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暴風雨(二)
葉士聰沒有想到,這次實驗會產(chǎn)生這樣的結(jié)果。
他用來領(lǐng)薪水糊口的主職是機械工程師,業(yè)余則是一名研究空間物理學的科學家。
他研究生時期的導師童浚教授,兩年前過世了。在此之前,葉士聰一直協(xié)助他進行著一個名叫“Channel X”的項目。二十多年前,這個項目由官方秘密開啟并主導,童浚一直是它的最高負責人。在隨后的幾年時間里,雖然沒有重大的突破,但也在穩(wěn)步推進,算得上略有小成。
然而多年前的一天,一次失敗試驗造成的爆炸,卻把所有成果幾乎全數(shù)抹滅。更糟糕的是,童教授的助理和一名預備加入項目的見習生也不幸遇難,教授的精神狀況隨之一度陷入崩潰。官方高層震動,當即勒令暫停Channel X。由于它的高度保密性,喪生的兩人只能以“意外”作為死因?qū)ν夤?,童浚的科研生涯隨之跌入了谷底。
為了盡可能低調(diào)解決這件事,官方保留了童浚在大學里的教職,然而作為科學家,他的未來已經(jīng)被徹底斷送。鑒于之前研究項目的特殊性,以及他不甚穩(wěn)定的精神狀態(tài),他不能出國離境,就這樣郁郁寡歡了十幾年,直到葉士聰出現(xiàn)。
葉士聰父母是從香港移民的加拿大華僑。抱著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興趣以及想要尋根的夙愿,葉士聰大學畢業(yè)后選擇回到香港繼續(xù)深造,成為了童浚的學生。兩人一見如故,他的價值觀、見解和想法都讓童浚很是贊嘆。在他即將畢業(yè)的時候,童浚告訴他,原來那場意外過后,他一直致力于重啟“Channel X”。這個項目的終極目標,就是通過量子聚合打開時空縫隙,讓人類進入蟲洞,實現(xiàn)在不同空間之間的自由穿梭——屆時,連到達宇宙盡頭都將不再是夢想。
童浚的雄心打動了葉士聰,他躍躍欲試,答應(yīng)協(xié)助他一起進行這一項目。然而他們畢竟只有兩人,資源、設(shè)備、財力都缺少官方的支持。三年過去了,試驗做了不少,能打開時空之縫的機會卻寥寥無幾,偶然兩三次,要么只有短短一瞬就立刻關(guān)合,要么縫隙小到連螞蟻都無法通過,引力連張紙片都動搖不了……
盡管是這樣,童浚依然不氣餒。即便長時間的不眠不休讓他的身體每況愈下,最后被確診的時候,已經(jīng)是肝癌晚期,他也依然執(zhí)著地工作。直到兩年前……
他躺在病床上,虛弱得快要說不出話來,神智也不再清醒。葉士聰深知他時間不多了,他無妻無子,孤身一人,臨終時只有這個學生陪在他身邊。
葉士聰握住童教授的手,老師的眼神卻完全不在看他,只望著雪白的天花板,眼角緩緩流出眼淚。他插著呼吸機管,在呵出的白氣中不斷地喃喃……
“對唔住……對唔住啊……”
葉士聰知道,他是在向試驗中死去的兩人道歉。這么多年來他之所以不肯放棄,只是因為想對他們有所交代,不想他們死得不明不白,毫無價值……
當童浚最后的氣力從他的身上消離,眼簾緩緩關(guān)闔,握著的手也漸漸松開,葉士聰默默下了決心——
他一定要為老師完成這個項目!
盡管童浚在還有意識時,多次叮囑他不要這么做,怕他存有科學家的執(zhí)著,還特地在自己入院前把所有的相關(guān)資料都焚毀了。但葉士聰很清楚,老師這樣,并不是真的因為甘愿舍棄自己的心血,只是出于對他這個學生的愛護。
他不想他遭遇和之前兩人一樣的命運,不想他為了自己的夢想再浪費人生。
可老師能夠為他著想,他又怎么能舍棄老師呢?
無論付出多少努力,無論要冒多大風險,他一定要讓這個項目成功!
