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流浪門派
仙谷小鎮(zhèn)不小,反而有些大,地處云夢山后一片寬闊的平原上,經(jīng)過滄海桑田之造化腳下盡是肥沃土地。從上古有了人煙后便一直繁衍生息至今,盡管周天子的天下紛亂,但自從鬼谷派在此落下道場便有了庇護。鎮(zhèn)中的鄉(xiāng)民全不像一般鄉(xiāng)鎮(zhèn)凄苦,小鎮(zhèn)足有近萬,物資人力強盛超過七國中許多小城郭。
這里的鄉(xiāng)民因多受鬼谷派恩惠,人人感懷鬼谷派的照拂,常年被道風(fēng)熏陶,更以成為道門修士為榮。如果一人身懷修為,全家都被高看一眼;要是家中有人被鬼谷派錄入門墻,家眷在全鎮(zhèn)人面前稱得上有無限榮光。
住在鎮(zhèn)子邊陲的老張頭已經(jīng)年近花甲,老來得子,兒子依靠云夢奇峻山陵而生,因此起名張陵。
老張頭農(nóng)務(wù)清閑。在肥田上已播種,平日輕松打理就等著秋收。他正在院子里打盹。
寒冬驕陽正是沽酒閑談的好日子,而仙谷鎮(zhèn)上最興隆的賣酒生意在仙酒樓。傳說鬼谷子曾在一口井水邊飲酒,打翻酒碗落入井中,鎮(zhèn)上世代釀酒的人家就買下井水附近的地,以這口井水釀酒。井水好,酒也香,慢慢經(jīng)營竟然成了附近百里聞名的酒樓,來人落腳無不一飲為樂。
張陵見老父在陽光下怡然自得,按老習(xí)慣要飲三錢酒。老張頭吃食不挑,唯獨精酒,打精酒自然要去酒最香的仙酒樓。少年跨上陳年葫蘆做成的酒壺從院子里走出后,低下脖子揉揉眼,一墻之隔如同從鎮(zhèn)子里來到了最繁華的城郭——滿街都是人,單看衣飾之繁多,就讓人眼花繚亂,人多到他從未見多。
張陵再揉揉眼,隔著院墻喊:“爹,鎮(zhèn)里來了好多生人!”老張頭聲音傳出:“那有什么奇怪的,這里仙山仙水,就是引來了些修士也是自然。你既然有些修為,要多學(xué)鬼谷派仙修的氣度風(fēng)采才是,別一驚一乍。”
“老張頭,你天天說兒子是鬼谷派的,怎么從沒見過他的師父,也不見他去云夢山清修?”院子外伸出一個油膩的光腦袋,是隔壁的鄰居老王頭。
“喲,是老王吧?這還能有假嗎?我兒子是鬼谷派的高人親手指點,這才有了一身修為,遲早是要拜進師門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老張頭也要跟著享幾天仙福。你在我隔壁望望仙氣也是好的。”
“哈哈哈,人家仙長不過是在張陵滿月時路過,趁著喜氣夸一句‘道骨奇佳’,你就把牛吹上了天。年紀越大臉皮也越厚?!?p> 張陵翻了一個白眼,快步往外走去。這種爭執(zhí)他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他明白自己不過按照一位修士留下的基礎(chǔ)功夫修習(xí),這才進入二境兔髓境有些靈力,他爹就四處吹擂。偏偏還有不少人跟著附和,愿意捧他的臭腳。他初時每次聽了都臊得慌,后來慢慢臉皮也變厚了,可每次聽到了還是躲得遠遠的。他反而覺著隔壁較真的王老伯滿嘴大實話,是他的救星,如果沒人說點實話,他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上天入地?zé)o所不能了。
“你是自己心里酸!等你有了兒子,練得一身修為,再來說我的不是。”老張頭摔上門,走出院子大聲喊道,“張陵,打酒來!誰再挑你的刺,說你不是鬼谷派的,我就給他兩耳光?!彼妰鹤右呀?jīng)沒了影,外面全是人,也有點吃驚。
門口一人正從老張頭院子口路過,他正好聽到到了這句話,堵在老張頭面前,“你兒子是鬼谷派的?”
老張頭挺直彎曲的背,“嘿嘿,我剛?cè)ゴ蚓频膬鹤邮枪砉扰傻牡茏?,這事鎮(zhèn)上無人不知!”
