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曾經 我們都很堅決
當夜,國公府張幡掛孝,內外一片慘白。靈堂里,徐增壽扶棺痛哭不止,眼睛已腫成了一雙核桃,可一聽到大哥幾句恨怒交加的言辭,顧不得舉家還有那么多人都在場跪席守靈,立刻披麻而起,同他爭執(zhí)起來。逼得徐輝祖不得不將他帶進房中,單獨說話。
“這樣不對!雖然爹走得突然,但天晴……這絕不會是她做的!四明山的事我也同大哥你說過,她連殺那些倭人都狠不下心,怎么可能謀害爹呢?”徐增壽道,“這么草率結論,豈不是冤枉了她?”
“爹之前都好端端的,唯獨今日見了她一面就撒手人寰,難道會是巧合么!”徐輝祖道。
“可……她如果真存心殺人,得手后就該馬上逃走才對,何必還留在國公府與你我糾纏?那不是等著被抓嗎?”徐增壽連連搖頭,覺得事情根本說不通。
徐輝祖緊皺劍眉,呵斥道:“我看你也被她的妖法迷了眼!現在事實鑿鑿,你還要幫她說話?”
“大哥!這不是幫不幫誰的問題,而是整件事確有疑點!大哥一向比我縝密細心,如何我看得出,大哥會看不出來……”徐增壽說到一半,陡然明悟,“你知道!你知道她是冤枉的!你明知根本不是她,卻還要以謀害爹的罪名抓她!抓了也不送交衙門,卻要直接送進宮里!大哥,你怎能這么做?一旦天晴到了皇上跟前,那跟送她去死有什么分別?!”
“你懂什么!”徐輝祖低聲吼道,“交出常天晴,她不一定死,不交,咱們闔府上下就全都完了!一旦被定罪謀反,金書鐵券都不能免死,先皇欽賜的恩榮,都要一筆勾銷!”
“但爹根本不是……”
“爹是不是她親手殺的有什么分別?”徐輝祖直接打斷了他,“若不是她騙爹在前,欺君在后,爹何至于急怒攻心,突然病發(fā)?”
“大哥啊……”
“之前在武英殿中,爹用性命和清譽作保,如北地反叛,必定親自提刀上馬,誅殺逆臣。陛下正是被爹這句話說動,赦了燕世子他們三人回去。如今北平果然舉旗南攻,爹卻再不能信踐承諾,不僅元帥之位要換人,論理,你我還要丁憂三年。三年后,誰知道是什么局面?一旦朱棣功成,爹的外孫、我們的外甥,會成為新的太子、新的皇帝。你若是陛下,會怎么想魏國公府?會怎么想我們這群叛臣親眷?”
此時徐增壽終于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冷笑一聲,語氣里隱隱悲憤:“難不成皇上能以為,是我們家是為了置身事外,故意害死了爹嗎?大哥明明一直對皇上忠心耿耿……”
“那又怎么樣?晉篡魏,宋代周,黃袍加身前,哪個不是忠心耿耿?陛下為國儲時,就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現在即便身登九五,仍舊危機四伏,所以才雷霆削藩。你以為他會念我十年忠心,就深信不疑么?只有交出常天晴,陛下才能相信——爹是一時受人蒙蔽,而今怒欲殺賊,卻被妖女所害。而咱們魏國公府,除了效忠陛下別無二心。爹已經不在了,可爹不能白走!如今徐家的將來只能靠你我二人保全,你當以大局為重,不可再婦人之仁了!”
“徐家……”徐增壽的牙關用力開合,摩挲著這兩個字,“有句話我放在心里很久,爹在的時候不敢說,如今,也不怕了!”他頓了一頓,聲音異常堅硬,“大哥一直效忠陛下,竭心盡力,當中可曾想過一次二姊和妙琳的處境?”
徐輝祖當然明白他的所指,卻不想他會在此刻說出這樣不合時宜的話來,一時氣得失語:“你!”
