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雨一踏上天津站的南廣場，便接到了外國語大學的面試電話。充實自己永遠是個正面的話題，實現(xiàn)個人的價值對大部分人而言是很難通過游戲和媒體行業(yè)中尋求路徑的。左小雨盡管只是碩士畢業(yè)，但憑借著省級普通話測試員和各類資格證書，特別是那些金燦燦的全國、全省演講比賽的獎狀，外大自然破格招賢。2014年的校園招聘會上，每10個高等教育畢業(yè)生中就會有2個碩士，但左小雨絕對是個中最出色的那一個。
左小雨明朗姣好的外表，學生會和黨員干部的工作能力，讓她在校時就成為了教師眼中的香餑餑。就算是在冬季漫長的大學里，她作為一個女學生干部仍然堅持著早上5點鐘起床清雪。脫穎而出的人在任何方面都會有不俗的表現(xiàn)，信念和能力是互補的。當然她從未想過自己對于語言藝術的愛好會成為日后工作中的資本。她原本只想做一個相夫教子的中學教師，在天津能夠奮斗出一套房，自己能夠評上中級職稱，再擁有一雙兒女和一個幸福的家庭，這曾經(jīng)是他全部的愿望。當她踏上南國的紅色土地的那一刻起，所有甘于平庸的想法全都煙消云散了。機場路旁的木棉花剛剛結束了漫長的花季而掉落，左小雨在粘膩溫熱的太陽下抬起頭，碰巧看到了掉落花瓣而露出新芽的木棉。綠色取代紅色，新芽取代紅花，她要利用好這張入場券，何處不故鄉(xiāng)？
并無意外，左小雨順利地通過了外大的面試。文學院的領導握著左小雨的手說到，歡迎來到綠城，你會喜歡上這里的。
左小雨入職外大是個出人意料的決定。她的父母早早準備好了20萬元的“疏通費”，勤勤懇地的普通勞動人民為了適應部分社會殘存的潛規(guī)則，無法相信有什么工作是不需要疏通的。但左小雨就是這么穩(wěn)穩(wěn)當當?shù)爻蔀榱艘幻咝＝處?，但地點卻不在天津，而是在相對遙遠的南國。在父母的吃驚和疑惑后，她的事跡也成了親友們引以為傲的談資。
“小雨這個孩子從小就聽話，又獨立，能去那么遠的地方，是省會嗎？挺好的，你看這孩子不顯山不露水的，真有出息?！?p> 左小雨從來都不會覺得親戚會認可自己的努力，他們看到都只是結果，當然最為重要的不需要那些疏通費。也許吧，左小雨想，在任何地方對于任何人來說，你個人努力的意義不也都是集中體現(xiàn)在結果上么。聽多了親朋的勸慰，左小雨逐漸地不把天津那個美好的城市當回事兒了，這是件好事兒。
一座陌生的城市，一個個陌生的人，一句句聽不太明白的白話和少數(shù)民族語言結合的普通話，左小雨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這里。她的初心只是逃離，但沒想到后來卻演變成了熱愛。一只南飛的鳥在四處亂撞之后，選擇了它暫時的棲息地，也許這種選擇是余生的一種歸宿，也許它會碰上不同的鳥，選擇不同的路，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這種未知在南國，正在無數(shù)次地悄然上演著。
左小雨在午夜時分常常夢到自己家鄉(xiāng)的紅松，松塔如神秘的未知世界，大有乾坤的在四季搖擺著，無數(shù)的雪花從四面八方斜割下來，松塔和六棱的雪片一起飛舞在灰白色的天空中。粘膩的濕熱總是把她從凌晨扯醒，拉拽到現(xiàn)實后，她抬頭看著白色的即將褪皮的屋頂，屋外蛙聲不止，蚊蟲四季不絕，宿舍樓下的霸王棕和桂花樹相間，左小雨一身熱汗，她搖響了風扇打開了燈，站在衛(wèi)生間的窗前望著黑暗里的光景，榕樹路中的粗大榕樹斜垂著長長的須蔓，在寅時的維度里好似垂身的老人，老家的獨生子景觀浮現(xiàn)在她的眼前，讓她的夢做的越來越短，說不清楚是留戀還是恐懼，一切都在粘膩中慢慢消散，她逐漸沉沉的睡去，直到6點多鐘的天光將她喚醒。
