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似是故人來
“老爺,該安寢啦。”
“嗯。”
二人離去已久,劉璟依然憑窗而立。
“神機通天,預(yù)伏妙法”……那名徐姓少年,這點倒確沒看錯。
二十年前,長兄劉璉因胡惟庸而死,父親似隱隱已有預(yù)料,不然不至于在臨終時囑咐自己——“不襲爵,長保安”。當(dāng)年的開國文臣,李善長被夷三族,胡惟庸株連蔓引三萬余眾,宋濂子孫獲罪,自己客死異鄉(xiāng),竟也唯有他們劉家,富貴雖然不再,總算生息綿延。不知該說是父親的先見起效,還是妥協(xié)使然……
劉璟長嘆一口氣,手指摩挲著案邊一本封頁無字的舊冊。夜風(fēng)驟起,翻亂內(nèi)里各種怪圖異文,無論怎么看,都如同孩童的信手涂畫。
“帝星北巡……”
無功而返。
張之煥見天晴怏怏,心里陡生一陣空蕩蕩的內(nèi)疚。卻不知她正在想什么。
劉伯溫孔明再世,多智近妖,比起其首徒席應(yīng)珍,是張全一更為鐘愛的高足。雖然看著晚景凄涼門庭冷落,但細(xì)細(xì)究查下來,開國功勛中武將就不說了,文臣中只他這一府恩眷仍在,一身清白,香火延續(xù)子孫平安。這是巧合?還是劉基的布置?
如果后者,他之前一定向兩個兒子授意過什么。次子以禮推讓不愿襲爵,長孫辭之不過,受封后再以奉親守墓休致歸田,看似合情合理,忠孝兩全;從此劉家遠(yuǎn)離朝局中心,恰好躲過了四案之禍……
那么,劉璟至宣府做藩王長史,會不會也是劉基的意思?宣府……莫非?
不會不會,要是十九那里有金匣,劉璟一定知道。他為人剛直,方才如何能那么坦然地撒謊?況且,劉基算無遺策,深諳天機,不應(yīng)是會做那種篡主妄想的人,要金匣也有害無益啊……
“真是抱歉天晴……怪我出的餿主意,害你白跑一趟了?!睆堉疅▏@聲道。
“還真不白跑,起碼知道劉長史是個什么樣的人了?!笨磥砘噬夏抢?,他很可能也是一般的說辭,這樣就不擔(dān)心其他人會捷足捷徑,從他這里突破,比她先找到最后一個金匣了?!皼r且,劉長史都說了,誠意伯多年前已經(jīng)解了兇讖,那你的太孫殿下,也可以放心啦。”
“什么我的太孫殿下?!睆堉疅ū凰欢盒α?,“難道還有你的燕王殿下么?”經(jīng)過這段時日,他已經(jīng)能很自然地拿兩人的關(guān)系開玩笑了。
“哎~真是我的倒好了,那我就有錢,能再買一幅前赤壁圖賠給你了?!碧烨珂移ばδ槪睦飬s鄭重感激。張之煥見劉璟喜歡,非要把那幅趙希遠(yuǎn)真跡送給他,為的自然是替她善后——像兩個晚輩造府登門的瑣事,劉長史回宣府后便不必與谷王相提了,徒惹叔侄見疑。
“這點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張之煥道。
天晴不應(yīng)話,轉(zhuǎn)身從車廂角的包裹里拿出一卷紙來。
“這個給你?!?p> 張之煥接過展開,望見當(dāng)中所繪,不禁喜上眉梢。
“這是……我么?”
“難道還能是我么?”
“是你畫的?”
“難道是張大人畫的?”
“謝、謝謝……天晴,我好歡喜,真的!”
“真的?”
“真的!”
“那也不枉我被人笑啦……”
“誰笑你?”
“你不就在笑我?”
“我哪里有笑你?”
“你眼睛、眉毛、鼻子、嘴,哪里不在笑我?”
