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2章 人禍之蹤

　　　　一代“柳神”。

　　風(fēng)華絕代。

　　想到自己或許能踏上那條道路，葉無塵難免心神蕩漾。

　　或是前世凡俗之言，可觀想己身，儼然具備踏上此路的根腳。

　　只差洞天。

　　只困洞天。

　　葉無塵低頭，罕見地陷入遲疑。踏入武道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這般。

　　猶豫。

　　不決。

　　源于對這方世界武道的不明，亦是閉門造車一年的軟肋。

　　一念成障。

　　這是對自己的反思，武者一生經(jīng)常遇到，葉無塵還是頭一遭。

　　他的困擾更多。

　　凡俗掌神文，靈海通大道。他人眼中自是神勇妖孽，唯有自知其如空中樓閣，水中浮萍。

　　這不是葉無塵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秋水妍畬鈞一戰(zhàn)他就有所感悟。

　　大道為上？

　　這是常人的共識。

　　但于他而言，大道似乎唾手可得，自身才是桎梏。

　　大道，也只是初入門戶而已。與真正窺神相比，亦有莫大差距。

　　只是當(dāng)他的目光從地上破碎的血月上掃過，眸瞳亮起，如寒夜繁星，一縷濁氣吐出，神清自明。

　　“不急?！?p>　　藏神先祖臨死之際還在參悟神文一道，秋水妍已成仙臺，轉(zhuǎn)道重修，他才踏上武道一年，有什么著急的？

　　或說。

　　不能急。

　　尚是靈海，妄圖一步登天，成就圓滿洞天……步子跨的太大，容易扯著蛋。

　　武道一途，急功近利更是歧途，稍有不慎，走火入魔事小，身死道消事大。

　　千里大道，一步一轍。

　　大道茫茫……

　　“吾將上下而求索?！?p>　　葉無塵抬起頭，神色自若，與先前并無不同，秋水妍卻不由美眸一顫。

　　她隱隱感到，葉無塵身上似乎有所變化，可這變化究竟從何而來，卻無從得知。

　　“是藏神峰先祖之死對他有所觸動？”

　　秋水妍正在驚訝，只見葉無塵大手一揮。

　　轟隆。

　　荒涼地窟煙塵四起，石礫飛滾，藏神先祖尸骨飄然懸起，血月相伴，周圍還有一些散落的不知名事物，葉無塵無法分辨，準(zhǔn)備全部納入靈戒。

　　先人已死，當(dāng)尸骨還鄉(xiāng)。

　　一旁，秋水妍看見這一幕，洞察葉無塵的打算，美眸精亮。

　　武者尚武，但首先為人。

　　葉無塵此時展露的人情義氣，令她心悅，卻是不知，葉無塵完全沒想那么多，他之所以這樣做，也不是為了大青宗和藏神峰，只是為郝裕一人而已。

　　藏神峰先祖尸骨無存，他從郝裕之前的言說中聽出過無奈嘆息。

　　一報還一情。

　　葉無塵余光從身上軟甲上掃過，繼續(xù)清理這方戰(zhàn)場殘垣。

　　呼。

　　又一片區(qū)域被清掃出來。

　　碎物極多，分不清是密寶碎片還是其他，葉無塵神念輕輕掃過，突然心臟一悸，脈血如潮狠狠一顫，眼前一道血光閃過，如鋒銳利器劃破長空，沒入小腹，一陣源自記憶深處的劇痛如潮水般洶涌襲來。

　　幻象？

　　它太真切了，讓葉無塵都下意識望向自己的小腹，若不是它還完整，差點以為它是真實！

　　不！

　　它就是真實的！

　　或者說，原本真實！

　　記憶凌亂，葉無塵望向那片殘垣碎屑，一枚破碎大半的令牌脫穎而出，歲月侵蝕了它的外在，半張鬼面獠牙映入眼簾，葉無塵感到丹田處猛地一震！

　　身體本能！

　　記憶本能！

　　葉無塵確認(rèn)，當(dāng)他占據(jù)這具身體的時候，這段記憶本不存在，或者說，它隱藏的太深了，連這身體原本的主人都沒察覺。

　　但現(xiàn)在。

　　契機(jī)出現(xiàn)，它也出現(xiàn)了！

　　“它和我的丹田缺失有關(guān)？”

　　身體和記憶本能的強(qiáng)烈反應(yīng)讓葉無塵瞬間做出判斷。

　　不需要證據(jù)。

　　身體的本能反應(yīng)和那印刻靈魂深處的夢魘就是最扎實的證據(jù)！

　　啪！

　　令牌入手，葉無塵仔細(xì)打量，一時失神。

　　在藏神峰先祖隕落的地窟深處發(fā)現(xiàn)關(guān)乎他丹田缺失之秘的東西，著實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直到。

　　“魔教令牌？”

