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做空心煎堆
接近年三十，小云家里顯得更加忙碌了，程玲每天頂著個大肚子忙進忙出。小云沒事做就在家里做寒假作業(yè)，年底了，大軍也不來找她玩了，或許有了新玩伴，或許家人不讓他到處亂跑。
程玲是拜神的，她從農(nóng)歷十五開始，每天都要奉神點燈點香點蠟燭什么祭祀神靈。而從年二十五開始，楊偉良就每天都到田里拔了芹菜和蒜苗去賣，因為種的多，得至少要賣四天才能賣完。不過幸好之前在市集里做下了口碑，有老熟客幫襯他，每次楊偉良載著菜都直接送到菜檔口那里了。芹菜是春節(jié)祭祀必備，代表“勤快”，同時蒜苗、蔥和生菜都非常受歡迎，蔥寓意“聰明”，生菜則寓意“生財”，蒜苗是很多人都愛吃的蔬菜之一。
每天一大早兩夫妻就去田里摘好芹菜和蒜苗，然后程玲回家補覺，楊偉良就送到菜市場，回到村里也得快九點了，趁著有時間他就趕緊去田里整地。農(nóng)歷二十六和二十七號是做應(yīng)節(jié)食品的時候，過年必備的食品是空心煎堆和油角，家里有條件的還會做一些蛋散。家家戶戶都要做應(yīng)節(jié)食品，為什么呢？因為過年的時候，這是必送禮品，才不至于失禮。所以，如果不會做應(yīng)節(jié)食品的要請會做的媳婦或嬸子幫忙，自己準(zhǔn)備材料，然后請大家吃一頓飯就可以了。這時，手巧的媳婦就特別受歡迎，提前就被人安排了上門幫忙的日子，遲了那就不好意思，明年請早了。
程玲可是做年貨的好手，加上做人熱情，每年大家都會問問她能不能幫忙。今年雖然懷孕了，聞不得油味，還是有人問能不能幫忙的。程玲早就答應(yīng)幫六婆和妯娌桂芳做了，又耐不住別人懇求，也答應(yīng)了幫蓮嬸子忙。六婆安排在早上，桂芳安排在下午，蓮嬸子安排在晚上。這樣一來，程玲真是忙得像個陀螺一樣，連自己家的年貨也來不及做了。
空心煎堆是由糯米粉加黃糖融化后揉成面團，然后手巧的人就拿起一小塊面團，一直順時針捏上去，直到捏成一個小口袋，然后收口，變成了一個空心包子。看起來很簡單，但是卻很講究技巧的，等面團全部捏成空心包子后，起火燒油，油滾了之后，把空心包子放油里炸，炸的過程中要拿著勺子團團轉(zhuǎn)著圈，包子里的空氣受熱，會慢慢膨脹起來，就像吹氣的氣球一樣，變得越來越薄，逐漸變成金黃色。如果捏的過程中，面團厚度不均勻或者漏氣，就成了失敗品了。而程玲每年捏的空心煎堆都是又薄皮又大個的，所以特別受歡迎。
等空心煎堆炸得差不多了，有經(jīng)驗的婦人們就一把撈它們起來放到大銅盆里，然后在灶臺旁邊找塊干凈的地，鋪上干凈的稻草，把炸好的空心煎堆往上面一倒，就四散灑在稻草上。這時有個婦人得守在一邊，拿個盛湯的勺子一壓，那空心煎堆就變成扁圓的了。壓好之后，婦人再把煎堆一個個整整齊齊地碼在容器里——一個大桶里，中間留出一個圓圓的洞，過一段時間，煎堆的油都會慢慢滲出，人們可以把洞里的油取走繼續(xù)使用。
剛出爐的空心煎堆味道即為甜美，口感軟綿綿的，像糯米糍，等煎堆冷卻，就會變得硬起來了，再吃口感就沒那么好了，到時就要加熱蒸軟了來吃。所以剛出爐卻熱騰騰的煎堆，是最受孩子們歡迎的了。這時孩子們都搶了來吃，因為炸出來的美食非常上火，大人都不允許孩子多吃。
等炸完了空心煎堆，工作就結(jié)束了，主人家這時要把爐灶收拾好，把炸過的油盛好。就著鍋里剩下的油，煮鍋下火的菜湯來招呼幫忙的婦人。一般都是用西洋菜滾魚肉丸，西洋菜滾得爛熟，入口即化。魚肉丸都是村民自己買魚肉回來加豬肉剁了碎肉，然后加上調(diào)料和花生碎，捏成一個個丸子，在寒冷的冬天，喝上這下火的湯，吃頓西洋菜和肉丸，再吃一兩個新鮮軟綿的煎堆，真是一件享受的事兒。
程玲因為懷孕不方便也不能聞太油的味兒，所以就只負責(zé)捏。她先是到六婆家里幫忙，看六婆指點剛進門不久的媳婦王曉紅怎么揉面粉呢。六婆家里人多，所以做得也多。八斤的面粉揉成的面團至少有十斤，加上六婆的大媳婦，三個婦人圍坐在一起，一邊指點新媳婦，一邊聊村里的八卦事，誰家的媳婦能干，誰家的婆婆強悍，誰家的老公懶惰……不到兩小時就全部捏好了。捏好了之后，后面的事跟程玲沒什么關(guān)系了，程玲就告辭回家了，六婆特別吩咐了她不要做午飯?？斓轿顼垥r間，六婆就送了一大盆菜和肉過來了，解決了程玲一家三口的午飯，搞得程玲怪不好意思的。