兩人一路反反復(fù)復(fù)說著無聊話,到了存義坊樓牌下,竟都渾然不覺,只道今天時間過得快到出奇。
“啊……老師。”
恰時迎面走來一人,張之煥乍看見身影,立刻止了和天晴的笑鬧,肅容作禮。
原是方孝孺剛剛自城南講學(xué)而歸。天晴一看張之煥反應(yīng),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也跟著向他作揖,抬起頭來才細(xì)瞧了兩眼。見他中等身材,看上去就是一位溫和平實的長者。
“既是文耀的朋友,不如留下便飯吧……”方孝孺笑得慈愛。想來樸厚如他,絕想不到自己的門生會和一個女扮男裝的姑娘在外鬼混一天。“便是上了更鼓,寒舍尚有留客之席?!?p> 此話一出,連張之煥都有些面皮發(fā)僵。留宿什么,也未免太過了!雖然說他……
“呃,老師,學(xué)生這位朋友……”
“哦不了,晚輩還同另一位友人有約。容日再來拜訪方先生?!碧烨缦蚨斯傲斯笆?,便一笑告辭了。
“看上去真是個和藹的好人啊,真的不能提醒他一下嗎?朱棣要造反的事肯定不能說,那只能想辦法讓他辭官回老家了??桑F(xiàn)在他也沒做官啊,總不能先把之煥好好的工作給攪黃了吧……”
天晴回到別館時,猶自帶著這副糾結(jié)思索的表情,被來接應(yīng)的花姣一把推進房里。
“嘿嘿……是我不好,一下子忘了時辰,讓你為難啦!”天晴立刻道歉,“你本家有沒有疑心???”旁人都不知道花姣姓沈,只叫她花姑娘,天晴便打趣,說她是老花本家。
那一日天晴自稱為國公爺醫(yī)舊瘡大耗精力,回了館中就連睡三天,其間進進出出侍候的只有花姣。路過的下人們時不時聽見房中兩人高高低低說話,聲音儼然是花姑娘和徐娘娘,雖然心有困惑,可也不得不信。
花姣面無表情:“老花疑不疑心,都礙不了王爺疑心。你在外頭做正事也就罷了,可別……”說到這里,卻自己住了口。
“可別什么啊?”天晴歪著腦袋嘻笑,想逗她說出些“光顧談情說愛”、“被男人迷暈了頭”之類的怪詞來。不料花姣卻嘆了口氣,鄭重道:“可別被人騙了。”
天晴大樂:“被人騙?我有什么好騙的,騙財還是騙色?如今你不怪我騙別人,反而擔(dān)心我被人騙?花姣啊花姣~”
花姣不再理會她這茬:“你先前說后天要下蘇州府去,我已讓老花備好了車子。你若有什么變動,我就說你還要歇一歇,再支會他?!?p> “不變不動?!碧烨绲?,“我們照計劃,去蘇州~”
……
魏東掏掏耳朵,洋洋伸了個懶腰,拖著步子繼續(xù)沿觀前道走下。
自從撤銷了親軍都尉府,再沒人跟著點頭哈腰,油水活做夢別想,破差事卻沒見少過。今天更好,堂堂原錦衣衛(wèi)千戶,要陪著兩個小娘們逛街??此齻児渫炅祟^面鋪水粉攤蘇繡坊,又走進一間版畫店——這個他能逛!
魏東親自上陣,搖頭晃腦走進鋪子里,佯作觀看挑揀,將旁邊對話的聲音楚楚收到耳中。
“我們云星齋的版畫,在全蘇州城都是有名的,就整個蘇集商會里,也是絕對頭一家!北邊來的客人,每回到年中就開始收貨了呢,夫人真趕了個巧~”
“掌柜的你莫騙我,聽說蘇集商會只有四部,可沒一部是做版畫生意的。”天晴道。
“夫人有所不知了,自從沈三公子來了蘇集,現(xiàn)在蘇集可不止四部啦!我們云星齋是藝部的字號,城東的琳寶齋夫人應(yīng)該聽過吧?也是我們蘇集藝部里數(shù)得上的~”
“嗯……你這版畫樣子是挺多,可論質(zhì)素,就平常了?!碧烨绨霊?yīng)不應(yīng),搖頭道。
“這種貨色自然入不了夫人法眼了。夫人隨小的移步內(nèi)間相看。有一套《穆桂英大破天門陣》,可稱得上是本店鎮(zhèn)店之寶……”
此時前門后院、東南西北的窗戶都被盯個密不透風(fēng)。魏東跟手下交換了一瞬眼色,繼續(xù)于堂里守著。不過一盞茶功夫,便見兩人說著“你們商隊去時,多帶上幾套好的來,我和其他夫人們再挑挑”、“一定一定”,沿樓梯迤迤而下。
魏東初不留意,余光一瞥,卻見一個粗衣小伙計低著頭,輕悄跟了下來。心念一動,正想上前拿問,一道粗壯身影不知從何處閃出,捏住了那伙計的上臂,嚷嚷道:“做什么那么久?捂著什么東西,怕大爺買不起么!”
