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正宮之爭

　　朱見深已經(jīng)十六歲了，朱祁鎮(zhèn)和周以蓮都知道，兒子夜夜與萬貞兒在一起，萬貞兒已然成為了太子的專寵選侍。他們想著為朱見深選妃，讓他可以步入“正道”，別再迷戀那個半老女人。

　　本應(yīng)由孫太后主持的選妃大典，因?qū)O太后身體不適，就改由皇后錢素魚和太子生母周以蓮主持，太監(jiān)們從上千位年輕姑娘中選了十二位家世清白的女子參加最后的一場選妃典禮。

　　十二位年輕的姑娘身穿各式花紋襦裙，緩步走入殿內(nèi)，站成一排。

　　坐在堂上的皇貴妃周以蓮掃了一眼，道：“太后近日在休養(yǎng)中，派本宮和皇后主持這場大典?！敝芤陨忂呎f，身邊的太監(jiān)牛玉邊給她使眼色，示意她皇后還沒有開口。

　　錢素魚見狀，笑了笑道：“不礙事，是皇貴妃選兒媳婦?！?p>　　周以蓮起身走到姑娘們面前，眼睛停在一位嬌艷的女子身上，問道：“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回皇貴妃娘娘，臣女名吳曉?！币驗橐幌伦泳捅蛔⒁獾?，她激動地說話時眼神四處亂溜，嘴角露著竊喜。

　　錢素魚雖然瞎了一只眼，可她依舊觀察敏銳，坐在堂上將吳曉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轉(zhuǎn)眼把目光聚焦到了吳曉身邊的那位姑娘，那位姑娘面色微黃，微笑著低著頭，眼神鎮(zhèn)定，錢素魚示意身邊的太監(jiān)牛玉，牛玉立刻走到那位姑娘身邊，問道：“姑娘，皇后娘娘問閨名？”

　　姑娘先向堂上的錢素魚行了禮，再向周以蓮行禮，道：“臣女名王妍兒?！彼穆曇魷厝釁s又響亮。

　　錢素魚朝她點頭微笑，又問道：“吳姑娘、王姑娘，通音律嗎？”

　　“臣女自幼練習(xí)玉琴，學(xué)的曲子不少。”吳曉道。

　　“臣女學(xué)藝不精，只學(xué)過幾日琵琶?！蓖蹂麅夯氐?。

　　周以蓮精通音律，彈得一手好琴，見兩個姑娘都懂一些，立刻來了興致，提出要與她們二人合奏一曲。

　　宦官們將樂器都抬了上來，三人各展才藝，大殿之上，縷縷琴音，委婉清麗。

　　一曲終了，周以蓮笑道：“吳姑娘琴藝高超，連本宮都只能甘拜下風(fēng)。”吳曉聽著周以蓮的夸獎，內(nèi)心無比歡喜。錢素魚又考了幾位姑娘詩詞，吳曉答得也很好，可錢素魚發(fā)現(xiàn)吳曉將她的喜悅之情全盤掛在了臉上，毫不掩飾。

　　大典結(jié)束后，朱祁鎮(zhèn)問錢素魚和周以蓮更看中誰。

　　“臣妾更看好王家姑娘王妍兒，落落大方，可擔(dān)大任?！卞X素魚道。

　　周以蓮卻認為給兒子找個美艷的妃子，兒子才能離開萬貞兒，所以她力推嬌媚的吳曉。

　　朱祁鎮(zhèn)聽了二人的話，道：“選妻選賢。未來的一國之母更是應(yīng)穩(wěn)重。聽皇后的，選王妍兒入東宮，待吉日冊封?！?p>　　吳曉聽到這消息，憤憤不平，自己從小苦練琴棋書畫，這次靠著一路打點才能入最后的典禮，怎么能就此認輸。她又找到了之前一路幫她的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牛玉，牛玉是皇貴妃周以蓮身邊的紅人。她托牛玉與皇貴妃商量重新選一次。

　　牛玉把情況報告給周以蓮，周以蓮聽到立刻笑道：“哈，正合本宮的心意。獨眼娘娘只知道選一個跟她一樣毫無姿色可言的女子，我大明可不能再有第二個拿不出手的一國之母?；噬鲜率乱运秊橄?，凡事都聽她的話。呵，她獨眼娘娘又沒有兒子，根本不懂當娘的想選個稱心如意的兒媳婦的心?！?p>　　周以蓮派牛玉去通知王妍兒她落選了。她自己親自帶著吳曉去了乾清宮，讓朱祁鎮(zhèn)考考吳曉。

　　吳曉精通書畫、才情過人。朱祁鎮(zhèn)見后被她深深折服，他接受了周以蓮的建議，定吳曉為未來的太子妃，王妍兒做選侍，一齊入住東宮，等待吉日冊封。

　　吳曉用盡心機贏得了這場萬一挑一的選妃典禮，成為了未來的正宮娘娘?？伤胱m中才知道，太子的眼里只有那個大他十七歲的女人——萬貞兒。

　　萬貞兒一點也不像個宮女，在東宮之中，像個女主人。宮內(nèi)大小內(nèi)務(wù)宦官宮女們都定時會像她匯報，讓她裁奪。她的穿著華麗，身上的衣服無論是材質(zhì)還是繡紋早已逾了禮制。她也從不吃宮女的餐食，總是在主殿里與太子一同吃飯。她像太子的妻子一樣，照料著太子的日常起居。

　　吳曉看不慣一個半老女人天天狐媚惑主?？蓻]有正式冊封之前，她便還不算東宮之主，對萬貞兒這個人，她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只等著有一日成為太子妃，再來替太子清理門戶。

　　可吳曉沒有等到正式冊封，先等來了孫太后崩逝的消息，冊封儀式只能暫緩，沒想到這樣一擱置就是兩年。

　　這兩年來朱祁鎮(zhèn)的身體越來越差，天順八年正月皇太子朱見深開始攝政。

　　朱祁鎮(zhèn)臥在病床上，眼前浮現(xiàn)著自己在塞外的生活，在南宮的生活。他感恩自己的妻子錢素魚，在他最苦難的時候傾盡所有救他，為他祈禱還弄殘了身體，在他最孤獨的時候陪伴他、鼓勵他。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個善良謙忍的人，他害怕自己離開以后，錢素魚會受霸道的周以蓮的欺負，自己的兒子又是個軟弱的人，會聽母親周以蓮的話。朱祁鎮(zhèn)叫來了李賢，緊緊拉著李賢的手，告訴他：“錢皇后千秋萬歲后，與朕合葬?！彼Ｍ篮螅@些秉直的文官可以幫助錢皇后。

　　也許是苦難生活的經(jīng)歷，讓朱祁鎮(zhèn)學(xué)會了同情別人，他看著身邊緊張地照顧著自己的妃嬪，眼里閃著淚花。他知道，她們不光緊張他，還緊張她們自己，將在他死后面臨殉葬的痛苦。他不忍心見到自己寵愛過的女人遭受這樣的痛苦，留下遺詔，廢除了太祖定下的殉葬制度。

　　正月十六日，一生經(jīng)歷無數(shù)風(fēng)雨的朱祁鎮(zhèn)崩逝了。

　　正宮之爭，果然如朱祁鎮(zhèn)所預(yù)料的那樣，在他死后沒多久，就開始上演了。太子登基為帝，周以蓮仗著自己是皇帝的生母，派自己的親信太監(jiān)在大殿之上宣布：錢皇后病廢之人，不能尊為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