那人一哼,鼻孔噴出兩道氣打得老張頭臉上生疼,他說:“鬼谷派的人都快被殺光了,你也不嫌倒霉?!?p> 老張頭白發(fā)幾乎豎起,老臉通紅,指著他鼻子喊道:“放屁!你是個什么玩意?竟然到仙谷鎮(zhèn)撒野,看你一副未老先衰的樣子,放屁也不知道滾遠點?!?p> 只見那人確實神色比常人都要讓虛弱幾分,不似天下盟兩儀派雷云那樣僅僅容貌如病,是看來真的有些虛。他一聽這老頭毫無顧忌的喝罵,勃然大怒,一掌擊落在墻頭,泥土飛濺老張頭滿臉。
老張頭有些發(fā)蒙,沒想到這人手下有真功夫,心想我的這把老骨頭還經(jīng)不起他一指頭。他見這人氣洶洶盯著自己,看看墻上碗大的坑,雙腿一軟早已嚇得坐在地上。隔壁老王頭見狀輕輕開門出去,急忙去找張陵。
張陵剛到酒樓門口,老王頭追上急喊出事了,他立刻掉頭回去,一邁開步子立刻把老王甩在了身后。
他來到門前的街上,遙見一人身后斜背長劍,衣服用料講究,二十七八歲,唯有神狀顯得有些衰。再見墻頭有個碗大的深坑,他爹靠墻邊呆坐,急忙喊道:“你干什么!”
原來這人是天劍門的飛度,他與天下盟百余眾一起出發(fā),早已經(jīng)到了仙谷鎮(zhèn),因為人多勢眾,一路暢通無阻。
一日前,他在悅來樓上,引得海棠出手,中了毒。后來天下盟聚眾強要來解藥,為他解開。雖然他身上中的毒消退了,可經(jīng)過這場折騰身心疲憊,因此看來神色虛弱。他也算成名修士,當著眾人面被個年輕女子一巴掌撂倒實在憋屈,心里一直憤恨不平。其實以他修為,如果沒有大意,怎也不會被海棠輕易放倒。
等他醒來,聽說神農(nóng)派和鬼谷派、儒教青牛護法在眾盟人前全身而退,心里更加不甘。他一路上憋了一口氣,一心想找兩派的門人硬碰硬斗法一場,最好是找到兩派中月風(fēng)、海棠這樣人物出一口惡氣。一路行來,都沒發(fā)現(xiàn)他們,這時湊巧有個鬼谷派的弟子送上門解恨,他正覺得稱心如意。
他轉(zhuǎn)身看去,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于是問:“你是鬼谷派的?”
張陵反問:“你為什么欺負我爹?”
飛度抱雙臂說:“你如果不是鬼谷派的就饒了你的狗命?!毙南脒B鬼谷派一個低階修士也敢在我面前逞能?
張陵說:“這里在鬼谷派云夢山后,鎮(zhèn)上的人都是鬼谷派的,怎么啦!”他光見墻頭的拳印就知道這人厲害,卻又不服軟,心想這人難道還能殺光一個鎮(zhèn),難道連術(shù)法令也不守了。
飛度一步便欺近他身前,伸手去按住他的肩膀。如果試出這少年有修為,就是當場取了小命,那也沒有顧忌了。修行之人,仗著術(shù)法強悍,橫行無忌的大有人在。
鬼谷派每年兩次到鎮(zhèn)上尋找聰慧、健康的新生兒,留下最基礎(chǔ)的入門法決。如果有人長大后有幸步入初境,便會在十五歲上下被帶入云夢山考核品性,通過的人將會成為鬼谷派弟子。天心原本便是鎮(zhèn)上的孩子,后來有幸成為鬼谷派弟子。張陵出生后不久,也有幸被云夢山鬼谷派的修士發(fā)覺,得了練氣入門的口訣。他日夜堅持修行早已是兔髓境,根基異常堅固。
此時,張陵被飛度帶著靈力的一掌拍擊,自然生出靈力抵抗。
飛度感到一股靈力反抗,手掌一震,心頭的惡氣如黃河奔涌,手上聚集靈力往張陵肩頭壓去。
張陵感到肩頭似被巨巖傾軋,臉上一紅,瞬間轉(zhuǎn)白——那一紅是全力運轉(zhuǎn)靈力,轉(zhuǎn)白是靈力抵擋不住隨即潰散受了內(nèi)傷??伤例X咬得咯咯響,硬是挺著腰桿不松力。他從小就是個倔脾氣,為此沒少挨老張頭板子。
飛度見他痛苦神色,手上又加兩成力道,笑著說:“大爺今天高興,留你狗命。你替鬼谷派的跪下求饒,我就放了你?!?p> 張陵早已無力說話,用全身的靈力加上背脊硬挺著一陣陣巨力。他臉上因為極度用力而通紅,雙眼布滿血絲,死死盯住飛度。鎮(zhèn)上的人向來將鬼谷派修士敬如天人,隨便拉個婦人也不愿隨意屈膝出言侮辱,更別說他一個熱血少年。這個年紀的少年,永遠不知道低頭的。