這天是休息日,外面大風大雨,他也不高興出去,就和平時一樣,在自己搭建的地下實驗室里做著研究。這間屋是他父親的房產(chǎn),在他回港之前,沒有人住,卻定期有人來打掃。既然他回來了,順理成章就搬了進來。不過打掃的人員還是每周會來。為了怕被看到惹麻煩,他才特意把研究室放在了地下,平常都上鎖,被當做儲物室。他不讓動,別人也不會進來。
對這次實驗,葉士聰并沒有抱太大希望,只是調(diào)整了一下儀器的參數(shù),設(shè)置在之前沒有試過的變量值,看看能有什么效果。
不過這世上沒有百分之一百的事,科學研究更是如此。為了以防聚合力萬一真的打開了通道,他還特意在儀器下放了一顆小石子,要是以它的質(zhì)量真的被蟲洞吸入,那也是一大進步了。
然而試驗的結(jié)果,完全超過了他的預期!
雖然只有兩三秒的時間,但葉士聰清清楚楚看到了那個被打開的通道縫隙,直徑足有一米長!更讓人沒想到的是,在它關(guān)閉之前,一個大活人哇哇叫著從里面掉了下來,就摔在他實驗室的水泥地上!
可他剛剛看清那是一個穿著古裝的女孩子,頂上的儀器就發(fā)出了嘶嘶的電流聲,零件接口的地方還冒出了片片火星。
葉士聰心里一慌:不好!要爆炸了!也不顧上其他,立刻把那個女孩子拉了過來,躲到原來被當做酒柜的吧臺后面,用身體把她護住。畢竟這是他自己搭建的小型實驗室,設(shè)備規(guī)模和儲存能量跟之前童教授時都不能同日而語,應(yīng)該不至于把他倆炸飛。
果然過了三五分鐘時間,轟亂就停止了。葉士聰爬起來,努力緩過了神,看著眼前自己多年的心血幾乎粉碎,實在有些痛……又想到還有那個女孩子,就條件反射地用廣東話問她,叫什么名字。
她張著大大的眼睛,只是看著他,不說話。他這才想起來,對??!她穿著古裝,要是真是穿越來的,也不是兩廣人士,應(yīng)該聽不懂廣東話吧。于是他又用國語問了一遍,這次她應(yīng)該是聽明白了。雖然看得出她依然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用略帶顫抖的聲音回答了他。
“徐……徐天晴……”
“砰砰砰?!?p> 外面似乎傳來了敲門聲。
“阿聰!阿聰啊,你在唔在?有乜事???”一個粗嘎的嗓音叫喚著。
葉士聰扔下一句:“是鄰居,你坐一下。”就沖出地下室,帶上了門。
很快,他又回來了,看了看四周,抱歉地說:“你再等我下。”開始清理現(xiàn)場。
說是清理,其實并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打掃動作,葉士聰不過是確認了一下明火都已熄滅,然后像拾荒一樣歸整了一遍還能用的東西。等做完這些,他惋惜地嘆了口氣,好像陷入沉思般沉默了一會兒,隨后有些小心翼翼地說:“呃,天晴……你跟我來?!?p> 他再度走上角落那段樓梯,打開高處的門,站在那兒對天晴撇了撇腦袋,示意她過來,看她不動,又柔聲說:“別害怕,我不是壞人。你可以相信我。”
天晴是看見過他從那里出去的,其實并沒怎么害怕。
從第一眼看到他時,她就對他有一種莫名的信賴感,可能是因為此時此地除了依靠他別無選擇吧。加上自己也有一肚子的話要問,她點點頭,就向他走去。
來到外面,天晴才發(fā)現(xiàn)剛才他們所處的是個地下室,上面還有兩三層房屋,裝飾新穎到有些古怪,卻很漂亮。這里的燭火,都蓋在像琉璃一樣透明的罩子里……
葉士聰看她東張西望一臉新奇的表情,覺得很有趣,又注意到她渾身都濕了,還沾著泥巴,一雙手皮蹭破了好幾處,流著血,不由地皺了皺眉頭。倒不是因為嫌棄她這么臟亂,而是因為覺得她這副樣子很可憐。
他幫她拿來毛巾,像擦干剛洗完澡的小狗一樣幫她擦頭發(fā),讓她自己擦身上。接著拿來醫(yī)藥箱,用酒精幫她手上的傷口消毒。她倒也不躲,看得出疼,但沒想要把手收回去的意思,乖乖地讓他幫她清理包扎。看到創(chuàng)可貼的時候,她微微睜大了眼睛,顯得很好奇。幫她貼好后,她又舉起手來,左看右看,搖搖手,驚奇地說:“一點不會掉呢!”