伙計慌張?zhí)ь^,嚇得頭巾也震掉半邊。魏東定睛一看,癩痢頭,左邊臉上生著一顆大拇指甲蓋那么大的長毛黑痣,下巴幾根胡子稀稀落落,跟他整個人一樣探頭探腦、鬼鬼祟祟,正是龐掌柜的侄子小癩三。手下有新來的不明底細(xì),暗喟“真是個丑小子,這副尊容,難怪走路要低著頭了。”扭過臉不愿再辣自己眼睛。
丑小子在那壯漢的手掌里掙扎,嗓音破鑼一般:“哎喲喲痛——小店這些貨色,哪一件是大爺買不起的?只是大爺要的是《劉海戲金蟾》,最好那版是去年做的,過年時新貨一壓,拿出來費了些辰光,還請大爺見諒!大爺松手、松手哈……”
壯漢把他甩到一邊,拿過他手中版畫一瞧,眉花眼笑:“吶,這種的才像個樣子!之前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兒!”
“大爺慧眼,這是小店的老板,也就是小的叔父,特地從桃花塢墨浪居士那里訂來的版子,拿來送禮最好了。那位居士就是去年錢塘江觀潮被卷走、啊不,仙游去了的那位,這畫可是絕版了,別說全蘇州府,就是全江南,恐怕也找不到第二幅了……”
魏東冷笑一聲,冤死鬼作的畫,哪個冤大頭會買?你當(dāng)這大漢傻子不成?丑癩三嘴笨還話多,怪不得如今都娶不到媳婦兒!自己剛才也太疑神疑鬼……心頭一松,抬目見從人已發(fā)了暗號,那徐氏娘娘和侍女出了店門,徑直往驛館方向去了,不再猶疑,轉(zhuǎn)了個身便繞道追上。
……
蘇集商會總部后堂。
“惜敏。”
瘌痢頭阿三拂面一掀,假頭皮、黑痣和亂須都撩在一旁,只見其下膚光溫玉,青絲如緞,儼然是蘇集當(dāng)家“沈智”的容貌。
“會長!”付惜敏大驚,環(huán)顧一遍前后左右,確信沒有旁人,才上前道,“你老人家怎么回來了?什么時候到的?”
“你來信說最近有人鬼鬼祟祟在商會周圍盯梢,除此之外,還有什么沒?會中近來情況怎樣?”
“就是那日郭姑娘出門,有被人搭話,隱約是要打聽沈三公子的事,除了這些,別他倒沒異樣……其實商會一向循規(guī)蹈矩,出門帶貨證引俱全,就是上門來查,也不怕甚么。所以屬下才在信中寫,會長無須掛念,要能手書一封,說明個中緣由當(dāng)然好,實在不行,也不妨礙。哪知道會長還是親自來了!”
“京中有位大人物,怕是因為蘇集最近風(fēng)頭太盛,對我有點誤會。今次我就是來處理這事的,過陣子應(yīng)該就好了。你讓大家放心,勿要一驚一乍,表現(xiàn)像平常一樣就好?!?p> “是,是。萬幸有會長出馬!”這跟付惜敏猜想的也差不多,聽聞沈智已經(jīng)出手,心中大定,不過……“呃,還有一事,不知會長可否聽聞……”
見付惜敏支支吾吾,一副礙口識羞的小娘子樣,天晴頗不耐煩:“沒聽聞,你快說吧!”
“……是,是關(guān)于那馬家小姐?!?p> “馬心蕙?她不是說要參加入宮秀選么?”這次倒沒見著她人。天晴聽惠妃提過一耳朵,他們進城時,洋洋灑灑一百零八個姑娘恰好住在壽昌宮待選,她心虛沒好意思問馬心蕙在不在內(nèi),暗想反正在不在都應(yīng)該碰不到吧!