當左小雨的父母高興地炫耀著女兒寄回來的兩個月共計1萬塊的工資的時候，她勢力的二舅便決定舉家到南國考察。大姨、二舅、老舅和一眾舅媽們浩浩蕩蕩地登上了南下的飛機，她的父母也是第一次登上這片紅土地。十二月的南國氣候怡人，在遙遠的北方此刻正是大雪紛飛的季節(jié)。這些來自北方的客人很快的喜歡上了這個沒有冬天的城市，并在二舅的號召下盡數(shù)買房投資，亦可冬天來短暫居住。左小雨從來沒想過從父母身上得到過什么，她著實虧欠他們的太多了，盡管她厭倦了他們終日的吵架和無休止的冷戰(zhàn)，但是這些日子里他們盡量表現(xiàn)的像一對正常人，在即將返鄉(xiāng)的那個晚上，左小雨的母親遞給她一張銀行卡。
“妮子，我和你爸這輩子就這么多的積蓄，不管我們以后的關系會怎樣，我們都希望你過得好，比我們，不，比所有人都幸福?！彼职衷谫e館的陽臺上孤獨地抽著煙，他的體態(tài)略顯臃腫，而母親的頭上竟也爬上了些許白絲。看著一言不發(fā)的父親和感慨萬千的母親，左小雨在即將結束24歲的某一天，突然長大了。她覺得她受不起這沉甸甸的父母的辛苦錢，她想擁抱母親和父親，但是她始終沒有這樣做。
“爸，媽，以后你們也搬過來住吧，這里也是你們的家?！?p> 父母和親友們與她寒暄了幾句后，紛紛踏上了返程的飛機。遙望著過安檢的親友們，她發(fā)現(xiàn)父親很敏捷地避開了母親，保持距離，是他們最舒服的相處方式。
左小雨在18歲時親眼目睹了坐在父親摩托車上環(huán)抱著父親的笑的開了花的中年女人，又在21歲時不小心看到了母親的手機短信。她原本脆弱的心在那兩個時刻被刻刀雕花、鉆細。她無法原諒父母的互相背叛而僅僅為了自己婚前有一個好名聲而延續(xù)一個名存實亡的婚姻，她背負不了也不想背負這樣的壓力。但她知道自己是他們唯一的紐帶和寄托。
左小雨驚奇地發(fā)現(xiàn)這些親人們真是不虛此行，全部收獲滿滿，她自己相信此后的煩心事兒一定必不可少，可又有什么辦法呢。有人說南國的經(jīng)濟支柱主要來源于房地產(chǎn)行業(yè)，當然這并非戲談。一平米6000左右的價格在當時是頗具吸引力的，在老家的房價早已攀升到1萬左右的時期，到一個親人常駐的城市投資逐漸成了一種熱門的商業(yè)活動，事實證明他們當時的選擇是正確的。南國是個好客的城市，也是一個無法排擠外地人的城市。
左小雨拿著那沉甸甸的30萬，臉一陣紅，一陣白，一切都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降臨了，獨生子的獨特景觀著實有著一定的好處，但是獨生子的孤獨也算是一種說不清的酸楚。左小雨很聽父母的話，她沒有將錢另作他用，20萬作為房子的首付，10萬塊買了一輛雪弗萊牌合資小汽車。剛剛畢業(yè)的她覺得在普通的同齡人中真的是少走了很多彎路，南國濕熱的氣候造就了60墻的薄墻體，相比于北方的暖氣和保溫層的需求，這里真的是太省力氣了。左小雨選中了一套89平米的兩廳兩衛(wèi)小三房，巧妙的南國人合理地利用了這些空間——最大限度的壓縮臥室的空間以尋求布局的合理化，這種完全不同于北方人的居住習慣的格局卻更加實用。
”有車有房的姑娘還和我們擠宿舍干嗎？“同宿舍的韋娜總是開左小雨的玩笑。
“怎么，你們到羨慕起我這個負債的負翁啦?！?p> “我們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你看你那房子都漲了多少了，普通人玩不轉股票呀，投資還是要買房子?！?p> “好嘛，我這個普通人現(xiàn)在變成名副其實的百萬負翁了，還是負債的負！”