“而且可以防水?!比~士聰補充說明。本來他想先問問她,到底從哪里來,在那里發(fā)生了什么,怎么會到了這里。但她整個人原像被從水里撈上來的一樣,即使擦過也沒干透,想她這樣一定很不舒服,葉士聰還是決定讓她先洗個澡。
就是從秦朝來的,也該會自己沐浴更衣吧……
“那個,士聰?”他還在想,就聽見她有些猶豫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你究竟是誰?這里是什么地方???”
原來她比自己還好奇……
“我呢,是一名工程師,也是一名科學家,這里是公元2022年的香港。”
“攻城師?稞學家?公猿?鄉(xiāng)崗?”
他的話里滿是天晴聽不懂的詞。葉士聰基本可以確定,這位姑娘肯定是穿越來的了。
但是哪朝哪代呢?
“我待會兒慢慢跟你解釋。天晴你,是從哪里來的呢?”
“呃,我家住元寶山盧家村,到這里之前,正在大寧都司北門外的山上找地方避雨,不知怎么就……”天晴回想起來,依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你來的地方也在下雨嗎?”葉士聰急切打斷了她。
“嗯!下得可大了!風雨交加,白天黑得跟晚上一樣……”天晴這才注意到窗外,看了看說,“現(xiàn)在是晚上嗎?”
“不是,現(xiàn)在是下午。但雨太大天太黑,我就把燈打開了?!?p> “下午?那和我逃走的時候一樣……”天晴低頭,邊嘟囔邊盤算。她已經(jīng)可以肯定這里不是什么陰曹煉獄,但絕對是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在大明境內(nèi)了。
“你來的時候,是公元哪一年?”
“又是公猿?哪一年?”天晴仍然弄不明白他的問法。
“嗯,你們那里,是誰在做皇帝?”
這下天晴終于搞清楚他的用意了。
“是洪武皇帝朱元璋。我們那兒按歷是洪武二十九年。”
葉士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慢慢把它吐了出來,極力克制著心中激蕩的波瀾。
“天晴……這里啊,是六百年后?!?p> 他把天晴帶上了二樓,在浴缸里放滿熱水,回頭對她說:“你待會兒坐在里面,把自己洗干凈?!庇职聪氯橐浩孔樱谑稚先啻炅艘幌?,“看到了嗎?這個會起泡泡,可以幫你把身上的臟東西洗掉?!痹倌孟禄?,擰了兩下開關(guān),向天晴演示用法,“這個可以幫你把泡泡沖掉,等沖干凈就好了。我一個人住,沒有女生的衣服,你洗完后,用架子上的毛巾把自己擦干,先拿我的T恤將就穿一下,明天我就幫你去買新的。”
天晴不問任何問題,一直認真聽著他的指示,頻頻點頭。
“看她還挺機靈的,應(yīng)該是真的都懂了吧?!比~士聰心想。
剛聽說自己一下子跨越了六百年時,她的表情還很震驚,但只經(jīng)過一分鐘死寂般的沉默,她好像就完全接受了這個事實,還大呼:“難怪了!哦~原來是這樣~”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什么來的,但似乎也并沒有為此沮喪,只問了他接下來該怎么辦,自己什么時候能回去。
可現(xiàn)在儀器都毀壞了,葉士聰也沒有把握什么時候能修好,修好后是不是真的能回去,他更加無法保證,只能先硬著頭皮告訴她,回去應(yīng)該是可以的,但是需要等。