“代王被削,二姊如今舉家被軟禁在大同府。待燕地被平,皇上撤藩更有根有據,秋風掃落葉,恐怕代王也要性命不保了!到時候,二姊她怎么辦?他們夫妻是不合,但以二姊的性子,說不定就跟著代王一起去了!”徐增壽無視兄長的怒意,繼續(xù)說著,“還有妙琳……她還沒有嫁給安王,難道大哥要眼睜睜看她做望門寡,守著貞潔牌坊過一輩子嗎?大哥口口聲聲說保全闔府,莫非出嫁女就不是徐家人,她們同你我就不是骨肉至親了么?”
“放肆!”徐輝祖怒喝一聲,接下來的話卻不敢再聲張,“連你也要造反么?知不知道你這番話但凡讓外人聽見一句,徐家會是什么下場?徐增壽,不光你有情有義,她們也是我的姊妹!可只有徐府立住了,我才有資格為她們打算。是非輕重,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就是不明白!不明白忠臣的虛名有什么重要,能讓爹和大哥狠心拋棄自家骨肉!天晴雖然只是你我義妹,可她真心實意是為國公府著想,不然也不會冒險來京。為什么害我們的人,我們要幫;幫我們的人,反而要被推出去送死?!”
“蠢貨!她是為了麻痹爹,給朱棣鋪路,才鋌而走險,來砌詞謊辯!”徐輝祖怒道。
“大哥!你何苦自欺欺人?論識人,你比我更明,她到底是好是歹,你該比我更清楚!”
“不必再說了!我已派人上報天聽,明日五更就將妖女果氏押解宮門。她能巧言惑人心智,還會各種詭計妖法,你是被她騙了還不自知了!今晚,你只管在爹靈前守香盡孝,別再胡思亂想,多做多錯!”徐輝祖眼中交織著幾絲痛苦,“三弟,就聽大哥一句,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
天晴渾渾噩噩在昏暗中醒來,不過多時,便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如果徐輝祖真想快刀斬亂麻定她的罪,不必耽擱,立時就可以把她綁至御前。這么一份大禮,估計皇帝不會因為“太晚了”而拒收??伤麉s把她關在國公府中……
顯然,他有顧慮。
她的話終究還是說動了他。
現今義兄把她當做了朱棣派來的說客,如果皇帝震怒之下直接殺了她,為北征軍祭旗,那無異于徐府公然向朱棣下了戰(zhàn)書——以徐輝祖的謹慎小心,就算認為朱棣贏的可能只有萬分之一,也必會留好百分之百的退路;所以,他并不愿取她性命。起碼,不是由國公府親自動手。
是故,他需要時間,至多一個晚上,讓他可以找到一個在御前說得上話、而他又充分信任的人,站在第三方的角度,替他力陳徐府的忠誠、同妖婦果爾娜不共戴天的仇恨,并且在大軍未發(fā)之前,勸說皇帝不妨先留下她的小命,作為鉗制燕王的后手。
這個人,能是誰呢?
天晴幽長地嘆了一口氣。
“所以,你會如他所愿嗎?”
張之煥。
在知道又被我騙了一次之后……
“啊……嗯?”
天晴正胡亂想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忽然從眼前冒了出來,把她嚇了一跳。
定睛再看,是個小男孩兒,一身白麻孝服被窗縫漏下的月光打得刺眼,嘴里哼哼呀呀,仿佛試圖要和她對話。
天晴就著他的嘴型,有樣學樣地發(fā)出聲音:“哈啰~”
“哈、哈……咯?”
“嗯,哈啰~”
“昌兒,怎么跑到這里面?快過來!”
一婦人緊張地呼喚著孩子,也走了進來,待看到天晴時,表情突然一滯。
天晴認出了她的聲音,試探問道:“是……三嫂么?”
