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坎水道
這人真是,明明看著想說句好話,但一出口就說得像是挑釁一樣。
這句‘信他不信你’明顯讓石正的臉色黑了幾分,可那個黑衫少年還是只看著于臨關,等著他的反應。
“破關人是你面前的老頭,你得問他,莫問我?!?p> 于臨關隨手將皮球拋到石正手邊,隨后繞過兩個對在一處的人,靠近了那方突兀而生的深潭。
潭水深幽,乍看上去毫無異常,空中水氣也是正常,不過是淵潭周圍密密刻了一圈銘文,和石徑上大差不差,不過一個借山勢,一個借水勢,細看倒是有著相同跟腳,想來應是同一人所布。
那人許是在此處挖了個石坑,用石刻符法隔空引了條水道過來。
沒什么危險,破了陣,自然就會勾動水道中設下的折返符,去到水道來時之處。
至于沒破,不過是滾一身泥水,在一遭同道面前丟個面子罷了。
這人雖不知實戰(zhàn)起來如何,至少這一手借勢符法確實不錯。
洞清了虛實,于臨關也懶得聽身后一老一小的扯皮,干脆一閉氣,縱身躍了下去。
眼見于臨關一走,還爭著什么道歉的兩人頓時住了嘴,那面上看著張狂的黑衫青年反手將槍背回背上,輕松提起石正和他小徒弟,臉上還是那欠揍笑容。
“你前輩走了,我們追?”
“追追追,不然再過兩息,這陣口就要換了!”
石正也顧不上和這個后生小子繼續(xù)計較,就算于臨關真是個好妖,他也是不敢在這種修者遍地的地方放他一個人單獨走。
聽見石正應聲,黑衫武封也沒多猶豫,提著兩師徒就蹦進了深潭之中。
說回于臨關這邊,入了水不多時,就感覺到了一股推力,將他推出水潭,只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已經落進了一處幽深洞窟之中,這洞窟中生有怪異螢石,倒是映得敞亮,輕易可見洞窟周圍相連的八處通道,以及與石臺中心相同的一汪深潭。
他正觀察著,忽然卻見深潭涌動,將姿勢古怪的另外三人丟了進來。
看上去以武入道的武封倒是利落接了一招尋常不過的‘千斤墜’,咻的將自己墜到地上,留著老道士石正抱著小徒弟在空中吱嗚哇的亂叫,眼看就要施展一招‘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之時,卻被武封手中那桿子不起眼的槍桿子挑住了。
武封撐著彎桿,抖手將石正和顧和送至地面,隨即又將槍收了回來。
“我等你們破關?!?p> 說著,這人干脆一盤腿坐下來,合上了眼睛,再一看竟是入定去了。
石正被這個不通人情世故的后生小子氣得吹胡子瞪眼,卻又拿他沒轍,再回頭一看,連于臨關這個老前輩攏著袖子入定了,只好抱著懷里的乖乖徒弟,喟然長嘆,“還是自己徒弟好?!?p> “來來,徒弟,我同你講。”
“陣法這種東西,都是有陣腳的,陣中顯現(xiàn)與陣腳相關聯(lián),而破陣之法,則要結合入陣時的方位,以及陣腳來尋?!?p> “這位布陣的道友沒有多做隱藏,只看現(xiàn)下陣勢,自然就能知曉這是與九宮相關聯(lián)的陣腳,至于方位,再看我入陣前點的那幾只香,卻是用來明辨方向……”
“當然,面對厲害陣勢,這法子就沒用了,但現(xiàn)下卻無妨。”
石正笑呵呵地牽著自己徒弟,借著身上的與陣外相連的殘香,指了斜東南方向的通道。
“九宮之陣,坎水相連,我們先從正推,往北位前行,看看陣勢變化,看不明白就多試幾次,有了想法再仔細推演究竟入了什么陣法,尋找破解之道即可?!?p> 石正一邊認真說,一邊將一張黃符放在武封面前,隨后帶上小顧和往那處通道前行起來。
這確實是個笨辦法,既沒有能掐會算的神通,也沒有洞穿法理的能耐,卻是石正這個道承混亂殘缺的老道士靠著自己,一點點摸索出來的笨辦法。
所以他才會說自己破陣快不了。
不過只要不遇上殺陣,這笨辦法也算是多數(shù)陣法可破了。
等到石正帶著小徒弟走過兩次坎水道之后,憑著殘香和黃符確認方位,他也約莫摸清了這處迷陣的虛實,只要對照正確方位,想來很快就能從這里走脫。
正當石正想退回原處,去尋于臨關和武封那個無禮小子之時,他的臉色卻突然難看起來。
顧和小娃感覺自己手掌突然被握緊,不免抬頭去看自己師父,“師父,怎么了?”