　　秋水妍有些驚訝的聲音傳來，葉無塵心念一動望去。

　　“魔教？”

　　秋水妍點頭。

　　“應(yīng)該是魔教的令牌，東荒只有他們以這等丑陋之物為信物。”

　　“師弟無需擔(dān)心，魔教只敢在東荒王朝間活動，不敢入我宗門。這塊令牌若不是藏神先祖的戰(zhàn)利品，就是有不長眼的魔修誤入此地，被陰靈族獵殺遺留?！?p>　　秋水妍輕描淡寫地解釋，不以為然，似乎并不把魔教放在眼中。

　　葉無塵心頭一動。

　　東荒王朝。

　　他的前身就是被大青宗執(zhí)事從東荒王朝市井帶來的！

　　“它真與我有關(guān)？”

　　葉無塵思緒翻滾。

　　丹田缺失，被人生生剮去，葉無塵漸漸早已忘記。因為他已憑吞天道經(jīng)擬化吞天丹田，踏上修煉之路，補(bǔ)全所缺。至于之前的痛苦，大多都是他的前身承受。

　　可現(xiàn)在。

　　遺失的記憶浮起，葉無塵一時心潮難平。之前只是感慨前身幸運(yùn)，得以進(jìn)入大青宗，現(xiàn)在想來，其中更是疑點頗多，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

　　“是誰帶我來的大青宗？”

　　混沌道體，卻已失丹田，尋常之輩真能發(fā)現(xiàn)他身體的奇異嗎？

　　執(zhí)事，不過仙臺，定然沒有這等能力！

　　更重要的是。

　　“是誰剮去了我的丹田？”

　　丹田，武道之基。

　　葉無塵確定，若是丹田還在，他在武道上的進(jìn)步定會更加驚人，也無需因洞天所困。

　　“魔教……”

　　葉無塵略一思索，翻手把令牌送入靈戒，卻和藏神先祖尸骨不是一處。

　　舊事詭秘，葉無塵已經(jīng)決定好好探查一番了。

　　回去就查！

　　但表面上，葉無塵不動聲色，好似剛才只是一道漣漪，關(guān)于魔教更沒有多問什么。

　　很快。

　　整個地窟收拾的差不多了，葉無塵向秋水妍點頭示意，朝外走去。

　　秋水妍也沒多想，跟葉無塵出來，只是不多時，當(dāng)后者再次出手劃開一道光幕，蒼涼地窟映入眼簾，掀飛土石，尸骨入眼，秋水妍驚訝。

　　“這是……”

　　“既然來了，就把它們都送回去吧?！?p>　　葉無塵輕描淡寫地解釋，一邊施為，秋水妍在身后美眸異芒連閃，意外不已。

　　“莫非我看錯他了？”

　　“外表冰冷，內(nèi)心熾熱，這才是他？”

　　看著忙碌的葉無塵，秋水妍突然想到第一次見到他時，后者為報大青宗之恩冒死上山，與自己講道的那一次，心頭更是異動漣漣。

　　此間少年，忠義如此！

　　終于。

　　秋水妍忍不住了。

　　“我來幫你！”

　　葉無塵輕輕點頭，并未阻止，只是神念籠罩四方，洞察所有。

　　送大青宗故人尸骨還鄉(xiāng)？

　　他還沒有如此博愛。

　　只是想探查更多關(guān)于鬼面令牌的東西。

　　只可惜，他們接下來一連去了數(shù)十個地窟深處，尸骨找到不少，被秋水妍仔細(xì)保管，鬼面令牌卻再也沒有找到。

　　“只是巧合？”

　　葉無塵心頭嘆息，收斂雜念，不再奢求，于一次搜尋無果后放棄，眼底精芒一閃，望向秋水妍。

　　“我要破境?！?p>　　“煩請圣女殿下為我護(hù)道?！?p>　　終于！

　　秋水妍眼瞳驀地亮起，這一刻，她甚至比當(dāng)年自己破境洞天還要激動，輕紗下小臉泛起潮紅，但很快斂去。

　　“好！”

　　“你選擇唯一洞天還是九大洞天？”

　　秋水妍還記得葉無塵先前的詢問，本以為后者會痛快選擇后一條道路，哪知。

　　“隨緣?！?p>　　葉無塵展顏一笑，并無太多解釋，徑直盤膝坐地。

　　隨緣？

　　就在這？

　　這么隨意？

　　秋水妍聞言意外，可眼見葉無塵盤膝坐地，體表已經(jīng)散發(fā)淡淡威壓，立刻打消了追問的意思，屏氣凝神，提防四周。

　　葉無塵，破境在即！

　　事實上，秋水妍的緊張只源于此地的特殊，生怕突然有妖族陰靈族出現(xiàn)打擾。對于葉無塵破境，她并無擔(dān)憂。

　　連大道都掌控了，開辟洞天而已，是事嗎？

　　葉無塵心里更是放松。

　　不求圓滿，只求穩(wěn)固，心結(jié)已除，他心態(tài)很是輕松，再加上他不久前剛剛觀摩過王通開辟洞天，記憶深刻。

　　當(dāng)即。

　　轟！

　　靈海上空，虛空震蕩，真靈一步踏出，駭浪席卷，環(huán)繞周身，如明月升空，眾星相隨。

　　真靈站定在天劍道基之上。

　　“魂?！?p>　　“靈?！?p>　　“大道！”