三個人的宿舍里笑聲一片，韋娜和周遠兩個農村出身的孩子的確不容易，工作的同時要兼顧弟弟的學業(yè)和生活，不過未來可期，看到一個人成長的過程有自己的參與，是一種熱鬧的欣慰。三個奔三的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語，青春的氣氛卻絲毫不減。左小雨從24歲就住在這個單身宿舍里，房子交房后她選擇了出租而非搬離，她害怕自己總是夢到那些奇奇怪怪的意象，或是在深夜驚醒時聽不到舍友的溫柔的呼吸，那樣她會感到很不安全。
“左老師，體育學院的付老師對你真夠執(zhí)著的哦，今天在飯?zhí)眠€拜托我替他說點好聽的，他可是出了名的非你不娶呀，話我?guī)У搅耍鋵嵞阋部梢钥紤]人家一下滴?！?p> “韋娜你真像我的老母親，我的事不勞您費心啦，累壞了我還得請客吃飯?！?p> “多個媽不是挺好的嗎？”洗漱回來的周遠一邊擦著乳液一邊玩笑道。
左小雨笑而不語?！八懔怂懔耍铝伺铝??！?p> 宿舍的燈最近開始搖搖欲墜，韋娜一直抱怨學校對教職工的態(tài)度是多么得不夠完美，還每天重復著要找個會修燈的男朋友，這樣她這輩子都不會為燈的問題發(fā)愁。小雨知道韋每個月都要把工資的一半打給她的弟弟，但她從來不會抱怨一句有關家人的任何事情。11月的窗外色彩鮮艷如常，蛙聲此起彼伏但分貝遠不如盛夏。左小雨想每只不同的青蛙或是癩蛤蟆都是躲在暗處的生物，他們生存的外現(xiàn)僅僅是依靠著各自不同分貝的吶喊。
“我有一舍友，話特密，以前我覺得南方人特內斂嬌羞的就是江南那種女子的感覺，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這一群朋友里就屬我最羞澀了?！?p> “全天下的女人聚在一起哪有不八卦的?！敝芗t梅抬了抬眼眉，叼起一筷子五花肉放到嘴里不緊不慢地嚼了起來。
“怎么沒有，你就只顧著吃，不八卦。”左小雨看著她笑個不停。
“其實啊，這兩廣人和什么四川、浙江、AH的還真不一樣，江浙是江南女子，整天撐個油紙傘；川渝是火辣妹子，無辣不歡，再說這兩廣人屬西面更實在些，兩廣的菜式習慣也與大部分南方其他省份不同，就像你，活脫像一個本地人了，怎么，不吃肉養(yǎng)生啦，還早著呢！”
“您得多吃肉，但凡少了一兩斤兩，卓凡可饒不了我。”
“我們銀行的可比不了你們人民教師，天天點頭哈腰的，再不多吃點這氣壓不下去。我容易么我，別提卓凡，煩他?！?p> 左小雨熟練地夾起五花肉、蒜瓣和生菜，抹上韓式辣醬一把塞進周紅梅的嘴里，“吃肉還堵不上你的嘴?！弊笮∮旰螄L不是砧板上的魚肉，在大學里上有領導、教授，下有淘氣的學生、難纏的課題，走錯一步都不會得到什么好臉，剛剛拿到講師職稱的左小雨坐到了中間人的位置，上不去也下不來，為了一個高級職稱爭得你死我活并不為過，左小雨有感于00后活得瀟灑，借用他們的個人簽名足以表達自己，做個俗人，好色貪財。不過左小雨的座右銘是：爭取做個俗人，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她喜歡和同為老鄉(xiāng)的周紅梅吐槽各自的“不幸”，她總覺得同事間的友情就像是擁有玻璃隔斷的陽臺，看得見卻摸不著。而閨蜜卻不同，她們彼此之間可以傾訴可以慶祝，有著承擔彼此悲傷的意愿，有著化解彼此茅盾的力量。并且偶爾聽一聽家鄉(xiāng)的聲音感覺還是不錯的。