“呃……天晴……”莊氏的語氣訕然,顯然她被關押起來的事,她是知悉的,只不過,沒想到她會在這兒。
這里是公爵府少有人知的一處暗室,掩在假山山體之后。莊氏剛嫁進來時,還聽到過這里是阿翁用來“嚴刑拷掠北元奸細,里面住著不少冤魂”的傳說。只是徐達為人光明磊落,魏國公府又是大明開國新貴,并非什么根深蒂固延續(xù)百年的大族,怎么著也不像會有陰私需要刑房的樣子。后來她怯怯問了相公,徐增壽哈哈大笑,說堂堂國公府怎么會干詔獄的臟活?不過是公爹的一位朋友曾來此堪輿,稱此地處西北吉位,若以高山為鎮(zhèn),不僅能保家宅平安,更可保子孫奕葉昌繁,只是山體必留中空,取“大成若缺,大盈若沖”之意。反正空著也是空著,就被做成了個暗室。他和妙琳小時候玩藏貓貓還跑進去過,里面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哈……啰?啥、嘛——哈啰?”小景昌還在跟天晴學舌。
“哈啰啊,就是你好,是我們那里打招呼的話。景昌小少爺,哈啰,好久沒見到你啦,你好嗎?”
“哈、好……你……哈、好?嗎?”
莊氏愣愣看著一大一小咿呀對話的兩人,喃喃道:“這還是昌兒他,第一次開口說句子……”居然是對著天晴。
天晴沖景昌點了點頭,笑瞇瞇回答:“我也很好呢~”
莊氏看看周圍。這里確實像相公說的,什么都沒有,唯有一個孤零零靠在草墊上被銬鎖著的天晴。實在算不得好……
想起往日間與她說說笑笑的歡悅情景,莊氏慨然道:“天晴……這朝堂風云、天下之爭,不是我這樣婦道人家能懂的事……”聽大伯在靈堂所說,她便知天晴這次兇多吉少。大伯為一府做打算,當然沒錯,但是就這樣推她去死……她,又有什么錯呢?她行事是和常人有些不一樣,但就像相公說的,并不是什么奸人壞人,更不可能加害阿翁啊……
“三嫂不必為我難過,義兄做的沒錯。生死有命,況且我也未必就死定了?!?p> 天晴笑得淡然,莊氏更覺難受,只得抱了景昌,轉過頭去不看她。
“妙琳她……還不知道吧?”
莊氏愣了一愣,終于還是點了下頭?!鞍⑽套叩锰蝗涣?,妙琳一見就暈了過去,直到現在還沒醒轉過來……相公……不忍心把她叫醒。”
“那義父他,是真的……”
天晴心中一陣苦楚如涌。好不容易平復下來,黯啞著嗓子開口道:“我……能不能請三嫂幫一個忙?”
“……”莊氏木然看著她。
“當然不是要三嫂放我出去。只是,能不能把那面石窗稍稍打開一些?不然我怕等不到天亮,就要被悶死了。三嫂放心,我不會大喊大叫的,便是叫了,這府里也沒人能來救我?!?p> 莊氏聞言松了一口氣。如果天晴真的哭求她放了她,或者表現得絕望消沉,那她除了掉頭就跑,可真不知該怎么辦了。
那是一塊活動的假山石,莊氏挪了挪,至多也只能開到三四寸,外面還有云松遮擋藤蘿垂掛,根本看不出來這點空隙。莊氏心下算了算,這點開口,像天晴這樣被捆著鎖著,就是能跳到石窗邊,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謝謝三嫂,這樣就可以了。”天晴道。
小景昌見娘親松了懷抱,趁機跑到天晴邊上,小手在天晴的鐵鏈上拍拍打打,像是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很想試試它的硬度如何,張開嘴要咬下。天晴慌忙一閃,叮叮當當的聲響惹得莊氏回過頭來,趕緊把他抱到一邊,斥責道:“你咬,你咬,兩排牙還要不要了?”
