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一個真相（二合一大章）
一個月前，碼頭貧民窟，深夜。
低矮的棚屋里，蚊蟲滿天亂飛，阿利今晚只吃了半塊黑面包，肚子里空空蕩蕩，他在鋪蓋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覺。
半夢半醒之間，忽然有一個聲音輕聲呼喚自己，“阿利，醒醒，醒醒……”
阿利勉強睜開眼，黑暗之中，一張樸實又溫和的臉龐浮現(xiàn)在眼前，正是他的哥哥，碼頭上最講義氣的水手“海龜”湯姆。
“什……什么事？”阿利口齒不清地問道。
“你忘了嗎？”湯姆輕聲責(zé)怪道，“今天是做‘那件事’的日子?！?p> 阿利睡眼惺忪地愣了一會，忽然明白過來哥哥說的是什么意思，困意頓時一掃而空，跳下床來穿好鞋子，激動地蹦蹦跳跳，滿臉都是期待的表情。
看著弟弟如此躍躍欲試，湯姆失笑道：“小兔崽子小點聲，把別人吵醒就完蛋了?！?p> 阿利趕緊蹲下身子，雙手捂住小嘴，身體因為緊張和興奮而微微顫抖。
“湯姆，阿利準(zhǔn)備好了嗎？”門口探進來半個身子，卻是湯姆的另一個兄弟，“烏鴉”比伯輕聲問道。
“走吧，阿利都等不及了。”
湯姆領(lǐng)著阿利走出棚屋，清冷的月光下，外面除比伯外還有三個人，分別是身材高大的“鯡魚”喬、有點膽小的“水母”維特、以及沉默寡言的“魷魚”杰克。
六人集齊，領(lǐng)頭的湯姆輕聲問道：“船準(zhǔn)備好了嗎？”
“停在碼頭邊上了?！眴檀舐曊f道，“隨時都能出發(fā)。”
“衛(wèi)兵呢？”
“已經(jīng)搞定了?！苯芸诵χf道，“我在他們的酒里下了不少東西，估計他們要拉到太陽起來?！?p> “很好?！睖忿D(zhuǎn)過頭頭，又問比伯道，“燈塔那邊什么情況？”
“我們運氣不錯，前幾天燈塔被雷劈壞了，沒有十天半個月修不好?！北炔隙ǖ鼗氐馈?p> 湯姆滿意地點點頭，“既然都沒問題，咱們就走吧！”
“我……我說。”膽子最小的維特忽然說道，“要不咱們還是別去了，現(xiàn)在這么晚，碰上水鬼可怎么辦？”
“哼，我就怕碰不到水鬼！”喬揚了揚手里的鐵鍬，“敢來我就剁了它的腦袋，扒了它的皮拿去賣錢！”
“不去拿的話，難道寶貝還會自己跑到你跟前來嗎？”比伯嫌棄道，“你要是真害怕，要不就留在這算了?！?p> “留在這算了！”年紀(jì)最小的阿利跟著起哄。
“那怎么行？”維特氣得嗓音有些尖銳，“消息可是我第一個打聽出來的！”
“那就一起走唄?！苯芸伺牧伺木S特的肩膀，笑道，“真碰上什么事，哥幾個陪你一起死。”
等眾人都稍微平靜下來了，湯姆環(huán)顧一圈，緩緩說道：“兄弟們，我知道你們心里都多少有點害怕，說實話我也怕，但咱們有的選嗎？誤打誤撞知道了藏寶的位置，是永恒之火給咱們的賞賜！難道你們愿意天天在這個破地方，做苦力做到活活累死嗎？機會只有這一次，萬一過幾天走漏了風(fēng)聲，說什么也輪不到咱們了！”
見眾人都不說話，就連最小的弟弟阿利也沉默不語，湯姆斬釘截鐵道：“走！”
六個人心意已決，快速走向碼頭，坐上小船，朝著南方行駛，目標(biāo)赫然便是燈塔區(qū)附近的海岸。
海面上薄霧漸起，小船在黑暗中緩緩航行，一時間眾人只能聽到船槳的擊水聲和自己的心跳聲。
六人最終繞過燈塔，來到了諾維格瑞近海處一座不知名的小島上。
湯姆手里拿著地圖，借著蠟燭微弱的燈光尋找藏寶地點，喬和比伯跟在他身后，手里提著鐵鍬和稿子。
而阿利和維特待在一起，互相說話以壓抑恐懼和困意。杰克一個人站在海邊，默默地看著漆黑如墨的大海，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致定好了挖掘地點，喬和比伯試探性的挖了幾米，然而沙土下面除了沙土之外，什么也沒有。
湯姆又在周圍換了幾個地點，喬、比伯、維特、杰克四人連續(xù)換班，從午夜挖到凌晨，但是除了遍地大小不一的幾十個坑洞外，他們依舊一無所獲。
海上的空氣開始轉(zhuǎn)涼，天邊逐漸泛白，眼看著太陽就要升起，四人丟掉鐵鍬，累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湯姆癱坐在地上，臉色煞白，手中的地圖被攥地幾乎碎裂，看著眾人望向自己的失望目光，湯姆張了張嘴，終于低沉地說道：“看來那個酒鬼是喝醉了吹牛，這里根本沒有什么乞丐王的寶藏?！?p> “也可能……是他喝多了忘了具體地點？”比伯猜測道。