　　葉無塵心態(tài)輕松，卻也沒有大意。

　　他此次開辟洞天，是以真靈，天劍道基，靈海體魄為基，除后兩者必須之外，更加上了大道神文。

　　這是一次嘗試，更是開辟。

　　畢竟，從未聽過有人初開洞天就納入大道，那是窺神才會做的事，并且那也是滋養(yǎng)多年的洞天。

　　葉無塵想試試。

　　“吾之一生，神文求索……”

　　腦海中，藏神先祖遺言傳響，葉無塵心神一動，靈海之上，一枚嶄新的神文出現(xiàn)。

　　索。

　　求索的索！

　　神文天生，第二次！

　　這一次，葉無塵遠(yuǎn)沒有上一次那么激動，淡淡一笑。

　　“原來，我們是真的有緣?！?p>　　緣何在？

　　藏神峰，或是神文？

　　葉無塵沒有解釋，閉上雙眸。

　　下一刻。

　　轟！

　　吞天丹田之上，虛空破碎！

　　靈海瞬間沸騰，就像是被點燃了的火油一般，洶涌澎湃沖天而起！

　　燃燒！

　　靈海在燃燒。

　　真靈亦在燃燒！

　　波動浩瀚，凝化道道烙印，與體魄氣血共鳴，勾勒內(nèi)景璀璨！

　　“海上生明月！”

　　望著這一幕，葉無塵突然想起前世一句古詩。

　　海即靈海。

　　明月即洞天！

　　“氣漩化靈海，是為靈基。”

　　“神魂凝真靈，是為魂基！”

　　“三十六重血煞煉體，是為體魄之基！”

　　“三基合一，是為內(nèi)景之巔，為洞天！”

　　葉無塵觀摩當(dāng)前，與史書記載對應(yīng)，看著一輪皎潔的明月于靈海之上緩緩升起，渾和圓滿，只覺通體舒泰。

　　洞天將成！

　　簡單的不像話。

　　原因無他，是他的根基太扎實了！無論靈海真靈還是體魄，都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踏入這一層次的基礎(chǔ)。

　　王通都可隨意開辟洞天，更何況是他？

　　但。

　　這并不是葉無塵此行目標(biāo)的全部。

　　“神文于我?！?p>　　“道基于我！”

　　一念閃動，懸浮于靈海之上的劍字神文光華大作，無聲入空，下一刻出現(xiàn)在明月之前，作勢沒入。

　　天劍道基。

　　葉無塵之所以選擇它，自然是因為它最純粹。

　　劍字神文，天生神文。

　　圣靈劍法。

　　無我之境。

　　三者天成，合而為一的天劍道基亦是如此，更是勾連其他神文大道的核心，最為合適。

　　在葉無塵看來，它更是最容易成功的。

　　果不其然。

　　嗡！

　　天劍道基所化長劍輕吟，落入洞天，仿似龍入大江，奔騰嘶鳴，透出分外的歡愉。

　　洞天融道？

　　真的成了？！

　　看到這一幕，感受其中傳來的沛然浩瀚，心性如葉無塵都是一驚，旋即大喜。

　　初辟洞天，如此順利？

　　可還不等他把心里歡喜綻放出來，突然。

　　嗡。

　　眼看即將要同洞天融為一體的天劍猛地一顫，一道微不可察的縫隙出現(xiàn)明月之上！

　　“有缺！”

　　葉無塵心頭一震，涌起莫名感悟，正驚疑間。

　　轟！

　　洞天，炸裂！

　　如千里之堤潰于蟻穴，圓月轟然裂開，就要于蒼穹隕落！

　　失?。?p>　　洞天分明圓滿，為何無法融入大道？

　　葉無塵訝然驚愕，正要引動靈海消彌洞天炸裂的震蕩反噬，突然。

　　鏘！

　　虛空，一道劍鳴激蕩。

　　破碎圓月，天劍虛影倒垂，激鳴之下，葉無塵訝然看見，原本懸浮在靈海之上的道道神文，包括其扎根的浩蕩靈海，整個沸騰起來！

　　不！

　　不止是它們。

　　還有整個丹田！

　　“劍道有缺，神文彌補(bǔ)？”

　　葉無塵驚魂未定，眼睜睜看著，他的丹田之中，已經(jīng)化為一片混沌狂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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