又過幾息,飛度心里有些吃驚:“我已經(jīng)用上了四五成靈力,就是一些三境修士,靈力弱些也難以抵抗。這個小子不過是初境兔髓,竟然硬抗了十幾息?”他看著眼前少年痛苦的面孔,在痛苦中竟然硬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只覺得踩到了帶屎的茅石板。他心想:“這里許多人看著,連個小崽子也收拾不了,那可真被人恥笑修為不到家了?!笔稚侠^續(xù)加力,耳中已聽到骨頭裂開的噼啪脆響。
“快放開我兒子!”老張頭終于反應(yīng)過來,大喊,“鬼谷派仙長我是相熟的,你、你快放開!不然我要喊人了!”他此時聲音之大,因為急切幾乎傳揚半里遠。
“你當鬼谷派的人來了我就怕了嗎!”飛度笑得猙獰,手上力道不減,手掌底的身軀已經(jīng)搖搖欲墜,像狂風(fēng)中的一顆幼樹。他越感到反抗,越憤怒,只覺壓在心底的怒火要在這脆弱的身軀宣泄一空。
“你快放開!不然鬼谷派的仙長要你好看!”老張頭大喊出自己也確不信的威懾話語。
“嘿,鬼谷派!我倒要看看怎么讓我好看?!憋w度突然將壓在張陵肩膀上的手一抬,化掌為拳,帶著開碑裂石的力度捶下。
老張頭兩眼一翻嚇暈過去。
張陵感到全身一松,再也無力支撐,身體機械而僵硬地挺在那里;他雙眼直勾勾盯著飛度,神志模糊,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跪下。
嘭,他聽到肩頭一聲巨響,他感到沉重?zé)o比身體突然一輕,閉眼倒下。
……
仙谷小鎮(zhèn)上居民有千余戶,任意一家居民的屋子都很大,比HD中的許多富裕人家都寬敞。鎮(zhèn)上鼎鼎有名的仙酒樓雖然不如HD的悅來樓那樣精工細琢,卻相對壯麗巍峨,足有七層,每層樓可以容納百余人,登高能一覽全鎮(zhèn)。
鎮(zhèn)上從正午前開始,漸漸涌進了各色修士,把仙酒樓坐得滿滿當當。
修士也是人,是人就有口腹之欲,而且比常人更懂品味欣賞,許多人慕名來到這聞名的酒樓。能在落日的篩選悠閑喝上一杯,看著落后者蒼茫趕來,從心態(tài)上已經(jīng)贏了三分。
隨著這次篩選的修士慢慢涌入酒樓,先來的人在空桌落座,沒有搶先入座的就拼桌擠在一起;還有許多人來的太晚,只有坐門口地上。大批的客人涌來,一時忙得廚子里外開焦,拿鍋的手已經(jīng)發(fā)抖;跑堂的鞋子底磨出了洞,嗓子也喊破了;小兒不斷陪笑道歉,臉已經(jīng)笑抽筋了幾次;老板也抽筋了,數(shù)金、銀、銅錢數(shù)到手抽筋。
日上半空,大批修士趕來,見無法進入酒樓,就沿著門口的路面席地而坐,漸漸鋪滿了整條街路面,不多時路中間竟然坐滿了幾千人。
最后來的人見滿地人頭,難以插足,只好繞道找地方歇息,或者順著坐滿人的街面坐下。也有蠻橫的直接想穿過坐滿人的街道,引起公憤被打得頭破血流,不敢再逞強。門口坐著的修士衣飾各色,來自各國各派,此時坐在一起熟絡(luò)了就互相招呼認識,全不像來爭奪經(jīng)書的勁敵,如同一群好友結(jié)伴出游。
“那邊,那邊。”突然有個修士說,他聲音有些激動引起其余修士順著看去,滿街嗡嗡不停的議論聲沉寂了片刻,接著變得更響了。
“看!神農(nóng)派的的新掌門,就是那個小丫頭?!币蝗苏f。他坐在街面邊緣。
“我見過那個小姑娘,修為極高,那天她帶著幾人從天下盟百余人的包圍里硬闖了出來?!钡诙私釉?。
“難怪年紀輕輕就是神農(nóng)派的掌門,原來有驚人修為?!钡谝蝗苏f。
“這你又搞錯了,她修的是醫(yī)術(shù)。厲害的是神農(nóng)派的海棠長老,神農(nóng)派百年內(nèi)最年輕的大長老?!钡诙私又诺吐曇粽f,“聽說一招把天劍門的飛度放倒了……”
第三人坐得近,插嘴道:“嘿,兩位道友,不瞞你們說,我那天正住在悅來樓對面的一家客房里,看了個清清楚楚:那天與天下盟唱反調(diào)的,除了她還有鬼谷派的角色,還有一個厲害儒生像是儒教的人,當時那情況真是嘖嘖……難得一見?!?p> 第二人被搶了話頭,不忿說:“兄臺怕是道聽途說吧?”