“就算是又怎么樣？還能把他挖出來當(dāng)面問問嗎？”維特氣鼓鼓地說道，“我就說當(dāng)初應(yīng)該留他一命的?！?p> “還不是喬干得好事？”杰克瞥了身旁的壯漢一眼。
“我當(dāng)時畢竟也是喝多了……”喬撓撓腦袋，小聲說道。
“那現(xiàn)在怎么辦？”維特焦急地問道，“要我說我們趕緊回去吧！再過一會就到上工的時間了，咱們一晚上沒睡覺，摔了東西又要被監(jiān)工抽鞭子了！”
湯姆看了看吵鬧的眾人，剛想說點什么，忽然聽見阿利大喊道：“快看那邊！”
眾人隨著阿利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隨著海面上起伏的浪潮，大量的船只殘骸一點點被沖上了岸，其中還伴隨著一些完好的木箱和木桶。
杰克看了眼沖到自己腳邊的一個破損的木條箱，把手伸了進去摸索，不一會兒就掏出來一個精致的盒子，扣開開關(guān)，珠寶璀璨的光芒立刻照亮了破曉前的殘夜。
所有人一時間都驚呆了，愣了一秒種，他們瘋了一樣地撲向大海，將漂浮的東西全部都搬上岸。
他們用鐵鍬粗暴地開啟木箱和木桶，從里面拿出一把把貴重的珠寶、金燦燦的錢幣和數(shù)不清的其他珍貴貨物。
維特用嘴將每一個金克朗都咬了一遍，然后把十幾串珍珠項鏈一起套在自己脖子上，興奮地手舞足蹈。
喬和比伯撬開了兩個酒桶，葡萄酒的香氣瞬間彌散開來，將海風(fēng)也熏成甜的，平時只能喝劣質(zhì)麥酒的他們用手舀著，大口大口地把里面金紫色的酒漿灌進嘴里，最后直接脫光衣服跳了進去，互相潑灑著哈哈大笑。
“這……難道是遇到海難的船只？我們發(fā)財了？”
湯姆難以置信地跌坐在地上，一邊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前方，一邊嘴角忍不住地抽搐上揚。
就連少不經(jīng)事的阿利也被這股狂喜的氛圍所影響，在地上轉(zhuǎn)著圈蹦，嘴里大喊：“我們發(fā)財了，我們發(fā)財了！”
就在這時，杰克忽然說道：“等等……你們看那邊，還有一個人！”
經(jīng)他一提醒，眾人才發(fā)現(xiàn)，原來隨著船只殘骸與財寶一同被沖上岸的，竟然還有一個活著的人！
水手們立刻圍了過去，只見這是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男人，他眼睛半瞇著，臉色蒼白，肚子鼓得很高，顯然喝了不少海水。
湯姆趕緊按壓他的胸口，又抱住他輕敲他的后背，這個中年人才吐出許多水來，掙扎著抬起頭，虛弱地說道：“我……我是……北境皇帝……敕封的……烏爾斯特伯爵……救救我……你們要什么……我都給你們……”
說罷他就又昏了過去。
湯姆等幾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比伯反應(yīng)最快，立刻說道：“不能讓他活著！”
“你瘋了嗎？”維特大驚失色，“他可是那個……什么……什么伯爵！”
“就算是皇帝也沒用！”比伯大喊道，“這里除了我們沒有別人了，我們把他弄死，然后帶著財寶回去換錢，之后一輩子都不用愁了！”
“可他說……會給我們更多的錢?！眴踢t疑道。
“我可信不著他！這些錢已經(jīng)夠我們揮霍幾輩子了！萬一我們把他救回去，他恩將仇把我們?nèi)珰⒘嗽趺崔k？”比伯急忙勸道，“這幫貴族老爺們都這個樣，他們可不會因為我們救了他，就高看我們一眼?！?p> “比伯說得對。”杰克也表示支持。
“那……那就找你們說的來?！笨幢炔徒芸硕贾С譁缈冢瑔滩蛔杂X地握緊了鐵鍬。
“我們之前已經(jīng)殺了那個酒鬼了，現(xiàn)在還要殺了他嗎？”維特小聲問道，似乎在想著留中年人一命，只是他的眼神一直不自覺地往那些財寶上瞟。
“只要能發(fā)財，殺多少人我都愿意！”比伯咬著牙發(fā)狠道，撿起一把鑲嵌著寶石的匕首，狠狠地刺向中年人的胸口。
“慢著！”
就在比伯即將將匕首刺入中年人心臟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湯姆忽然死死地握住比伯的手臂，任比伯如何用力，都無法再挪動刀尖分毫。
