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絕。”魏學說,“我們也是為你著想。今天把事情都了了,沒人會知道這事。你回去還是好好做你的市長。喬偉,你還有什么要辯解的嗎?”
喬偉只是說:“讓我女兒走?!?p> 喬舒荷已經(jīng)被眼前的陣勢嚇呆了。這幾年來朝夕相處的父母居然有這樣的秘密身份,這讓她顛覆了自己對他們的認識,她心中百感交集,但在這樣緊張的空氣中,這些情感都發(fā)酵成了擔憂。她緊緊握著廣斌的手,自己對此都毫無察覺。楊廣斌能感受到舒荷的手在微微顫抖,他愈發(fā)抓得緊了,生怕她離他而去。
“留著她對我們有好處嗎?”
“魏學!我們之前說好了,不牽涉無辜的人!”張益說道。
“你對喬偉不是恨之入骨嗎?”
“沒有……我只是,我只是心里有些不平?!睆堃娴吐曊f,他看著陰沉著臉的喬偉,開口道:“喬偉,我們做了那么多年的好朋友,都在為組織工作。你在家中盡享天倫之樂的時候,我卻被他們軟禁在這兒?!彼穆曇舾吡艘粋€八度:“憑什么?我除了他們給我的錢和名我一無所有!還要搭上全家人的性命!這公平嗎?”
“不公平就是你背叛的理由?”喬偉的目光像一把劍,直插進張益的身體里,要把他碎尸萬段。
“我只說了你一個人。為了不引起社會上的注意,還拉了宋立民和程飛當幌子。其他的我就沒干了!我沒想傷害你的家人!”張益為自己辯解道。他低下頭,囁嚅道:“然后,然后事情就不歸我控制了。順著你,他們發(fā)現(xiàn)了尚月和楊廣斌。他們還傳了你女兒的謠言,這跟我都沒關(guān)系!”
“叛徒!你別美化自己了!”喬偉的怒火爆發(fā)了,他起身,周圍冒出來一圈持槍的人,沖著他。他沒有停下,而是徑直走到舒荷面前拉起她便走到門口,發(fā)瘋般地扭動著門把手。
“別費勁了,”魏學冷冷地說。
正當此刻,楊廣斌突然沖上來,手中用解鎖器按住門,用力一開,再迅速把舒荷從門縫中推出去,大吼一聲:“快跑!別回頭!活著出去!”。舒荷只聽到里面?zhèn)鱽韮陕晿岉?,門便關(guān)上了。一時間,舒荷已經(jīng)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只想與她愛的人在一起,哪怕生命灰飛煙滅。但廣斌冒死救她的一瞬說出的話仍將她從難抑的悲痛中拉了一把。轉(zhuǎn)過身,她奮力向前奔跑,“爸爸!媽媽!廣斌!”她不住地默念著。身邊的風將她的淚水吹散。
來時的一道道門沒有成為阻礙她前進的障礙。她沖下樓梯,一直跑出整座大樓,再向前跑,扎進了家附近的一所小超市。舒荷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癱倒在蔬菜貨架邊。她想象中的追兵沒有出現(xiàn)。超市中的大爺大媽正在挑選蔬果,議價、稱重、付款。生活還在運轉(zhuǎn)著,氣氛平和而安詳。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有人看到了她,動動嘴唇,好像是要幫助她的意思。舒荷無力地舉起手,擺了擺,拒絕了陌生人的好意。
當晚,直到超市打烊,舒荷都一直坐在貨架旁邊,目光無神地注視著前方。她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該去向何方。面對魏家的殺親之仇,面對他們對自己的追殺,面對剛剛獲得有瞬間湮滅的初戀……她在這一天明白了太多太多,一時間甚至無法接受這些事實。
超市已經(jīng)空無一人。這時,一個頭發(fā)花白,留著一小撮胡子的老人向她走來,有些吃力地蹲下,說了句:“小姑娘,回家吧。”舒荷搖搖頭,沒有作聲。
老人沒有再繼續(xù)追問。他說:“先站起來,我給你弄點吃的?!彼m然年老,卻依然精壯,將已經(jīng)無法站立的舒荷架起來,把她攙到附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舒荷看著老人的臉,感覺有一點面熟。不一會兒,老人端著一碗面向她走來,面里還臥著一個雞蛋。在熱氣氤氳中,舒荷看著老人的臉,突然抑制不住地哭了。那張臉皺紋縱橫,像寫著密碼的羊皮卷,而密碼背后的真實,卻讓她想到了保護自己已近一年的那個男人。老人仿佛洞悉一切,輕輕地拍拍她顫抖的肩說:“哭吧?!?p> 那晚,舒荷吃完了老人為她煮的面。她在超市的冰柜里取出一罐冰啤酒,說:“這個多少錢?”老人擺擺手說:“我請你?!笔婧衫_拉環(huán),聽著泡沫升騰有碎裂的聲音,抿了一口,嘴里陌生的苦澀讓她咳嗽了一下。這是她十八歲成年的味道。她轉(zhuǎn)而喝了一大口,然后又是一口,仿佛在吞咽全部的痛苦。
第二天天明,她在老人店里新進的報紙上得知,魏學和張市長已經(jīng)死于非命。喬舒荷的目光迅速收集著與父母和廣斌有關(guān)的細節(jié),發(fā)現(xiàn)上面沒有提及這些,卻說整個魏氏家族的特務機構(gòu)已經(jīng)被破壞,魏家正在準備讓出控制權(quán)。
怎么會這樣?爸爸呢?媽媽呢?廣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