第三人說:“我親眼見的,當時天下盟烏壓壓把人圍住,卻還是被他們脫了身?!?p> 第一人對第三人拱手?!暗烙眩阏f當時鬼谷派的人也和神農(nóng)派在一起,是不是有那只白虎靈獸?!?p> 第三人問:“什么白虎?”
第二人得意說:“道友原來連這只白虎都不知道,那是鬼谷派月風(fēng)先生的虎,聽說它還有個道號——月牙。就是它在HD城外一口咬死了靈獸閣的石豹?!?p> “哎喲,快讓開?!钡谝蝗似鹕恚呐幕覊m讓在了錄一遍。
再看路的盡頭出現(xiàn)一排身影,不斷放大,有月蝶、天心、天惑、蘇穎、無名、無心等鬼谷弟子,還有神農(nóng)派梨婉、海棠、梨升,眾人最前是神氣的白虎月牙,它到了仙谷鎮(zhèn)后依舊拖著梨婉。
月風(fēng)一直尋找的同伴原來絲毫無損,這時才慢悠悠的進入仙谷小鎮(zhèn)。眾人神完氣足,全不像長途奔波的辛苦模樣,只有無名被無心背負著,看來受了傷。他們慢慢走來,本想繞開坐滿人的這條路,卻發(fā)現(xiàn)路面上的人投來異樣的眼神,漸漸站起分開一條路,如同黑色的布面被鋒利剪刀裁開,無聲而整齊的裂成兩邊。
月牙步入兩邊立滿人的空道,低吼一聲踱步過去。月蝶等人隨后跟著,也不停留。
在場許多修士早就聽說鬼谷派月風(fēng)的白虎月牙是頭厲害靈獸,近距離看到它猶如王者的眼神,感到它周身沉靜如深淵般氣魄,元神不由一栗。修為較低的人倉惶起身躲避,手里好不容易等來的美酒撒了大半,也沒察覺。
一個寬額大耳的修士正坐在路心不及起身,背對月牙來的方向,感到氣氛凝重正回頭,只見天突然陰下來。側(cè)頭一看,一個大漢的身軀擋住了陽光。寬額頭見到這大漢身邊那只白虎,像條魚彈出水面,起身站了起來,準備退讓。
這大漢正是天惑,他不等寬額頭讓開,一躬身道:“這位道友有禮了。請問見過一個白衣少年沒有?十六七歲容貌,白衣后印著鬼谷派的鬼字?!睂掝~頭見他問詢,眉心縮緊的眉毛展開,可一見白虎也湊近,兩只大眼正在三四尺旁看著他,眉毛又苦澀的擰緊,他認真說:“你是問鬼谷派的月風(fēng)先生吧,我只在HD城門外遠遠見過,這一路都沒見到了?!碧旎鬀]想到月風(fēng)的名頭在這一圈傳得眾所皆知,連忙感謝一聲。寬額頭接著說:“我很早就到了酒樓門口,沒見他進去,這酒樓里鐵定是沒有的。多半去附近人家里落腳了,你們?nèi)デ斑吙纯窗伞!?p> 天惑指向仙酒樓大門,好奇問:“道友來的早怎么不去里面坐?”寬額頭說:“嘿,天下盟的人占滿了兩層,門口也由他們的人把住了,一些無名小派的人都不隨意放進去,我們這些無門無派的散修更沒資格進去了?!?p> 這時一個俊俏少年湊上前說:“天下盟的人也太霸道了,這酒樓又不是他家開的!”這人手握長棍,正是天心。寬額頭急忙搖手說:“道友收聲,天下盟的人就在跟前,可別讓人聽去了?!碧煨陌压髯又刂罔圃诘厣希f:“天惑師兄,咱們?nèi)巧献鴷?。”天下盟之前為難梨婉她們,這筆帳他記得清楚明白,正有心討個公道。
天惑先對寬額頭說:“多謝道友告知,我們這就走了?!苯又煨模f:“收聲快走!你答應(yīng)過梨婉,這次行動聽指揮難道忘了?算賬的機會多得是?!彼~開步子,擺手示意一行眾人往前走。
