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色忘友的肥獾
小妖女被十三抱著落了地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的原來是個地洞,十三感覺一直抱著小女孩甚為不妥,便松開了她,讓她緊跟在自己身后走。
小妖女在漆黑的土洞里走的深一腳淺一腳磕磕碰碰,忽然間她嗅到一絲淺淺的氣味,便不由朝著可疑方向走去。
剛沒走幾步,她一不小心就被個不知道的什么東西絆了一下,腳下一個重心不穩(wěn),她就勢坐倒在了個毛絨絨的大物什上。
那毛絨絨的大物什本正自舒服地呼呼大睡,不成想被人一屁股坐在身上,它登時悶哼了一聲,接著就像嬰兒啼哭一樣哼唧起來。
小妖女嚇了一跳,趕快抬屁股起身,還以為自己剛剛坐上的是個長滿毛的大號兒嬰兒。
一直走在前的十三聽到動靜便從前面折回,又一拐彎才來到小妖女面前,原來這洞子縱橫交錯,小妖女一不小心便拐到了另一條路。
此刻十三準(zhǔn)確無誤地一把抓住還在作嬰兒啼哭的大毛物什,劈頭蓋臉地訓(xùn)將起來,“我說剛剛左右找不著你,原來躲到這里享清閑來了??!爺在外被炸了老窩,人都差點(diǎn)交待了,你可倒好!連影兒都沒傍!一天天就知道胡吃悶睡,比老太爺還受用!”
他一扒拉那大毛物什的毛腦袋,萬般嫌棄,“要你還有個屁用?!”
大毛物什平白被人擾了清夢,又無故挨了十三一頓狠罵,它感到十分委屈,委屈是真委屈,卻還倒是低著頭一聲也不敢吭。
十三出夠了氣,把它往地上一摜,趕著命令它往前方充當(dāng)帶路兵去了。
倆人一路被大毛物什帶著,連滾帶爬地鉆著九曲十八彎的地洞,不知過了多久才見到前方縫隙透出絲絲光亮。
及至鉆出了洞,十三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到了城外山角的老槐樹下。
此刻倆人已由一對璧人變成了一對土人,渾身上下被黃土蹭的沒一塊齊整潔靜地方。
十三累的筋疲力竭,不由懷疑是前方帶路的毛孫子故意公報(bào)私仇給自己找苦頭吃。
他一招手正想叫過來大毛物什再訓(xùn)上一頓解解乏,卻見它正不好意思地左右轉(zhuǎn)著小狗眼,偷偷摸摸向小妖女身邊挪著大腳丫。
十三不由看向小妖女,她不急不喘,剛逃命出來卻也不見絲毫慌張害怕,只一雙亮的出奇的大黑眼睛定格一樣一直怔怔地看向自己。
十三注意到她的目光,似乎帶著些又見故人蹤影的意味,他不由起了一點(diǎn)逗小女孩的心思,一彎眼對著小妖女挑眉壞壞一笑,“認(rèn)識我?”
小妖女不意他會這樣問,不自覺微微呆了一下后,她微不可察地?fù)u了搖頭。
十三見她像只迷路的小兔子乖的不像話,不由開懷一樂,“不認(rèn)識最好,我可不是什么好人?!?p> 他言語一頓,忽然就無賴起來,“你可都看見了,本司令殺人放火不眨眼,最好你回家后叫你那老砍頭爹送錢來,不然可別怪我把你賣了換大洋花?!?p> 小妖女聞言默默,對著手指一低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腿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個毛絨絨的大物什。
十三本想嚇唬嚇唬小女孩,話語未落卻感到無限凄涼懊喪,真是朝為司令暮為囚。他老氣橫秋的一嘆氣,深感自己時運(yùn)不濟(jì),被王二毛子敗的委實(shí)冤屈。
及至又是一聲嘆氣后,十三心想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不了從頭再來。
他自來從善如流,并不是鉆牛角尖的“武死戰(zhàn)”一派,現(xiàn)在只想以逃命為上。微一沉吟,他心下便有了囫圇計(jì)較,現(xiàn)在出城的大路小道肯定皆被王二毛子把死,倘若不小心中了埋伏,王二毛子豈不是正好對自己來個甕中捉鱉?