景昌哇哇大哭,莊氏只好邊哄邊向天晴道:“天晴,你放心,我聽相公的意思,等到了皇上跟前,他一定會替你求情的。你……你且等一等?!?p> 天晴點點頭,反去安慰她:“三嫂你也別擔心?;噬虾蜕茖捄瘢幌榍宄?,不會真要我的命的??鞄е齼撼鋈グ?,萬一有人過來,你白白挨頓數落。義兄關我在此,便是不想要人知道,尤其是三哥,所以連看守的人也不派。你也切莫告訴他,惹得他們兄弟兩個又爭起來?!?p> 要她報信,她愛莫能助;要她保密,莊氏自是忙不迭答應。待她們母子一走,天晴輕輕唿哨,不多時,一只褐羽雕鸮便落在了剛剛拉開那塊假山石下的平緣,跳動著撲扇了兩下翅膀,又呼地飛走了……
……
第二日,魏國公薨逝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京畿?;实郯Q不已,列徐達為大明開國第一功臣,追封中山王,謚號武寧,贈三世皆王爵,賜葬鐘山之陰。又令徐輝祖承爵襲封,加拜太子太傅。
天晴七夕前從北平出發(fā),連飛帶跑不出十天便到了京師。然而這時自己的體能巔峰已經過去。原先她早有準備,無論義父那里成與不成,他都必不會扣留住自己,回程平常趕路總是無礙。哪知一夕巨變,她竟成了全京直隸府搜捕的戴罪之身,除了易容改裝,也沒有渾水摸魚的更好辦法了。
“怎么突然管得這么嚴了?難道是怕城里混進了燕王的細作?”
金陵城神策門內茶寮生意火爆,皆因最近出城盤查格外嚴格仔細,所有能夠藏下一人的箱籠筐籃都要翻倒檢驗,連棺材板掀開了都要瞧瞧板壁多厚,惹得往來車馬一片天怒人怨。有的人見等了許久,隊伍長龍還紋絲不動,不急趕的就在城門口內的茶寮坐了下來,一邊扇風飲茶一邊等候。人一多,難免碰上幾個熟的。三五人就這么你一搭我一搭聊了起來。
“你沒聽說么?魏國公爺薨沒,就是被燕王的細作給害死的!皇榜都張啦,不就貼在那邊城門口嘛?”
“老子又不認識字,天曉得寫的是個啥么子!”
“啥?人頭像畫得來眉清目秀,看著好好一個小姑娘,居然是殺人犯?”
“不該吧!燕王不是國公爺的女婿么?當年徐大小姐出嫁,乖乖隆地咚~十里紅妝,那個排場哦~我到現在還記得清清爽爽!”
“親叔侄都打起來了,誰還管什么女婿啊丈人的?你沒聽到皇上昭告天下,這次征虜大將軍是啥人么?”
“誒誒,那國公爺一走,平燕大元帥是不是也要換了?”
“肯定換??!現在長興侯爺變成了大元帥,左副將軍改了李堅李駙馬?!?p> “耿侯爺當大將???哎喲也龍里隆冬一把年紀了,要再被只細作害一害……”
“呸你個烏鴉嘴!幫當兵的就在那邊,捉你進去!”
“啥么亂七八糟不對箍子~我倒不相信了。燕王真那么大本事,能找細作刺殺老丈人,直接殺進紫禁城,不刷刮么?”
“又來瞎七搭八!不過聽說燕王真的老大本事,皇上剛傳話讓山西備軍糧,沁州糧倉就給搶了……”
“我也聽到了,不說是白蓮教干的么?燕王爺鬼鬼唧唧搶個糧倉做啥?”
“你還不曉得?白蓮教就是王爺教!他們沁州的老巢在那個什么山來著?誒?”