一陣風鈴聲響，飯店的大門被幾個操著朝鮮族的食客推開了，左小雨順勢望向飯店的門口，搖曳的風鈴在門回歸的片刻便戛然而止，
“哦掃物噻呦”，飯店老板熟練地上前問好，你來我往的幾句朝鮮語過后老板便向后廚喊了起來，看來是在熟悉不過的客人了。屋外的韓式烤肉燈箱在夜幕的牽扯下斜打在屋外的磚石路上，一窗落地的大玻璃上貼著漢語和朝鮮文兩種標識，錯落地貼著烤肉、泡菜的字樣，屋內簡單地擺放著5、6張已有年頭的圓桌，大小不一，剛進來的食客們大搖大擺地暢談并坐下休息，一人起身用他的路虎鑰匙朝著門口?？康哪齿v車按響了鎖車鍵。這是一桌操著東北口音的朝鮮族食客，那種語調是吉林的某一個州所特有的，真正的食客并不會把時間浪費在裝潢豪華的商場飯店中，而是有目的的追尋著此類蒼蠅館子似的獨特的美食。左小雨二人追隨這家南國朝鮮老店已經(jīng)有些日子了。從南區(qū)搬到東區(qū)，從東區(qū)搬到大學路，這種地道的口味實在讓人無法割舍，特別是家鄉(xiāng)的那種口感和菜式，那種聽不懂的語言和菜品一同構成了一種鄉(xiāng)愁的符號，像一張張引人的臉孔總能牽扯住左小雨的雙腳。
”你好，來一份大醬湯。”周紅梅邊吃邊向吧臺的老板喊到。
“梅子，你和你那個公務員男朋友怎么樣了，還冷戰(zhàn)呢？”
“冷戰(zhàn)也不怪我?！?p> “那怪誰，怪我咯？”
“左小雨，你呀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那個人總是中央空調一樣，對哪個女孩子都是噓寒問暖的，你知道什么叫存在感很低么，我真不知道他哪天會不會踹了我和本單位的小姑娘好了，近水樓臺先得月，你又不是不知道?！?p> “那人家不都解釋了，他就是個熱心腸吧，雖然我們只見過一次面，但是他人看起來還是不錯的，除非你抓住了他出軌的把柄，不然想那么多有什么卵用?！?p> “你知道的，我從來不喜歡查男朋友的手機，愛咋咋地?！?p> “我看你最近壓力也夠大的，今天陪你多喝兩杯，唉我記得叔叔阿姨可是特別喜歡他，抱著鐵飯碗的金龜婿什么的父母最喜歡了。”
“我爸媽，切，一提他們我就來氣，天天提卓凡那個房子，他們活著這么大歲數(shù)還不清楚自己的東西才是最有底氣最實惠的，你想做別人家的女主人，可不是三言兩語那么容易的?！?p> “哦哦，他那個房子你好像說過，多大？140多吧，梅子，人都說140平米是個坎，邁過這道坎你就邁向中產(chǎn)階級了，我勸你啊，別考慮了，趕緊嫁了得了，不然這女主人不一定換誰，天下可沒有后悔藥啊?！?p> 周紅梅瞟了一眼身旁嘻嘻哈哈的左小雨，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她何嘗不想擁有一個自己的家呢。她常常羨慕左小雨的小資生活，開著小車，上著小課，沒事比比賽、相相親，盡管有著那些公積金貸款的負債，但每個月兩千塊的貸款顯得十分微不足道，那畢竟是自己名下的一套房子。房子就像是中國人的根一樣。無論是20世紀還是當下，房子對于中國人而言是一種實物的崇拜。周紅梅的父母堅持男方買房的陳舊觀念，讓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周紅梅有苦難言，她十分想讓父母像左小雨的爸媽那樣一次性撂挑子不管，其實她十分不了解左小雨的無奈和苦痛，細水長流的親情才是珍貴的，那些一次性給予左小雨的金錢，無異于割裂親情的手術刀，盡管藕斷絲連著，但仍舊昭示著父母要開始各自不同的生活的事實。
周紅梅實際上不想將自己的幸福寄托在一個表面文質彬彬而暗地里下作變態(tài)的人身上。
卓凡有些不正常，至少他不能像正常人那樣。
