只會睡在海底的老古董?！?p>　　然而阿尼姆斯菲亞卻并沒有在“野獸”們的撕咬下失去自己的理智。

　　野獸們咬向他的每一口都好像啃食在了空氣中一樣，阿尼姆斯菲亞的意志有如漂浮在海洋中的幽靈。

　　再轉(zhuǎn)眼一看，沒有什么野獸，也沒有什么幽靈。

　　只有在幾乎能夠用雙眼注視到的近乎實(shí)質(zhì)性流淌的惡意中矗立著的阿尼姆斯菲亞。

　　涇渭分明。

　　“傲慢的庸人，甚至拒絕理解‘真理’嗎？”

　　自人類誕生文明的那一刻起，在拉萊耶中沉睡的永恒夢境里，克蘇魯就能零星的遇見精神強(qiáng)度足以與它共鳴的人類。

　　他們無一不是天才。

　　但真正見識到克蘇魯面目的人類最后也都全部陷入了瘋狂，失去了自己的理智。

　　無一例外。

　　克蘇魯?shù)拇嬖诒旧砭褪鞘澜绲摹罢胬怼敝弧?p>　　遠(yuǎn)非科學(xué)或神秘所能局限的，也遠(yuǎn)非區(qū)區(qū)“根源”能夠束縛的，真正的真理。

　　生活在流淌的時間之河中，意識也會隨著時間不斷變化的生物所永遠(yuǎn)也無法企及的，世界的真相。

　　對于克蘇魯來說，沒有過去與將來，它即是永恒。

　　“還是說，已經(jīng)預(yù)見到自己知曉‘真理’后的悲慘模樣，提前放棄了理解？”

　　更多的觸須纏繞在了阿尼姆斯菲亞的身上，擠壓著他體表本是用以抗衡水壓的海王星魔術(shù)。

　　更多的與瘋狂惡意向著阿尼姆斯菲亞涌動，沖擊著他似是搖搖欲墜的理智。

　　“不管怎樣，慶賀吧，庸人。你有幸與永恒的克蘇魯（Cthulhu）交談————————慶賀之后就迎接自己可悲的終末吧?！?p>　　纏繞在阿尼姆斯菲亞身上觸須不斷地緊縮著，遠(yuǎn)超觸手本身能夠施展的壓力附加在了阿尼姆斯菲亞的軀干上。

　　“咕————”

　　阿尼姆斯菲亞悶哼出聲。

　　體內(nèi)傳來的痛楚清晰的告誡著他，刺激著缺氧下已經(jīng)稍稍遲緩的思維。

　　恐怕骨頭也已經(jīng)斷了數(shù)根了。

　　阿尼姆斯菲亞海王星魔術(shù)下操縱的水流足以抵消上萬米海溝底部的水壓，但此刻在克蘇魯?shù)挠|須下像是不存在一樣——————

　　應(yīng)該還是起效了吧，否則遠(yuǎn)不是斷幾根骨頭這種“不痛不癢”的下場。

　　即便是舊日支配者，歸根結(jié)底克蘇魯此時的肉體依舊是邪龍法夫納的軀殼，理論上怎么能有這種程度的力量？

　　在阿尼姆斯菲亞的感覺下也并非像是什么東西在擠壓著自己。

　　反而更像是他的肉體在自行塌陷。

　　“咔嚓?！?p>　　清晰入耳的碎裂聲傳來，阿尼姆斯菲亞僅剩的右手也無力地癱軟下去。

　　劇烈的疼痛傳入到阿尼姆斯菲亞大腦的同時也帶給了他信息。

　　不是蠻力.....而是空間本身彎曲了嗎？

　　廣義相對論中，引力就被闡述為了時間與空間的扭曲。

　　阿尼姆斯菲亞的手臂與身體當(dāng)中的骨骼恐怕就是遭遇了近似引力的拉扯，才導(dǎo)致斷裂的。

　　若非海王星魔術(shù)的阻擋，恐怕阿尼姆斯菲亞的內(nèi)臟與骨骼早被擠成了一團(tuán)。

　　此時的克蘇魯已經(jīng)對阿尼姆斯菲亞失去了興趣，等待著海水填滿地下的裂口。

　　.......