天心回頭以央求的眼神看向梨婉,征詢她能否進酒樓大鬧一場,見她板著臉只好撓頭跟上。他走在前頭,蘇穎、海棠見了他耳廓發(fā)紅,低聲淺笑。
……
再說張陵挺著腰板苦苦支撐飛度的靈力重壓,飛度被激怒一拳錘下,就要搗爛他的肩頭。
嘭,只聽一聲巨響。這一拳實打?qū)嵚湎铝?,但不容稍等的瞬間是一道黑影無聲襲來,替張陵擋住了這一拳。
飛度連退兩步捂住右手,說:“閣下哪位???”只見一個少年在兩丈外以一根黝黑長棍的一端護在倒地的張陵身前,正是天心。
原來天心等眾人早已穿過之前坐滿人的街道,突聽到一聲呼喊傳來,“……我要喊人了!鬼谷派仙長我是相熟的?!边@里正在云夢山鬼谷派道場附近,鬼谷派本該維護這一片的名聲安定,天心想這里是月風(fēng)的地頭,自然不會容忍外人造次,何況他拿棍子的手早就癢癢了。
蘇穎一笑說:“天心,我把動手的機會讓給你,可別給鬼谷派丟面子?!闭f話間,天心早已在十幾丈外,眾人也都跟上。梨婉與月牙一路上神念交流,早已相熟,爬在虎背上也跟了去,抱住月牙脖子,轉(zhuǎn)眼就到了。
只見那天曾在悅來樓挑起爭端的飛度,身負長劍,身凝神守,正以一拳拍向一個少年肩頭。她來不及多想,大呼:“天心救人!”。
天心聽了梨婉的吩咐哪敢怠慢,撼天筆直探出,從下方倒劈,在間不容發(fā)之際接住了飛度一拳。
飛度話沒說完,又急退了一丈。原來他看到海棠欺身而來搶上,不敢大意,上次正是被她近身施展毒術(shù)昏厥。海棠見嚇退他,身子又一騰,落在倒地少年身邊,扶起他。只見他唇紅齒白,小麥色的國字臉上有些慘白,靈力消耗過度所致,肩胛骨有些骨裂但并無生命大礙。
“閣下好修為,不知為何在云夢山腳下出死手?”天心說。他見周圍早已圍滿了看熱鬧的修士,記起梨婉的囑咐不能胡亂生事,把長棍撼天扛在肩上不再追擊。
飛度右手隱隱作痛,見天心身后還有數(shù)人,壓住怒火拱手說:“恕我眼拙不知閣下尊號,在下蜀山天劍門的飛度?!彼娞煨囊蚤L棍的遠端架住他的一拳,已知道是個厲害角色,不想為個鄉(xiāng)下小子與他結(jié)仇。
天心哈哈一笑:“原來是你,天劍派的膿包我怎么會不知道,被神農(nóng)派的海棠長老一招撂倒,怎么樣現(xiàn)在好多了吧?”
“你辱我可以,為何出言對我天劍門出言不敬!”飛度右手捏了個劍訣,臉上好像又中毒了,變得黑沉沉一片。
“記好了,小爺楊武派天心?!碧煨碾p手抱懷,攬住撼天說,“我看你中了毒才痊愈,不占你便宜,日后自然去蜀山天劍門收拾你,順便收拾你們?nèi)缮舷?!?p> 梨婉見小小的沖突竟上升到了門派爭斗,本想出言阻止天心,但月蝶對她搖搖手,神念道:請梨婉掌門不要插手。
飛度冷笑,撣一撣衣袖,滿臉的凝重變成輕松?!霸瓉硎菞钗渑傻?。哼,做久了流浪野狗,吠聲也變響了?!彼⒅煨恼J真說,“天劍門上下等你來,后會有期!”隨即大踏步離開了。
看熱鬧的人也都散了。
天惑苦笑,說:“天心師弟,你就算收拾他一頓不過是個人恩怨,何必大動無名。天劍門是蜀中最大一派,今天放下狠話兩派對立,不知又有多少麻煩。你說你……”
月蝶卻突然說:“天惑師兄,這個不怪天心??峙律n古先生、天心都沒跟你說過。天劍門一直占著的蜀山道場,原本是你們楊武派的?!?p> “什么!“天惑拍天心手臂說,“師弟,剛才怎么不直接打斷他的狗腿?”