“你干什么？”比伯難以置信地看著湯姆。
“不能殺他?！睖返卣f道。
“為什么？”
“我不想再殺人了。”湯姆面無表情地看向比伯，“我們是碼頭水手，不是殺人越貨的強盜?！?p> “湯姆說得對?。 眴虂G掉鐵鍬，自從上次失手殺了那個酒鬼后，他一直在良心上過不去。
“這可是數(shù)不盡的寶貝??！”比伯難以置信地看著湯姆，大聲喊道，“在你眼里，一條人命比這么多錢重要？那你就是個十足的蠢貨！”
比伯激動之下有些口不擇言，湯姆作為小團體的老大，在碼頭上不止一次地幫助過他們出頭，曾經(jīng)為了比伯甚至差點丟掉一條腿。
就連好友喬都輕輕捅了一下比伯的腰，覺得他過分了。
“我知道有足夠的錢，誰的性命都能買到。”湯姆卻很平靜地說道，“但我不想為了這點錢，既丟掉性命，又丟掉良知?！?p> “那你想怎么辦？把他救回諾維格瑞？我可不同意！”比伯依舊不依不饒，“你怎么保證他不會恩將仇報，得救之后弄死我們這些小蟲子？”
“那就找個地方把他關(guān)起來，等咱們把寶貝都換成錢之后再放他走?！睖诽岢隽艘粋€折中方案，“到時候咱們有錢了跑到天涯海角，他再有能耐也找不到咱們?！?p> “這個可行！”維特和喬聽了都紛紛點頭。
“還有?！睖防^續(xù)說道，“咱們不能就這么傻愣愣地直接把財寶帶回去，萬一被人盯上就麻煩了，不如先埋在這里，等咱們找到下家再回來取?！?p> “我同意。”杰克也變卦了，抄起鐵鍬直接把財寶埋進之前挖好的坑里。
比伯見眾人態(tài)度如此，心灰意冷之下認命般把匕首往地上一丟，狠狠地嘆了口氣，徑直前去挪船。
只有年紀(jì)最小的阿利站在一旁，看著原本歡快的氣氛忽然轉(zhuǎn)僵，茫然不知所措。
第二天。
碼頭附近的山丘旁，湯姆找到了一個廢棄的獵人小屋，稍微改造一番后將中年人安置在了那里。
阿利負責(zé)每天照顧他，其他幾人則各找渠道準(zhǔn)備銷贓，隨時打算在弄到錢后離開諾維格瑞。
平靜持續(xù)了幾天時間，在這幾天里，湯姆總是會背著其他人，偷偷帶一些藥品來給中年人服用，甚至還找了一個醫(yī)生上門查看情況。
在確認中年人身體無恙后，湯姆松了口氣，經(jīng)常留在這里與中年人交談，阿利每次都會被趕出去，因此不知道他們都說過些什么。
半個月后的某一天中午，湯姆破天荒地牽了一匹馬來，阿利又被趕出來一個人在森林里玩耍，忽然遠遠地看見湯姆與中年男人一同走出了小屋。
經(jīng)過半個月的療養(yǎng)，中年男人的身體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對湯姆說了許多話，表情中不無感激，湯姆則溫和質(zhì)樸地笑著，二人相談甚歡。
中年男人似乎是準(zhǔn)備逃離這里，他在湯姆的幫助下騎上馬，還未走兩步，阿利忽然聽見一陣尖銳的破風(fēng)聲。
只見一支弩箭忽然刺入中年人的后背，他痛呼一聲墜下馬來，湯姆還沒反應(yīng)過來，喬、比伯、維特、杰克四人就手持短刀棍棒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湯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比伯就指著他大喊一聲“叛徒！”，聲音中夾雜的憤怒，就連相隔深遠的阿利都清晰可聞。
接下來令阿利難以置信的一幕發(fā)生了，只見湯姆正據(jù)理力爭，喬就失控般地揮舞手中的木棒，狠狠地砸向湯姆的腦袋。
湯姆躲閃不及，硬生生挨了一棍，瞬間跪倒在地，比伯手中的短刀緊接著就刺進了他的胸口。
杰克看了眼倒地不起，血流如注的湯姆，越過他來到中箭的中年人身邊，先是一刀切開他的喉嚨，接著殘忍地割下了他的腦袋。
維特看著這血腥的一幕，恐懼得瑟瑟發(fā)抖，最終還是在其他三人的逼迫下，用刀捅死了還剩最后一口氣的湯姆。
殺死二人后，他們幾個還殺氣騰騰地搜尋了小屋，卻沒有發(fā)現(xiàn)阿利的蹤影，最終帶著兩具尸體離開了。
不遠處的森林里，阿利躲在一棵樹后面，雙手死死地捂住嘴，淚水汩汩而下，強忍著沒讓自己發(fā)出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