“啊——原來如此?!备断粽诡佇Φ?,“那會長一定也聽說了,經(jīng)過了總共六輪海選、復(fù)選、宮選、再復(fù)選、半決選、總決選,馬小姐已經(jīng)躋名最終三十二位待選秀女之列,屬下還道會長沒聽說,未置后手呢!”
天晴吃了一驚:“那、那她就有三十二分之一的機率當(dāng)上太孫妃、以后就成皇后了?”
“是呀……”對面反應(yīng)顯然是剛剛得知,付惜敏見之心又一緊,“這、怕只怕……”
怪不得付惜敏吞吞吐吐不敢說,原來怕的是馬心蕙萬一哪天母儀天下,記起舊愛情仇,會對商會不利。天晴心里紛亂,擺擺手道:“瞎擔(dān)心什么,就因為我拒婚,她才有這么好機會,能飛上枝頭。謝我都怕來不及了,怎么會來報復(fù)?”真正的念頭卻是——到時太孫出逃,他的妻子要何去何從?是跟他一起走,還是……
她從不追問士聰這段歷史,此刻卻有些后悔,如果能知道的多些,起碼不至于這么不安心。
“嗯,嗯,會長說的是?!备断魟t想,曾經(jīng)差點上門提親的事,馬老爺無論如何不可能與外人說起,那天下間也就馬家父女、會長、商會四部幾個元老和陸競知道而已。
聰明人心照,馬小姐就是選不上太孫妃,有了“終選秀女”的身價,也一定能結(jié)一門好親。只要馬家不來找商會麻煩,從此大家就一刀兩斷各自裝傻;如他要挾私報復(fù),蘇集也不是真無反擊的辦法。
“還有……長春那位石絡(luò)石大人,得了急病,突然去世了。新來接替的蔣大人,前日已到了任上。湯憲去送熟鐵的時候,有拜會過。那蔣大人見禮從天降,倒不嫌晦氣,高高興興收了?!?p> “那是自然,否則石大人的課額少不了落到他頭上,他也愁啊。”天晴嘴上應(yīng)和,心中又惴惴起來——石絡(luò)得了急?。窟@么巧?
……
天晴自后門出了會部,又成了癩子阿三的模樣,沒走兩步,便給在版畫鋪吵鬧的濃髯大漢一把撈住,拉進巷子。
天晴也不掙扎,甕聲道:“客官這次又看中什么絕版貨了?”
大漢將她一放,哈哈一笑:“絕,真絕!絕對是天下第一的丑貨~知道你丑,可不知道你能這么丑,應(yīng)該多虧了沈姑娘的妙手吧!”
“阿穆少爺也不差啊,好好的漂亮臉蛋,給化成這副五大三粗的模樣。一定是寧王殿下怕阿穆少爺人中龍鳳,走到哪亮到哪,才叮囑盯梢時務(wù)必要仔細(xì)喬裝,免得給人認(rèn)出來吧?”
阿穆濃濃的長眉揚了揚:“你就不謝謝我?這次你在皇城那么招搖,除了寧王,保不齊還有哪幾個王正盯著你呢?!?p> 廢話還用你來說。天晴哼了一聲:“既然如此,阿穆少爺不好好幫寧王盯著,也不拆穿,反而上來解圍,又是什么想頭?”這點確實古怪,適才情況,如果那個探子真拿住了她當(dāng)場逼問,就算她有自信能招架,尚未離開的花姣和喬裝成她的郭碧瑤勢必會心急露出馬腳,到時功虧一簣。
就因為穆華伊大吵大鬧,花姣她們回頭觀望才不顯得古怪,見她平安過關(guān),自然就會及時離開,不至于讓那幾個經(jīng)驗老到的錦衣衛(wèi)起疑。
這家伙這么好心幫她,要說是心血來潮興致突至,打死她都不信。
“就當(dāng)讓你欠我一份情吧。你也知道阿穆少爺我,向來是有債必討的~”穆華伊邪邪一笑。
天晴心里一震——難道他已經(jīng)知道了金匣羽印的事?可寧王就是知道,也不會告訴他,難道是他打聽來的?還是他注意到了阿赤烈的金匣……表面卻皮笑肉不笑:“可要請那阿穆少爺繼續(xù)大力支持、多多回護了,不然我丟了這條命,就是想還債~也有心無力了。”
“還真看得起自己!誰要你還,我不過是看在……”
“天晴。”
穆華伊話未說完,一清冽的女聲響起。兩人循而回頭,天晴驚喜;“花姣?你把那群家伙甩了么?”