噓。深夜里自然萬物的回響逐漸被城市的鋼筋混凝土所淹沒，在市區(qū)喧囂之地，屏住氣息，你會產(chǎn)生聽到童年蛙叫的幻覺，這實際上是小區(qū)內蚊蟲和驅蟲器互搏的撕咬。
凌晨一點鐘的嘉禾小區(qū)內，許多高層建筑內仍然歌舞升平，猜拳飲酒的呼喊和笙歌曼舞的雜音時而涌現(xiàn)，不時有人氣憤地拿起電話讓物業(yè)馬上處理或者選擇報警，樓下的小夫妻為了接各自的父母來城里居住仍舊爭吵不休。但盡管我們屏息聆聽，仍然很難察覺住在一梯一戶的3棟21樓的男女們，正在上演著何種秘密。
“卓凡，不行，你停下真的不行，太燙了，我好疼，你給我把繩子解開，你個變態(tài)，你快點放開我，不然我就報警了！”
十五年前。一個叫卓凡的男孩第一次被他眼前的景象所震驚：凌亂的床上躺著被五花大綁的女人，他的繼父揮舞著一些超出他認知范圍內的稀奇玩意兒向女人身上打去，當他看清楚了那個被五花大綁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親的時候，那些汗水和恐懼就一天也不曾消失過，他常常在深夜里從一場噩夢中突然驚醒，汗水打濕了他的枕頭和被褥，他不知道從何時起意識到，自己從13歲的那一刻起，便從精神到肉體上完全崩潰了。
卓凡，是一個從十三歲便開始被“閹割”了的人，他的欲望、他的激情甚至親情和愛情，全部被那些少年時代的不可承受之重所閹割。他同樣不知道自己從什么時候起，因何緣由接觸了一些另類的影片，當他觀看這些影片時，那崩潰的身體竟然有了太陽升起一般的變化，但他三次失敗的戀愛經(jīng)歷宣告了他極端的方式和他非正常的身體的無期徒刑。直到遇上了周紅梅，他的無期才該判成了有期。
在卓凡27歲生日的那一天，他通過區(qū)直機關組織的相親大會結識了觀念保守卻活潑樂觀的周紅梅，這個25歲還仍舊保持著處子之身的傳統(tǒng)女孩。除了男歡女愛這個隱晦的命題外，二人相處的十分融洽，他們的愛好、價值觀幾乎環(huán)環(huán)相扣。周紅梅除了覺得他身高一般外，幾乎認定了這個人就是他的白馬王子。相親的那天，卓凡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干凈利落的頭發(fā)架著一副不薄不厚的無框眼鏡，這是個笑起來會臉紅的男人，他那高挺的鼻梁和整齊的牙齒是周紅梅最為看中的優(yōu)點。
平日里的卓凡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謙謙君子”，外表溫和謙遜，辦事穩(wěn)重得體，研究生畢業(yè)的他又頗有學識。他是周紅梅眼中的標準丈夫，一個高學歷、溫柔體貼、工作穩(wěn)定的男人，當然最重要的是卓凡的父母雙亡，這也許是周紅梅從電影的認知中獲得的有趣的信息，她也許并不在意，但獨身一人的卓凡未必是件壞事.周永遠無法知道，這套將近150平米的大房子，是卓凡的母親用命換來的。
“我叫卓凡，27歲，中大畢業(yè)的，嗯，現(xiàn)在在區(qū)政府工作，哦對了，我父母雙亡?！弊糠卜隽朔霰亲由系臒o框眼鏡。
周紅梅第一次聽到這么樸實特別的開場白，便噗呲一下笑了出來，面前這個長相白凈的眼鏡男，看起來卻并不是愛開玩笑的主。接觸下來，周才意外的發(fā)現(xiàn)卓凡的確父母雙亡，這個是一個可憐的男人，她當時也的確母愛泛濫。
卓凡的母親在卓凡讀完大學后，不堪侮辱，在他繼父面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他的母親猶如挺立的蘆葦一般，決然地把一瓶毒藥灌下肚，當她痛苦的抓著他繼父，說出了生前最后一句話：“不要打120，謝謝你?！彼^父嚇壞了，渾身冷汗的他震驚了15秒鐘后，雙腿發(fā)軟地爬到客廳拿起自己的手機撥響了120的電話。人沒有救回來。