天晴一點沒有顯露出不安或者懷疑的意思,又問他等待的這段時間自己要怎么生活。葉士聰還能怎樣?只好承諾說到她回去之前,自己一定會照顧她,不會讓她餓死。至此這姑娘好像完全沒有后顧之憂了,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架勢,站起來主動問她可不可以先洗個澡……
看起來,她對于這個奇怪的局面,接受度比他還要高。對一個古人來說,有這么開明的思想和這么博大的胸襟,葉士聰也是深深地贊嘆佩服。
后來天晴在浴室里呆了很久,他不知道她是在研究里面的東西,還是在花時間思考。反正她出來的時候看上去很開心的樣子,穿著他的衣服睡褲,寬寬大大,搖來晃去的,顯得天真又可愛,讓他想起了自己遠在加拿大的妹妹。
至此,他終于可以和她好好聊一聊了。
葉士聰為天晴溫了一杯牛奶,讓她在客廳的梳化上坐下,告訴她自己為什么會進行這個研究,以及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偏偏是她被吸進了蟲洞,來到了這里。
而天晴也完全搞清楚了目前的狀況。
現(xiàn)在她身處于1997年回歸祖國懷抱的香港特別行政區(qū),雖然離開大寧城已經(jīng)十萬八千里,但她依然在中國。
這個世界已經(jīng)沒有皇帝了,經(jīng)過朝代更替、戰(zhàn)爭、改革……一系列的變遷,她所在的香港由一個叫做特首的大官治理,應(yīng)該和她所知道的知府差不多。她所看到的那些奇怪東西,都是工業(yè)革命、科技文明的產(chǎn)物,讓人們的生活可以更加便利。
葉士聰替她打開電視,天晴失聲驚呼這么一個平平的方格居然能容納那么大的場面,那么多的東西!葉士聰一邊為她解釋電視機工作的原理,一邊調(diào)換頻道,告訴她每個畫面究竟在講些什么事情。
“啊?你們這里也有人暴動啊,我來的地方也是!”天晴指著正在播送的一段紀錄片畫面叫道,“士聰你認識里面這些人嗎?”
葉士聰有些尷尬地紅了紅臉。“不認識。我是守法市民,不參與這些事的。而且這些都是以前的事了。”他沒說,剛剛就因為他房子里傳出怪響,鄰居成叔還擔心他遇到了什么襲擊,還好他應(yīng)得快,不然估計現(xiàn)在警察都到了。
天晴還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那些畫面,葉士聰覺得讓一個未成年沉浸在暴力氣氛里實在是不妥當,很快換了頻道。
嗯,古典音樂,這個好,很陶冶。
天晴并不了解什么是交響樂,只感覺充耳迎面的絲竹齊奏,氣勢非凡。
然而在這其中,卻自有一股綿柔的哀愁,若花堪繾綣,似水怎纏綿,悠遠流深,往復亹亹,讓她不可遏制地想起了她的家鄉(xiāng)元寶山——滿目峰川如畫,鄉(xiāng)鄰語笑如織……
葉士聰沒想到花花綠綠的新聞紀錄片都沒讓她看癡,卻對著畫面基本沒什么變化的樂團演奏發(fā)了呆。
他伸出手,在她面前輕輕晃了晃:“你怎么啦?”心里打鼓,剛才那么亂,她不會來的時候受了什么沖撞內(nèi)出血,現(xiàn)在開始起反應(yīng)了吧?或者她本來就有什么病?那她會不會死啊?要不要把她送醫(yī)院?不然要怎么解釋他的家里出現(xiàn)了一具身份不明少女的尸體?!可醫(yī)院怎么送?她又沒有身份證明!