短暫的午休之后，程玲就去了妯娌桂芳家，譚老婆子也在大伯家坐著呢。看到程玲大著肚子過來幫忙，大伯母桂芳還客氣了一下，于是兩個人就忙碌起來了。為啥？因為譚老婆子老眼昏花，可做不來了，只能打個下手。病了一場的譚老婆子現(xiàn)在對楊偉良一家也客氣起來了，因為她每天晚上都到楊偉良家的二樓睡覺，招呼打多了，兩方的關(guān)系就逐漸和緩起來。因為已經(jīng)分家，所以大伯母桂芳也就做了五斤面粉，她娘家還有一個哥哥和妹妹，所以要送的禮不多，畢竟家里還有兩個孩子，做多一點過年好有吃的呢。因為程玲說好了，只幫忙捏，所以一個小時左右就做好了回家。
程玲剛回家坐下沒多久，“叮鈴鈴”自行車的鈴聲在門外響起來了，小云跑出去一看：啊，是小姨來了。小姨叫程招娣，是程家最小的女兒，因為外婆連續(xù)生了五個女兒，非常焦慮，便把小姨起名叫招娣，就是“招弟”的意思，還別說，這真靈驗，下一個就生了兒子了。在農(nóng)村，很多求兒子的人都會把女兒的名字叫“娣”，希望這個女兒之后就是兒子，后來，小云還認識了好幾個名字叫“娣”的女孩子，可見重男輕女的風(fēng)氣在農(nóng)村多么嚴重。
為什么小姨會來呢？原來程玲也得做空心煎堆啊，但是她不好叫別人來幫她，而且事情又多，只能麻煩自己的妹妹了。小姨住得不算遠，就離楊家村三公里多點。她家里有個兒子和女兒，兒子跟小云差不多年紀，小一點，但是她兒子六歲就讀書了，所以比小云還高了一年級，女兒比小云小兩歲，聰明可愛。因為住的近，程玲沒懷孕之前有空的時候都會找小姨招娣一起去市集，或者約著一起回娘家，現(xiàn)在懷孕了就少了走動。還是之前說好的，年二十六過來幫忙，所以小姨就如約過來幫忙做空心煎堆了。
因為程玲彎腰不便，燒火融糖水的事情就交給小姨和小云了，小云負責(zé)燒火，小姨負責(zé)揉面。程玲就做準(zhǔn)備工作，在大廳擺竹籃筐，洗好托盤用來盛空心煎堆，還洗好了銅盆和桶之類的。兩姐妹都是心靈手巧的人，一邊飛快地捏，一邊不咸不淡地說著各自的情況。像今年的收成、舅舅的新房、兩個舅媽的脾氣還有明年自己打算承包魚塘什么的。小云在一邊默默地聽著，了解家里的事情，一邊想學(xué)程玲捏空心煎堆。可惜小云沒有心靈手巧的天賦，硬是捏了兩個，卻不大均勻，形狀也不怎么好看。為了不浪費面粉，她只好放棄了嘗試，看來她的異能并沒有幫助她成為一個動手能力強的人呢。
煎堆捏得差不多好了，楊偉良剛好也回來了。剛好可以把壓煎堆和碼煎堆交給他呢，小云就負責(zé)聽小姨的吩咐燒火：“不要燒得太旺了，保持小火就行了?！焙貌蝗菀兹靠招募宥讯颊ê昧?，出來的煎堆圓滾滾的，又薄又大，小云趕緊趁熱吃了兩個，還想吃第三個的時候被程玲制止了。炸好之后，小姨又做好了西洋菜滾肉丸，每人當(dāng)晚飯吃飽喝足后，暮色就開始降臨，小姨約好程玲年初二一起回娘家之后，就踏著暮色騎著自行車走了?？粗∫屉x去的背影，從來沒有過兄弟姐妹的小云開始覺得：或許有個姐妹或者兄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程玲休息了大半個小時，等蓮嬸過來叫她才動身去她家?guī)兔?，蓮嬸家跟小云家同一條巷子，只是兩家房子中間有一條兩米寬的過道直通其他房子。因為小云還小，跟著過去也沒事干，所以程玲就讓她趕緊擦擦身子就睡覺。
為什么要擦身子呢？因為天氣確實太冷了，程玲怕小云在天井洗澡會冷壞小云，所以都是燒好了熱水，就在廚房爐灶旁邊，就著爐灶的余熱，用熱水泡了毛巾，擦臉擦身子洗洗腳就行了。如果想要洗澡，就得有陽光的午后，風(fēng)不大的時候，關(guān)好門，燒好了一盆熱水，快速洗個戰(zhàn)斗澡就行了。所以小云真是無比討厭冬天，無比討厭晚上擦浴的時刻。真希望趕緊搬進新房子啊，這樣就不會怕洗澡了。
年二十六程玲一整天沒怎么停過，東走西走的，年二十七還要繼續(xù)做應(yīng)節(jié)食品——油角。年二十八就是全家搞大掃除貼春聯(lián)，年三十除夕，新年就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