“是不是真的?。俊?p> “哪里假的!我大舅子的小舅子就是當兵的,接了令馬上要去山頭剿匪了~”
“哪個跟你說山,我說王爺教……”
天晴默默啜了一口茶水,將手中蔥油餅囫圇吃完,丟了銅板起身走人。
“檢查檢查——都放了碗盞杯子,一個一個站起來,到那邊排隊去,貼墻站好!”眾人正哄哄亂侃著,突然一隊兵馬司的官軍大步流星走了進來,扯著嗓門地朝寮子里喊話。
“哎喲兵爺,你看我這副樣子,哪里像皇榜上那個小姑娘???”說話的人正是剛剛“詛咒”了耿侯爺的那個,此刻難免有點心虛,連連拱手,擠眉弄眼地向那將官討好。
“那個妖女會易容改扮,要搜搜才曉得了!你是哪塊的,叫什么名字,干什么去?”
“小民王阿典,是個種梨的,這剛過了中元節(jié)家祭,現在回碭山那邊去,呵呵。戶牒上都寫著呢~哎喲還要搜身???好好,別摸腰,哎喲,嘿嘿,那兒也不行,癢~癢兮兮的,小民怕~嘿嘿……”
那將官一陣雞皮疙瘩,無語地松了手,把臉向另一邊轉過?!靶於级侥兀俊毙睦锇档?,這徐三郎明明該在家辦白事守靈堂,卻偏偏要跑出來,幫著搜緝那個害死中山王爺的細作。國公爺也是,跟以前中山王爺在時候一樣,寵著這個家里老幺,事事都由著他來。
徐三哥……
天晴目光坦然地注視著面前一身縗服、眼圈微微發(fā)青的年輕武將,發(fā)出干啞的聲音:“小民常億,在花市街做小買賣的,因亡妻娘家那邊出了些急事,要趕往泗縣去料理。此乃小民的戶牒。這位將軍……還請節(jié)哀?!?p> 常億,長憶。
徐增壽看了眼戶牒,便交還了她。雙手自她肩膀、脅下、腰胯、腿側一路往下拍打,連腳踝鞋背都捏了捏,看上去用力又仔細。
“沒有問題。這批人里沒帶大箱子籠子的,就放出去吧?!?p> 兩天后,正是欽天監(jiān)擇定的黃道吉日,伐燕大軍開拔北征。午門外擺鹵簿,陛下張黃幄,設御座,陳敕印。公卿百官會集,皇帝升座。大將軍耿炳文率麾下副將李堅、寧忠跪倒聽敕。兵部尚書齊泰奉宣授印,頒賜衣馬弓刀。
出征將官分座后,丹陛左右奏樂?;实勖⒈倪M御前,面授方略,親賜御酒。也不知耿炳文聽見皇帝說了什么,面色竟微微一滯。
皇帝一笑。在齊泰催促下,耿炳文叩飲謝恩。李堅、寧忠等繼進上前,皇帝皆命侍衛(wèi)賜飲,又令百官遍飲三軍,賜金錢布帛。百官眾軍山呼謝圣上隆恩,三軍啟程。
浩浩蕩蕩十八萬大軍,聲勢如虹行出了金川門,昂揚向北進發(fā)。
“大將軍方才怎么發(fā)呆了?是陛下囑咐了什么話?”李堅終于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輕揮了一鞭打在馬臀,小步跟上了耿炳文,借著坐騎的哼哧和蹄聲,蓋住了自己疑問的話音。
耿炳文注目遠方。秋陽燥烈,獵獵王旗掩映下的遠山近水憧憧仿若虛幻的海市蜃樓,似乎伸手可及,又似乎轉眼即逝。他略略回頭,身側那位深諳朝局之明波暗涌的駙馬爺依舊目不轉瞬地看著自己。耿炳文長嘆一聲,終于開口——
“陛下說,勿使陛下有殺叔之名。”
朕靜候將軍佳音,必效黃忠定軍山,斬夏侯淵于馬下!

代安澄
接下來就正式進入靖難之役的章節(jié)了,本文在撰寫過程中大量參考了毛佩琦著《永樂皇帝大傳》一書的相關史料整理,在此向毛教授衷心致以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