天晴卻不回答,仿佛依然颙望著遙遠遙遠的某處,毫無反應(yīng)。要不是眼睛眨動的頻率和面色還算正常,葉士聰幾乎要以為他的擔心成真了。
過了天晴覺得很短葉士聰卻覺得很長的時間,那首曲子結(jié)束了……
“好好聽哦??!叫什么名字?。窟@首曲子!”天晴看到樂手對著熒幕行禮,立刻又回復了以前那種元氣滿滿的狀態(tài),問他問題的時候,眼中光芒煌熠。
她剛剛呆成那個樣子,就算打她估計都感覺不到疼,只是因為沉醉于優(yōu)美的旋律嗎?葉士聰由衷覺得有些搞笑,已經(jīng)完全不擔心她的健康問題了。
“《伏爾塔瓦河》?!?p> 他抬頭看了看鐘。不知不覺,已經(jīng)快八點了。葉士聰感覺有些餓,趁她還在認真看電視,起身泡了兩碗杯面,放到桌上,招呼她先吃飯。
天晴看看放在奇怪容器里彎曲得極其工整的面條,也沒有猶豫,拿著筷子端起來就吃了。
“她的承受力真的好強??!而且不管跟她說什么,好像一遍就懂了,應(yīng)該算是種天才了吧?!比~士聰心里再度感嘆。
“21世紀還真不錯??!”天晴喝完了面湯,長舒一口氣后,突然冒出一句。
“你能習慣就好唔……”葉士聰還在吃面,含糊說著。
“這有什么好不習慣的?你看,這里的科技這么方便,燒飯都不用砍柴生火,吃的玩的樣樣都多。講真的,士聰,我覺得就算不回去也挺好的,就是我爹還活在六百年前呢,也沒人照顧……我得把他帶過來才行。”
葉士聰一口面差點噴出來:“你要把你爹帶來?!”
“嗯!”她一點沒覺得有什么不對,“這里這么好,我娘早就不在了,爹辛辛苦苦把我養(yǎng)大,我怎么能不帶他過來享福呢?”
“這……你們要怎么生活?。窟@里的人都是靠工作來謀生的,你們兩個古代人,準備干什么呀?”
“古代人也靠工作來謀生啊~不過我爹都一把年紀了,也不要他干什么了,就我來養(yǎng)他吧!不管世道怎么變,總歸是需要醫(yī)者的吧?跟師父學的那些醫(yī)術(shù)應(yīng)該是過時了……沒關(guān)系~我再學些新東西就好了。你不知道,我可聰明了,學東西很快,到哪兒都能活下去~”
葉士聰當然不懷疑她聰明,但她的大膽任性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天晴!”葉士聰感覺必須把她的想法扼殺在搖籃里,“你做不了什么醫(yī)者的,這里行醫(yī)是要念很多年書,需要考執(zhí)照的!啊呀不對,不是這個問題!你來這里完全是個意外!意外你明白嗎?就是一個事故!我一定會把你送回去,你必須去屬于你的年代生活,你爹也是!”
“為什么???”天晴皺起臉,表示不服。
葉士聰只得為她解釋了一遍何為“蝴蝶效應(yīng)”——比如原先她在六百年前應(yīng)該嫁人生孩子,那現(xiàn)在她的子孫后代很可能就生活在世界的某一處,但由于她來了現(xiàn)代,原來因為她和她的古代丈夫而誕生的子嗣就不會出生了,那么六百年后,她的后代就不應(yīng)該存在,這樣就形成了時間的悖論;如果她堅持不回去,他們可能會因為時空扭曲、因為她不符合自然規(guī)律的到來,而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這還不算完,萬一天晴和她的子孫中,好巧不巧有能夠影響歷史進程的人物,比如李自成、慈禧、蔣介石之類的,而他們卻未能出生在這個世上,那整個歷史都將遭到改寫,時空會徹底混亂……最糟糕的情況下,時間還可能因為無法線性前進,被迫陷入死循環(huán)……
天晴到底是天晴,很快領(lǐng)會了他的意思。知道了后果的嚴重性,她也沒怎么掙扎,只頗為遺憾:“哦……那我爹也不能來了,雖然以他的年紀,應(yīng)該也不會再生孩子了,更完不成什么足以影響歷史進程的大事,但既然我一定要留在家里,沒我照顧他,他就是來這里享福也不會開心的……”
看她這么快就想通了,葉士聰終于放下了心,但見她難掩失落,可憐巴巴的,又輕聲安慰她:“不要難過,你留在現(xiàn)代的這段時間呢,我會帶你把好吃的好玩的都試一遍,讓你留個美好回憶,你就不用那么遺憾了?!?p> “好?。∧蔷瓦@么說定了!”天晴抬起臉來,又露出小孩子一樣開心無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