“他們看兩個女的都回了驛館再不出門,自然不會留心粗夫打扮的小卒子了?!被ㄦ姷赇伳菨h子說話神氣,已猜到他是誰。怕天晴遇上麻煩,送回了喬裝改扮的郭碧瑤,她就來會部附近逡巡,果然撞見了二人。
“沈、沈姑娘……”穆華伊一見她,就兩眼發(fā)直,笨口訥言說不囫圇話,天晴暗暗好笑?;ㄦ腥粑匆?,睬都不睬他:“你的事辦完了,便回去吃飯吧。”
“嗯~總不能再關(guān)門大睡一天,只跟你一人照面?!碧烨缟锨拜p輕捏了捏她的手,很快松開。
花姣快速替她卸了假頭皮、假黑痣,烏發(fā)利落梳了個髻,蓋上襥頭,天晴便成了同花姣一般的驛卒模樣。兩人并步向外走去,扔穆華伊獨自留在那里,好像他全不存在一般。
“誒!沈姑娘?”穆華伊開始只癡癡看著,眼見她要離開,才忍不住追步上前。
“阿穆公子,你我有言在先,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經(jīng)做了,現(xiàn)在公子要反悔么?”花姣沉聲道。
“不,不是!我絕不反悔,我只是……只是想……想……”他“只是”、“想”了半天,仍舊沒說出只是想干嘛。天晴見一向游刃有余的他這般膽小緊張的樣子,居然有些可憐他了。
花姣的心腸卻比她硬:“等公子想好了,再來指教吧。”說著又拔步要走。
“那我可以再找你吧!你說我想好再來,就是可以再來找你,對不對?”他問得呆傻,天晴大樂,花姣仍自毫無表情,不發(fā)一言,走得卻更堅決了。天晴回過頭,給穆華伊比了個打氣的手勢,嘻嘻哈哈跟上。
“他要你做什么事啊花姣?”
“沒什么事?!?p> “說啦~說啦~不然我今晚肯定睡不著了!”
花姣氣笑:“起開!一個大男人,靠在一個老爺們肩頭撒嬌,外人看到成什么樣子,還要不要喬裝了!”
“那你就快說給我聽??!”
花姣無法,只得道:“他讓我告訴他名字?!?p> “???”天晴驚呆??辞樾危瑧?yīng)是穆華伊讓花姣做一件事,之后便答應(yīng)不再同她啰唆搗蛋,然而這件事,居然只是——告訴他名字??
花姣知她所想,自己也奇怪:“你總說他心思機巧,八面玲瓏,我看卻是瘋瘋癲癲,不知所謂?!?p> 所以說戀愛會讓人變傻嘛!天晴這時候真想叩謝上蒼,賜予花姣這樣的美貌。不過看來這阿穆對花姣倒確有幾分真心實意。這么想想,天晴對他少少有點改觀了。誒,忘記問他了,阿赤烈怎么沒一起來?知道他不是喬裝撒謊的好材料,打發(fā)他先回衛(wèi)所去了嗎?那他有金匣的事,寧王到底知不知道了?
穆華伊一路走回客店,思緒泛泛,臨行前和寧王的一番對話又浮現(xiàn)腦海。
“你們二衛(wèi)的忠心,本王向來清楚??上В⑿垭y過美人關(guān),阿赤烈為人雖然熱忱忠厚,卻已著了那個妖女的道,如今怕已被她迷得暈頭轉(zhuǎn)向了。阿穆少主,可千萬別再叫本王失望了!”
“穆華伊謹(jǐn)領(lǐng)殿下吩咐。”
“嗯。沈三和果爾娜,都出身云南,兩人又多多少少跟蘇集商會瓜葛,依你看,他們之間是否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殿下要想知道,倒也不難,派人到云南查訪一次,真相自然水落石出?!?p> “可燕王在那里經(jīng)營多年,與沐晟最是要好,一個不小心,只怕打草驚蛇。”
“這樣的事,找一個有能力、會應(yīng)變、又可信可靠的人來做,方可保無虞了?!?p> “那——本王交給你如何?”
“屬下定不負(fù)殿下囑托!”
……
“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呵……”穆華伊自嘲一嘆。
美人是美,英雄,卻算不得怎么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