他靈光一閃,意識到罵了自己,不由心中憤恨地回罵起王二毛子禿王巴,專會陰險(xiǎn)使詐,整個兒一陰人,渾身上下沒一點(diǎn)像人類的本事和做派。
權(quán)衡掂掇一番,末了十三決定上山先躲躲風(fēng)聲。計(jì)議已定,他看一眼身邊的小女孩,怎么也下不了狠心把她扔下。最后,他拉著莫名得來的小媳婦兒深一腳淺一腳地上了山。
直至日頭將要落山,十三帶著小妖女才走到了山林深處落了腳。雖說未見追兵,一路上十三卻差點(diǎn)被叛變的大毛物什給氣了個倒仰。
原來這大毛物什便是個大獾,是和十三從小長大的寵物兼發(fā)小,倆個伙伴兒自小形影不離,頗為親密。
未料此刻這大獾見了小妖女卻像走失的幼童找到失散多年親媽一樣,上躥下跳,左右殷勤,小心奉承。
十三在一旁冷眼旁觀,心道,“得虧它不會說話,不然早就恨不得上前直接喊媽了?!?p> 大獾足有半人多高,體格壯大,一身毛又密又長,乍一看像個小熊。它一雙小狗眼下趴著個大毛豬鼻子,大黑臉上兩道嬰兒臂寬的白毛似紐帶一樣,從它下巴頦兒直奔左右眼、再各延伸向頭上直至后背。它的一雙大爪子又尖又利渾似熊掌,兩條肥短腿下面長著一對全是毛的人腳狀爪子。
此刻正站在小妖女身旁獻(xiàn)殷勤的大獾垂著大毛腦袋,一雙人腳似的毛腳丫分成個外八字,胖胖的身體微微前傾,兩個大毛爪子抱在胸前,一副憨態(tài)可掬的樣子,顯的十分笨拙可愛。
十三十分看不上它那個見色忘友的做派,沒想到它跟著自己十幾年,天天一副正派的老實(shí)樣全是裝的,原來骨子里也實(shí)則是個不正經(jīng)的東西。
他冷眼瞧著大色獾,末了得出結(jié)論:瞅它這副花癡做派,肯定是它小時候在老頭子房里呆過幾年,耳濡目染,上行下效了。
十三懶懶坐在山石上,拿了一把野草放進(jìn)嘴里,他百無聊賴,看向在一旁乖乖托腮坐著的小女孩,一眼,又一眼,愈看她愈小,像枝頭沒來得及綻放的花骨朵,被人提前摘下來送給了自己。
想來這米聚山必是打著攀附自己司令名號的主意,想圖個一勞永逸一舉占個大個兒的便宜,果然是出了名的鐵公雞王撥算盤,倒不負(fù)他“一毛不拔、只進(jìn)不出”的名號。
只可惜他算來算去沒算到王二毛子會突然攻打進(jìn)來,自己由司令一夕之間變成了人人奚落的落水狗,估計(jì)得知此訊的他,現(xiàn)在得正在家中捶胸頓足地悔之想死呢!
思及此十三苦笑一搖頭,把嘴里的野草當(dāng)成了王二毛子,他惡狠狠嚼了幾口又使勁“呸”了出來,憤然恨道,“想不到我霍十三英雄一世,卻落到如廝田地。”
他一轉(zhuǎn)話音看向遠(yuǎn)方,“敢挑釁暗算你爺爺,回頭爺包管把你的心肝脾肺腎掏出來下酒!”他面上猙獰,言語狠戾,大獾見了不由默默靠向小妖女身邊。
小妖女仰臉看向十三,不怕,卻看他是個極清俊的美男子樣子,她對著手指心想,他很好看呢。
確實(shí)好看,十三生了一副極好的皮囊,他五官似精雕細(xì)琢,豐神俊朗不凡,長腿寬肩窄腰,一身精壯的腱子肉矯健敏捷,似隨時獵敵的獸,而他那一雙本應(yīng)含情的桃花眼卻是冷漠非常,時時散發(fā)著桀驁不馴的危險(xiǎn)氣息。
縱然現(xiàn)在如平洋之虎四面楚歌,落魄如廝,他亦臨危不懼,仍氣度不凡,并無半點(diǎn)潦倒相。他俊逸的身姿在泥濘困境下,反倒被烘托的如末路英雄將破窮途一般偉岸。
此情此景,怕尋常女子早就芳心暗許,可小妖女不懂情愛,她只是本能地覺得十三好看而已。
入夜,初冬的氣溫已然降低,雖沒上凍,卻也十分寒冷了。幸而還沒下雪,十三找來干柴燃起火堆讓小妖女?dāng)n著篝火取暖。
他見小妖女身姿單薄,衣服也單薄,心下不由嘆氣,只可惜她頭上的那塊大紅布簾子在槍戰(zhàn)中落下了,不然現(xiàn)在還能充當(dāng)個毯子御寒。
略一思索,十三便要脫下外衣,小妖女聽到動靜后不由抬起頭睜大眼睛不解看向他。
她瑩白細(xì)嫩的小臉,長長的烏發(fā),黑亮亮的眼眸,無一不在火光的輝映下憑添了一層暖色,乍一看活像一只迷?;炭值男『?。
十三見狀,內(nèi)心不禁莞爾,解扣子的手一頓,他微微一勾唇,對小妖女一彎桃花眼,低聲道,“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