繼父心中有愧，打算補償他一筆錢?！靶》舶?，我是你爸爸，你，你媽媽去世了，快回來吧，我在家等你?！弊糠苍诶^父的陪同下來到母親的遺體前，他沒有哭，就那樣呆呆地站定住?！靶辛耍一丶??！?p> 卓凡一路上沒有說過一句話，盡管他早就對繼父對這個世界厭惡至極，但他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狠狠地壓制住了自己潛意識里的沖動。他欣然接受了繼父最后的施舍——100萬人民幣?！拔覀儍汕辶?。”繼父說道。
母親去世后的每一個晚上，卓凡都失眠在母親留給他的市中心的大房子里。偶爾睡著了仍舊是一身冷汗。他一無所有了，徹徹底底的一無所有。我站在21樓的開放陽臺上，腳下的小區(qū)綠化錯落有致，工人們交替的換班，慵懶地清掃，我想給樓下的塑膠跑道涂上一些生命的顏色，或者讓枝繁葉茂的蘇鐵添上些紅花，他時刻準備著，卻一直無動于衷。直到他偶然間發(fā)現(xiàn)了母親留在書房的一封親筆信后。他像注射了強心劑一樣離開了這個城市。
卓凡毫不猶豫地在最近的寶馬4s點內買了一臺他最喜歡的3系，車一到，便一路開回了廣州。在廣州的三年時間里，他從未回到過南國，一路科研兼職，一路戀愛考試，他順利地讀完了研究生，三年后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市人民政府辦公廳，并成功地在一年后調入離他家最近的區(qū)政府辦公室。
“紅梅，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真的很愛你，但是，我”
已經(jīng)面色潮紅的紅梅不明白卓凡為什么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在她的印象中，電影里的男女主人公猶如干柴烈火一般，那些激烈的畫面足以點燃整個房間。但是此刻的卓凡卻呆呆地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沒有轟轟烈烈的沖動，沒有餓狼撲食的熱情，春宵苦短，是真的短。
卓凡很想掩飾內心的苦悶，但是真完全全通過身體展露無疑。
“我有心無力，對不起?！?p> “凡，你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講啊?！奔t梅從沙發(fā)上坐了起來，用右手撫摸著卓凡那懊惱的左臉，他活像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不，我不能，紅梅我愛你，但我想我們可能不能在一起了，雖然我很愛你，可是，可是我他媽的不能，我沒有能力！”
卓凡像一座年輕的活火山，蓄勢待發(fā)地向周紅梅逼近。在溫柔的自責后突然迸發(fā)出一句他幾乎不說出口的臟話?？粗沟桌锏淖糠?，周紅梅有些不知所措，不解和無奈讓她在當時的處境里很尷尬，電影和小說里那些情節(jié)原來都是真的，這么出色的一個男孩，怎么會對女孩子沒有感覺的，她臉上的紅暈在激情點燃和此刻事實的推演下持續(xù)不斷，她從未接觸過這種力不從心的人，也沒有想過這種事情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她腦子里迅速地回憶起那些前男友們的調皮，他們的手腳向來都不干凈，更有甚者用他們那無恥的象征磨蹭著周的身體，但周的理智一直克制著自己不被欲望所點燃。如今，她想被點燃，但是卻沒有一顆火種。