“有人滅了我的香?!?p> 他本是靠殘香辨別方位,現(xiàn)在沒了方位,想靠記憶回到原處還成,卻不一定破得了陣。
凡經過一次通道,陣中方位就會自然變化,其中變化倒不是不能推演,可這五轉九宮陣顯然是限了時間,他沒法在破關時限之內將正確的變化推演出來。
明明自己夸下???,卻落成現(xiàn)下這樣。
石正實在有些羞愧難當,卻知道陣勢運轉拖不得,只能匆匆折返,小心喚醒煉化碗中陰粹的于臨關。
“前輩,老道才疏學淺,恐怕要害前輩丟次臉了?!?p> 也不用石正如何多說,只看他身上散去的殘香,于臨關就猜到了一二。
“無妨,丟不了?!?p> 于臨關站起身,走到入定的武封面前,毫不客氣一巴掌沖著對方腦門拍下去。
突然的殺氣將武封從入定中驚醒,聽著頭頂?shù)钠骑L聲,忙著彎腰低頭,試圖閃過去,卻還是被于臨關揍了個結結實實。
“武瘋子,起來背鍋?!?p> 武封被于臨關打得一個前撲,忙雙手一撐,這才穩(wěn)了重心,竄身起來,這下他倒是不笑了,將笑瞇的眼睛全睜了開,露出那雙黑瞳大過眼白的眼睛,眉一蹙,看著頗有幾分委屈。
“什么…背鍋?”
“你說老道人挺好,禮數(shù)足,也不得罪人,怎么下來沒多久就被人掐了香?”
當然是因為先到一步,且與他們同行的武封得罪了什么人。
就像他下來之前所說的那樣,他對陣法一道毫無建樹,那么試圖與人同行也算正常。
但就他之前的態(tài)度,想不得罪人也難。
解釋來解釋去,石正老道被人掐了香,當然只能是他這個拉仇恨的家伙的黑鍋。
背著長槍的青年這下倒是知道于臨關在說什么了,可臉上神色越發(fā)委屈起來,“我什么也沒做,只是按家妹的要求沖他們笑了笑?!?p> “怎么這一路上的人,一見我笑,就開始喊打喊殺。”
正嘀咕著,武封扯了扯嘴,挑高了眉峰,半瞇起眼睛,頓時露出了他面上特有的張狂式笑意,“我哪里做得不對?”
得,嘴上是詢問,配上這幅表情,怎么看都更像嘲諷和倨傲。
也不知道武封家妹妹和他幾個仇幾個怨,當然這武瘋子也是個傻的,一路上被喊打喊殺都沒懷疑自己是被妹妹作弄了。
真是怪人年年有。
“既然這鍋你認了,那就起來干活。”
破關破關,順著陣法出陣,哪有直接以力破之來得快速,有了武封,甚至都犯不著自己動手。
于臨關沒有糾結武家兄妹的關系,反而走到了老道先前走過的坎水道通道口,相準方向之后,往東南方向后退了八步,站定招呼起傻愣著的武封,指了指自己腳下。
“對準這兒,你砸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