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霄樓乃京城最好的酒樓,也不單單是酒樓。酒樓中有各地才子不定時的會文,有諸如公孫先生這類的講書人,也有胡姬獻舞,當真是熱鬧非凡。
顧惜除了聽過一次講書,其他都沒見識過,她雖然沒什么心情,但到底為著唐明軒的托付,也是要找瑾蓉一找的,正好她來了帖子,那必是要去的。
約了午時,顧惜到的時候瑾蓉已在二樓包廂等候。
“惜姐姐,”見著顧惜,瑾蓉忙迎了上去。
“今日可是有事?”
“無事就不能約你了嗎?”瑾蓉笑嘻嘻得說道:“雖只有見過一次,但我和惜姐姐頗為投緣呢,你也不來看我,我只好給你遞帖子啦。”
顧惜點了點頭,“是我的不是,那日之后突然有點事。。?!?p> “我知道,我昨日聽姐姐回來了,我就忙讓人給你遞了帖子,就怕你不來呢?!?p> “怎么會,我也正好有事尋你?!?p> “哦,倒是巧了,什么事?”瑾蓉好奇道。
顧惜站起身看了看,酒樓此時是真的熱鬧,樓下大堂座無虛席,小二不停在桌子間游走上菜,大堂中間搭了一個圓臺,果真有美貌的胡姬扭動著腰肢獻舞,這青天白日的倒也不怕有傷風化。
大堂角落坐著一個江湖客,既然已經有人知道了疏平令的存在,那不保證就只有破廟那幾人而已,顧惜還是決定小心為上。
瑾蓉見顧惜這幅樣子,覺得定是大事,將丫鬟打發(fā)到門外和絲絲一起守著,“惜姐姐,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如此小心?”
“瑾榮,此事關系極大,這里怕隔墻有耳,今日入了夜,我去你屋里?!?p> “唔----行,我那浮云居反正也比較偏,靠近院墻,你小心些就是,我把后窗打開。”瑾榮倒是應得爽快。
敲定了晚間見面的事,倆人就隨意聊了聊。
瑾蓉自“撞邪”之后,她那個繼母倒是很少為難她了,不過就是將她的嫁妝牢牢扣在手里,父親又是不管事的。
手里銀子少了,辦什么事都覺得不方便。她便想辦法將平日的銀子攢了些,又當了些首飾,偷偷在城南開了個點心鋪子,但始終周轉不夠,便找上了顧惜。
鎮(zhèn)國公府到底不是自己的地方,又是這么一個尷尬的身份,瑾蓉覺得凡事第一步得有錢,有了錢之后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作為一個府里的小姐,靠月例銀子也不知道攢到猴年馬月才能攢出自己需要的數(shù)目,銀子這個事,瑾蓉有經驗,節(jié)流那是可以的,重要的還得開源,而在這里,開源還得開鋪子。
于是,瑾蓉考慮了好久,覺得民以食為天,開個和吃食有關的總不會錯。
況且,無論哪個朝代,女人和小孩的銀子最好賺不過,點心,女人愛吃,小孩也愛吃。
瑾蓉覺得自己甚是機智。
“惜姐姐,你入股,我每個月給你分紅。我這鋪子的事,實在不想讓府里的人知道,但。。?!辫芈晕⒂悬c局促道,哎,開口借錢這事也是一樣,無論哪個朝代都是難出口啊。
“行,你要多少?先給你一百兩夠不夠?”顧惜想著自小送上山的銀子從來沒動過,原封不動得又帶了回來,放在手里也不知道怎么處置,如今,暫時也用不著闖蕩江湖了,想著又不覺怔怔。
瑾蓉聽倒一百兩便嚇住了,覺得這大小姐是真不知道銀子多少的概念啊,看她說著又盯著虛空中不知在看什么,仿佛看得很遠很遠。
瑾蓉在她眼前揮了揮手道:“惜姐姐,不用那么多,五十兩就成?!?p> 顧惜回了神,道了聲好,“我身上就帶了些碎銀子,晚間我一起帶給你。”
敲定了銀子的事,瑾蓉頓時覺得一身輕松,便拿著箸專心吃起了菜,一邊還不忘跟顧惜介紹這醉霄樓的特色。
如果顧惜此時能看一眼樓下大堂,便能認出手那個手持拂塵走進門,徑直走到角落江湖客那一桌的道士,便是那日在破廟中圍攻唐明軒眾人中的其中一個了。
“沖虛子道長,聽聞你曾見過那令,不知如今在何處?”雖然身處酒樓之中,那江湖客仍舊帶著斗笠,低著頭。他雖然這樣一副格格不入的打扮,但酒樓中似乎沒人注意到他,好像他就只是一個木頭人,只是一個應該就在那里的裝飾一樣。
“沒想到這令能讓寧大俠不遠萬里來到京城?!?p> “你們三清觀與天玄宗都出了手,怎么,還不許我們寧家莊來看一眼?我可聽說了,你們可把唐門的嫡系弟子都逼死了,那幾個名門正派可都蠢蠢欲動要找你們麻煩呢。”江湖客把玩著手中的酒盞不急不緩嗤笑道。
“唐門為虎作倀,死不足惜?!睕_虛子一甩拂塵,雖是這么說,但皺著的眉心還是暴露了此刻心里的不安。
這水似乎攪得太渾了,反而要成別人眼中的蟬了。
“我們寧家莊和三清觀聯(lián)手如何,先把天玄宗的和其它幾個門派攔在京外,然后我們再慢慢搜尋令牌,如何?”