　　明亮的電光突然照亮了深海。

　　“嗯？”

　　臃腫而又肥胖的身影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了面前渺小的人類身上。

　　原先纏繞在阿尼姆斯菲亞觸須已經(jīng)不見蹤影。

　　只余下模糊扭曲，像是顯像管電視中的雪花與閃爍的綠色電弧組成的觸手虛影。

　　而原先被困在觸須中的阿尼姆斯菲亞則成功的從束縛中脫出，順著海水的漩渦繼續(xù)向著地下的裂口靠近。

　　阿尼姆斯菲亞用增幅過的木星魔術(shù)的爆發(fā)燒毀了纏繞在他身上觸須。

　　但近距離的爆發(fā)下，阿尼姆斯菲亞的襯衣也同樣被電成了焦炭，阿尼姆斯菲亞的皮膚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灼傷。

　　裸露在外的軀干上，像是扭曲的4一樣的木星符號“?”自阿尼姆斯菲亞漆黑卻又隱約透明、像是星圖一樣的皮膚上亮起。

　　這正是他在不運(yùn)行【擬形天球】時第二種用于增幅魔術(shù)的方法，雖然效果略次于擬形天球，但也好過單純的釋放魔術(shù)。

　　完全魔術(shù)改造化的身體也不會對思維造成負(fù)擔(dān)。

　　也得益于魔術(shù)的改造化，阿尼姆斯菲亞才能在木星魔術(shù)的電流下只是受些體表的灼傷，而非連同內(nèi)臟一起烤熟。

　　魔力本身就是近似純水一樣的絕緣體。

　　電阻高的情況下，產(chǎn)生的熱能與電流成正比。

　　因此也在阿尼姆斯菲亞的體表產(chǎn)生了灼傷。

　　順流向著原本地面的裂谷中前進(jìn)的阿尼姆斯菲亞也同時觀察到了克蘇魯下顎失去肉體的觸須虛影。

　　果然是這樣。

　　降臨于此的克蘇魯本質(zhì)上還是在夢境之中。

　　盡管舊日支配者對于人類來說屬于無法理解的、更高維度的存在，想要束縛這種存在也是天方夜譚。

　　但舊日支配者也僅僅是舊日的支配者。

　　它們也有著敵人，并且失敗了。

　　同樣屬于高維，本質(zhì)上與其相同，但立場卻不同的另一群不可名狀的存在。

　　“舊神”或“古神”，即是它們的稱呼。

　　克蘇魯正是被這群存在封印在地球之上，才被迫用夢境來侵蝕人類的文明。

　　古神的封印又怎能是區(qū)區(qū)的魔術(shù)與圣杯能夠解開的。

　　也只有群星歸位，高質(zhì)量的天體形成了特殊的引力場——————時間與空間的扭曲，與螺湮城拉萊耶一齊被永恒封印的克蘇魯才有機(jī)會蘇醒。

　　那么此處的克蘇魯究竟是什么樣的角色？

　　恐怕本質(zhì)上與人類的天才們在夢中遇到的克蘇魯無二，既克蘇魯精神的本我意志，眾多化身之一的克拉辛（Chorazin）。

　　藍(lán)胡子所做的，就是為這位游蕩在夢境與現(xiàn)實(shí)之間的高維意識找了一副能夠操縱的“木偶”。

　　“........雖然只是脆弱的肉體，但你居然膽敢擊潰偉大克蘇魯?shù)能|體?！?p>　　綠色的火花點(diǎn)燃了整片漆黑的深海，電弧與雪花充斥在漩渦之中，整座螺湮城仿佛置身于白晝。

　　而盤踞在城市上方的舊日支配者，就是白晝中的太陽。

　　遠(yuǎn)超觸須能夠傳遞的力量，并非魔力也并非熱量，僅僅是單純的能量本身富集在海水中每一個單體的水分子里。

　　萬米之下的深海中沸騰了起來。

　　“人類，你觸怒了偉大之克蘇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