“我他媽的不是男人，我起不來你知道么，我想，可我不行，你知道！”
周瞬間轉變了自己的認知，卓凡并不是對女孩子沒有感覺，而是真的力不從心。但在當時的那種情形下，她能做的只有抱著他安慰，她光滑的手在卓凡頭上來回摸索，烏黑濃密的毛發(fā)讓她始終無法將卓凡與那個詞語聯(lián)系不起來。
“凡，不管怎么樣，我都會陪著你的，我希望我能幫你?！?p> 周紅梅無論如何都無法預料到，這樣一個戀愛一年都沒有碰自己的底線的好男人，一個頗具才華、工作穩(wěn)定、有車有房的優(yōu)質男人，卻讓她經(jīng)歷了一生中最為尷尬的場景。
“你真的愿意幫我？”
周紅梅被卓凡突如其來的冷靜嚇了一跳。彷佛這句話在他的心里已經(jīng)演練了無數(shù)次，這種無數(shù)次的排演讓這話的語調和節(jié)奏都異常飽滿，老練和鎮(zhèn)靜重新寫在了卓凡的臉上。
“當然，你說我該怎么幫你？”
當卓凡從上鎖的保險箱里拿出一把繩子的時候，周紅梅便迷迷糊糊地陷入了卓凡的圈套中，而周的第一次，非但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美好，而且令她心懷恐懼地終身難忘。
“吃飯呢別老提他，左小雨你是不是誠心讓我吃不好飯。”周紅梅向所有人隱瞞了整件事情的經(jīng)過。
“紅梅，你的白馬王子來咯，說卓凡，卓凡到?！?p> 循著左小雨的眼神，周紅梅看到了餐館窗外正向他們走來的卓凡。
“紅梅，你別生氣了?！?p> “誰讓你來的?！敝芗t梅看到卓凡既欣喜又生氣，她被自己的矛盾心理憋紅了眼，
“紅梅，這是我的戶口本，房產(chǎn)證，還有我所有的存款，現(xiàn)在都歸你了，這個房子我會盡快加上你的名字，我希望你能成為我們這個家的女主人?！?p> 說完，卓凡從包里拿出一枚1克拉的鉆石戒指，單膝下跪，周紅梅認出這是她心心念念的那枚鉆戒，卓凡竟然花了三個月的工資將它買了下來，此刻她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好。當然，卓凡是愛她的，不管此前發(fā)生過什么，他愿意為她去改變，周紅梅在她心里已經(jīng)成了一個無法替代的家人。
“啊，紅梅，你馬上要變成百萬富翁了！”
小雨的玩笑話讓周紅梅回過神來。
“嫁給他，嫁給他。”餐廳里的客人們很樂意觀看這種熱鬧，并在一個好事者的帶頭下吶喊助威。周紅梅打心底喜歡這個男人，可那些不可描述的心結怎么辦，父母肯定會勸自己不要在乎這些，以后的生活重要，帶上這枚鉆戒，她的人生軌跡真的就要接駁到卓凡這個可憐的孩子身上，周紅梅隱約看見飯店門口走過一個拾荒者，他那愛笑的身材在霓虹燈的閃耀下顯得多么的微不足道。
“你先起來，坐下說?！?p> “紅梅，我愿意為你改變一切，我愿意為你去治療，直到我好了為止?！?p>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我答應你還不行嗎？”
“哈哈，說你們要治療什么，有那么多秘密瞞著我嗯？”
卓凡看了一眼周紅梅，周紅梅快速的避開了。
“卓凡神經(jīng)病，早就該去治了！”
周紅梅的父母聞訊后據(jù)說一夜未睡，他們的高興程度通過那隔天便寄到的特快專遞一同傳遞過來，在他們心里早就認可了這樣出色的女婿，在很多親朋好友中，也早就為說好聽的話語多少磨破了嘴皮子。
一個月后，周紅梅身著婚紗走進了純潔的西式禮堂，新郎是卓凡，伴娘是她的閨蜜，左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