天心說:“放心!他手上硬吃了我一棍,狗爪子只怕十天半個月也好不了?!?p> 天惑滿意點點頭,想起本門的榮辱大事,說:“天劍門跟我們楊武派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蝶與天心、蒼古先生相處多時因此知道,余人都是年輕一輩卻知道楊武派的事情不多,只聽聞過楊武派幾十年前搬出四川蜀中,銷聲匿跡。具體怎么回事,他們心里都有些好奇。
蘇穎見要討論門派私密,便以藏神玉展開了屏障隔絕聲音。
天心輕輕吐出一口氣,說:“師兄,本來這是本派奇恥大辱,所以一直沒有人跟你說過,今天既然和天劍門挑開了,當著大家說我也不怕了。楊武派向來一脈單傳,當年我們師父蒼古先生還沒有傳人,一人坐鎮(zhèn)蜀山道場。后來天下盟逐漸發(fā)展起來,天劍門得了天下盟支持在蜀中聲勢極大,不到兩代人就有了近千人,其中不乏好手。他們有了蜀中第一大派的聲勢,就覺得要把道場建在蜀中第一奇駿的蜀山上,幾次三番想買下我們的道場。我們師傅蒼古先生為讓天劍門死心,一次趁著天劍門又來了蜀山拜訪,兩派定下來賭約:兩派斗法,楊武派贏了天劍門從此離開蜀中,楊武派輸了也是一樣。哪知他們故意設(shè)下圈套,說要三局兩勝,免得在蜀山中不占地利有失公平,派出了三個高手,每次比試都比拼靈力,存心打消耗戰(zhàn)。本門從創(chuàng)派祖師而起,便一代只有一個傳人,我們師父雖然單打獨斗都不怕,勝了第一場,后面兩場卻輸了,最終輸了賭約……因此我們兩個至今都在道湖谷里借用道場修行,連個道場也沒有。師父正是經(jīng)過這事后便游歷七國,找尋好苗子傳授衣缽,還破例收了我們兩個徒弟。他老人家出了蜀中后再也沒回去過,雖然從來不說,可把所學(xué)傾囊相授,心里必定希望我們能有一日奪回道場……”
“你為什么早不說!師父傳法給我,還沒來得及報答,我們做弟子的自然要早些打翻天劍門的招牌,恭迎師父回道場。”天惑猛一跺腳,騰起一片塵土。
海棠說:“天心要去挑了天劍門,我們掌門自然不會束手旁觀,我那是肯定是要去的?!彼焐莻€辛辣直爽的性子,喜歡直來直往,一路與眾人同行,對天心好感不少,因此搬出梨婉來說事硬要去助拳。
梨婉有心相助卻又怎么好意思開口,聽海棠出言,只紅臉點頭。
門派間有爭執(zhí),多以斗法解決,最終還是比個強弱,叫了幫手一是能去鎮(zhèn)場、助長聲勢,二是能關(guān)鍵時候免得勢單力薄、以寡敵眾。
蘇穎說:“剛才天心為鬼谷派出手,去天劍門時我們鬼谷派也不能袖手不管,月風(fēng)先生更不會坐視不管?!彼睦碛呻m然牽強但眾人都理解:楊武門天心、天惑師兄弟一直守護月風(fēng)安危,隨后又支持鬼谷派奪回道術(shù)經(jīng),這樣的同道朋友堪稱肝膽相照,而她知道月風(fēng)與天心、天惑交情匪淺,干脆便搬出整個門派相助。
月牙也聽懂了這段往事低叫一聲,用頭撞兩下天惑,也表示要出力。
天心、天惑得到所有人的支持竟然少見的寡言少語了。師兄弟兩人朝各人拱手致謝,心頭的熱血,沸騰翻滾。
一門一派如果連道場都沒有,就如同游魂野鬼,無根浮萍,名存實亡。同天劍門這樣的千人大門派為敵,干系重大,天劍門是聲勢浩大的天下盟中人數(shù)最多一派,得罪天劍門不光是與這一門一派為敵,而是與整個天下盟為敵。但鬼谷、神農(nóng)兩派的年輕人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明知天下盟聲勢滔天,但輕言片語間竟說定了要出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