“你今日叫老道來,便是打的這主意?我還擔心收拾了他們,接下來就是老道我了吧?!?p> “道長嚴重了,等真收拾了他們,找到了令牌,剩下的,我們寧家莊愿意和三清觀一起行動,你看如何?”江湖客將手中酒盞舉向沖虛子,那道士想了想拿起桌上茶盞飲了一口,“暫且先將他們攔住,剩下的再議?!?p> “行?!苯托ξ锰痤^,露出一張滿是疤痕的臉,如果有小孩在這,當是能立即嚇哭,并且回去連做幾日噩夢的。
“那老道我先走了,有消息去城北同來客舍找我?!?p> 沖虛子剛踏出酒樓大門準備先回住處,便看見了顧惜和一女子在門外說話,便忙朝邊上巷子里隱去。
“惜姐姐,今兒還早,你也是股東了,去我鋪子了看看吧?!辫乩櫹У氖值馈?p> 顧惜剛想答應,似是想到什么,“我還要去城郊有點事,下次去你鋪子,你趕緊先回府去吧?!闭f完,竟是將自己的手直接抽了回來,頭也不回就朝城外走去。
“誒——”瑾蓉看著顧惜突然離去的背影,“這突然怎么了。。?!?p> 顧惜穿過城門沒有走上大道,反而朝人煙稀少的護城河邊走去。
京城外的護城河繞城郭而去,河岸邊的石頭上滿是青苔,見證了這都城枯榮成敗的歲月。河對面停著幾只小船,隨著波浪飄飄蕩蕩但就是離不開岸邊。
河岸邊種著幾棵柳樹,柳條垂至水中。這個季節(jié)正是柳絮開始飄飛,紛紛揚揚似下雪一般,連湖面上都密密麻麻得浮著一層淡黃色的絨毛。
故此,百姓們都不愿意在這個季節(jié)跑河邊上來,說不準鼻子飛進了柳絮就又咳嗽又是打噴嚏的,好不難受。
顧惜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揮揮手想將空中的柳絮趕到一邊去,又揉了揉鼻子。
她停在岸邊,轉過身道:“出來吧,跟了這么久了?!?p> 來人正是沖虛子,他手拿拂塵搭在另一條手臂上,從一棵柳樹后走出來。上下打量了下顧惜,才道:“那日在破廟中的就是姑娘吧?!?p> “你說什么,我聽不懂。”顧惜警惕道。雖然在酒樓門口就發(fā)覺有人盯著,但沒想到卻是這個道士,只想著千萬不能把瑾蓉給牽扯進來。破廟中那一場顧惜看得分明,如果以自己這功力,定是敵不過的。事到如今,也就只能裝了,能騙過去最好,騙不過去。。。顧惜摸了摸背上的木劍,那也就只能打一場了。
“小小年紀滿嘴謊話,那老頭扛著人去了哪?那令牌在何處?”沖虛子朝顧惜逼近一步,滿是皺紋的臉上兇相畢露。
“你這道士,我聽不明白你說什么,怎么平白冤枉人呢?”
“非要老道我出手嗎,還不快說?!睕_虛子又逼近一步道。
顧惜咬了咬牙,“我不知道,我沒追上?!?p> “臭丫頭,我去的時候人都給埋了,你跟我說沒追上?你說是不說?!睕_虛子橫眉冷對,臉上肌肉都抖了兩抖。
顧惜此時知道是騙不過去了,便也索性冷了臉,解下木劍橫于身前,“那就請前輩指教?!?p> 沖虛子想不到看著不過十幾歲的一個小姑娘也敢對他出劍,真是好久不在江湖上走江湖都忘了有自己這號人了?今天非要讓這世人看看沖虛子的名聲在江湖上到底還管不管用!
那沖虛子手中拂塵猛然向顧惜甩去,仿佛那千萬根銀絲倏忽間拔長了一樣,顧惜一邊后退一邊舉劍在胸前繞了個密不透風的圓圈。
“小小年紀好本事!”沖虛子嗤笑一聲,用力一抖,仍將真氣灌注于拂塵之上當作劍直沖顧惜面門而去,顧惜只覺一陣大力襲來,知道這老道動了真格,便也全神貫注,將真氣提于丹田,后面就是河,無法再退,便只能硬著頭皮提劍迎上去。軟軟的拂塵此時在那老道手中卻是比劍還鋒利,顧惜纏斗上前,腳尖輕點靈活地從一側繞到老道身后,那老道卻同時轉身,拂塵纏住顧惜手中木劍,顧惜只覺木劍像被拉入了泥沼之中,不知往何處使力,越是用力越是被那拂塵纏得緊。
“臭丫頭,還不說實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