臟亂的被單蓋在頭上，小腹膀胱傳來的腫脹感，使陳強不得不從昏睡中醒來，他坐起身子，搖了搖迷糊的腦袋。
自己睡了多久？現(xiàn)在再想這個問題已經(jīng)毫無意義。
耷拉著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昏暗的環(huán)境，只有一縷從窗戶透過來的燈光照射的地方是光亮的，那是隔壁幺爺爺家二樓陽臺上的節(jié)能燈發(fā)出來的。
不用想，天已經(jīng)黑了！
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才18點多，自己從一點多睡到了六點多？陳強不適的搖搖頭，好久沒喝過這么多酒了。
晚冬初春的季節(jié)就是這樣，地球公轉(zhuǎn)遠離近地日，日漸長，夜?jié)u短。但天依舊黑得很早，夜幕籠罩在大地上。
寒風(fēng)揚起著窗簾吹進了屋子，帶走了身上的溫?zé)?，陳強搓了搓麻木冰涼的臉頰，雙眼恢復(fù)了幾絲清明。老家的氣候讓他一時有些不適應(yīng)，雖說東南沿海城市冬天夜也來得早，可晚上并不寒冷。
這個寧靜的西南小村，和四川大多地方冬天的氣候一樣，陰冷潮濕，特別是夜幕降臨后，氣溫急劇下降，有時甚至?xí)搅愣纫韵?，人們晚上不會走街串巷，大多天黑吃了飯就早早的躺在床上，在睡夢中度過漫漫長夜。
當(dāng)然，正值春節(jié)期間，那些衣著光鮮的賭徒除外，他們揣著一年到頭的積蓄紅著眼，吆五喝六圍在一起打著火爐，開著空調(diào)，鏖戰(zhàn)到天明，這是他們狂歡的日子，仿佛桌上堆滿的花花綠綠的鈔票沒有沾滿他們的血汗，只是一堆無用的廢紙。
陳強搞不懂他們的心理，也不想懂，只是覺得耳邊傳來的聲音很吵。
要不打個電話舉報？
腦海里突然冒出這個想法，讓陳強覺得有些好笑。
四川人好賭是眾所周知的，上到八十歲老太，下至七八歲孩童，都喜歡玩一兩手牌。
不管是麻將、橋牌還是撲克、骰子又或是牌九，他們總有擅長的。
陳強自己原來也不例外，不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賭了，自從老漢兒過世后。
想著他們那些人一年到頭難得見一面，聚在一起打牌又是他們能想到的最好的聯(lián)絡(luò)感情方式，那鬧點也就鬧點吧！
陳強打消了舉報的念頭。
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他只是一個傍晚被尿憋醒急需如廁的大齡單身醉酒青年。
雙眼適應(yīng)了屋內(nèi)昏暗的環(huán)境，陳強站了起來，捂著肚子，往廁所跑去。
再繼續(xù)坐在床上發(fā)愣，估計要流出來了。
陳強可不想尿褲子，雖然不會有人知道。
但一個成年人的羞恥感，讓他覺得這件事情如果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是一件非常丟人的事情。
于是黑暗中他的腳步愈發(fā)的快了起來，憑借記憶往廁所方向而去，他明顯的感覺到，好像是要憋不住了。
打開廁所門，連燈都沒開，在黑暗中陳強急切的拉開了褲子拉鏈，用右手掏著，冬天就是麻煩，還要穿秋褲，摸索了幾秒，終于捏住掏出來，憑借他自己的判斷對著前方便坑就尿了起來。
一陣“嘩啦”水流聲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響起，鼻子嗅到帶著騷臭的熱氣，陳強秉著呼吸繼續(xù)撒著，直到完畢，他舒服的打了個激靈，這才收好工具，拉上拉鏈。
不過他并沒有急著出去，而是轉(zhuǎn)身走到廁所門口，把廁所的燈給打開，然后一臉晦氣的走到洗手池前，打開水龍頭，按了點洗手液在手心，沖洗起來。
緊趕慢趕，沒尿褲子上，卻尿到了手上！
還好沒人看見，陳強把洗了幾遍的手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又暗自慶幸。
確定洗干凈后，陳強這才緩緩的轉(zhuǎn)身，捂著咕咕叫的肚子往外走去。他很餓，中午光顧著和幺爺爺喝酒了，其實飯菜根本就沒吃幾口，現(xiàn)在他餓得前胸貼后背，感覺能吃下一頭牛。
這么晚了，想必幺爺爺家已經(jīng)吃過晚飯，陳強看著隔壁陽臺上的燈光，側(cè)耳聽了聽動靜后，打消了去趁飯的念頭，隨后他在廚房里翻找起來。
八年沒回來，家里不會有任何食物，盡管他已經(jīng)知道，但還是抱著一絲幻想繼續(xù)著手上的動作，櫥柜里干凈得連老鼠也不會光顧，而空蕩的冰箱里有幾只餓死干枯的蟑螂尸體。
翻箱倒柜一番后，陳強搖搖頭，無奈的拿起很久沒用掛在墻上的生銹鐵鍋放在水龍頭下用鋼絲球清洗著，然后接了半鍋自來水，放在氣灶上，打著火燒了起來，準備煮點泡面來吃。
還好，家里的天然氣還有余額，能用。
陳強看著南黃相間的火苗，笑了。
隨后轉(zhuǎn)身往堂屋走去，迷彩包里有他買了沒吃的幾桶泡面，還有一些熟食。
擱以前，陳強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吃這種聞著香吃起來卻難以下咽的速食食物的，如果不是因為太餓，身體需要必須的熱量和碳酸物質(zhì)，他寧愿餓著不吃。
這也是他買了幾桶泡面，卻在回來的火車上一桶都沒動過的原因。
他寧愿吃火車上列車員手中小推車里叫賣的昂貴盒飯，也不愿撕開包裝，像很多人一樣去飲水機前接開水泡面。
泡面真的很難吃，不過再難吃，今晚也就只能這樣對付一口了。
陳強沒得選，在餓肚子和吃泡面兩者之間，他選擇了后者。
明天早上就去街上買些醬米油鹽，還有蔬菜水果肉類。
家里有糧，心里不慌，既然打算回來就不走了，那么生活必備的物品一件都不能少，食物的問題排在第一位。
看著鍋里翻騰的泡面，陳強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一點兒，至少還有泡面可以吃，也不至于晚上餓著肚子睡覺。
畢竟冬天的夜格外的長，很難熬。
端著熱氣騰騰的泡面，陳強小心翼翼的進了堂屋，把碗放在灰仆仆的茶幾上，拿了張矮凳坐在茶幾面前，就著明亮的白熾燈光吃了起來。
偶爾抬頭看見墻上掛著的老漢兒的黑白照片，陳強嘴里輕輕呢喃：“老漢兒，吃面了！”
雖然無人應(yīng)答，但陳強并沒有失落之感，看著和記憶中重合熟悉的擺設(shè)，他笑得很心安。
只有在自己家里才會有的這種感覺，這或許就是故鄉(xiāng)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