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已經(jīng)歇息了?!?p> 臥凰宮翡鳴殿外,一個妖婢攔住了一位廣袖墨袍的公子。
公子手持折扇,這時輕輕一合,探上前去,扇尖只差一寸便點(diǎn)上妖婢的下唇。
“姐姐有所不知,”他笑道,“你們郡主,瞞著你……約了人?!?p> 說著反手將折扇一轉(zhuǎn),扇穗飄蕩之間,已從廣袖中取出一片翎羽。
那翎羽殷紅中帶著茜色斑點(diǎn),外緣宛如銀線織就一般,盈盈作閃。
妖婢見了這翎羽,瞬間明白了,道:“既是郡主相約,公子這邊請吧。”便將來人帶到翡鳴殿中,進(jìn)去通報。
“郡主,有一位……持您錦翎的公子,在殿外求見。”
“什么?”錦胥本來正斜倚著于燈下看書,聽到妖婢此言,驚得站起身來。理了理被窗風(fēng)吹亂的額發(fā):“當(dāng)真……是位持錦翎的公子?你可看清楚了?”
妖婢答:“奴婢看清楚了,是赤銀翼羽。”
錦胥清秀的粉面泛上一絲緋紅,仍正色道:“既如此,你請這位客人入內(nèi)殿且先坐下,我稍后就到?!?p> 妖婢諾了,卻身退下。
“沒想到,他竟會獨(dú)自到臥凰宮來,”錦胥一面整理衣裳,一面想,“上次來幻川,他并未踏進(jìn)臥凰宮一步,更別提我的翡鳴殿了。可他不日便要大婚,這時前來……難道他并非真的心儀冥界少主?”
想到這里,一顆芳心越跳越快。
錦胥雖然年紀(jì)不大,也并未經(jīng)多少情事,卻也知道,女孩子家需得是被等待的那個。不過,既然他來了幻川,那也不要讓他等得太久……
巧笑倩兮,一個翡色綾紗的少女身影款款步入內(nèi)殿,那位公子正背對她的方向在等候。
“妾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彼夭蛔⌒老驳穆曇羰悄菢忧鍚?。
“郡主,當(dāng)心一葉障目。如此大意,可不像你?!?p> 白珉轉(zhuǎn)過身來,勾起一側(cè)嘴角,給了錦胥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大膽!”錦胥難以置信地道,“怎么是你?你為何有我的錦翎?”
赤銀翼羽乃是鳳尾錦鸝雙翅下緣的一種翎羽,乃左右各只有一枚的錦翎,三千年才能生出來一次。之前在九行泉邊竹舍,錦胥送給祁川的,便是左邊的一枚翎羽。
這翎羽乃是自己送給祁川的信物,其中注入了千脈草的靈力,是認(rèn)主的,若落入他人手中,自己必有感應(yīng)。因此,錦胥方才認(rèn)定來人是祁川無疑。
為何此刻白珉會持自己的赤銀翼羽來見?
“白珉,”錦胥藏好自己失望的情緒,“我且不問你為何有這翎羽。你深夜前來,就是為了看我笑話的嗎?”
白珉這才注意到,平日總愛往清秀了打扮的錦胥,這會兒穿的是輕柔的翡紗,戴的是嵌金珠簪,浮金手釧,倒確實(shí)比平日華麗了一些。甚至有幾分……小音殿那位的風(fēng)格。
白珉心道:“到底年紀(jì)不大,還藏不住太多的心思。難怪仙帝一早就注意到了她。這小郡主身邊沒我,倒看她如何成事?”
好吧,且不和她玩笑了。
“我不持這錦翎深夜來見,難道青天白日讓整個幻川都知道,我與郡主相熟么?”白珉斜倚著一根柱子,歪嘴一笑。
錦胥已經(jīng)于正位坐下:“那我便等著你往下說,那錦翎從何而來。”
白珉道:“郡主就這么信任身邊的奴婢么?依在下所見,即使對你自己親衛(wèi)的話,也不可不加分辨?!?p> 錦胥問:“難不成你是想說,你和她串通好了來騙我?我不信,她貼身伺候我,絕不會深夜放不相干的男子進(jìn)我翡鳴殿?!?p> “不相干的男子?”白珉做出一個傷心的表情,“難道只有拿了郡主錦翎的那位,才是相干的男子嗎?”
錦胥不言。
“那……”白珉忽然伸指在眉間一抹,轉(zhuǎn)了一下手腕,“現(xiàn)在我也是相干的男子了吧?”
錦胥往他手心一看,竟是一枚赤銀翼羽,大驚失色:“你……你為何能憑空變出我的翼羽?”
白珉帶著幾分得意,輕聲淺笑:“不然郡主以為,天權(quán)星君府上八千食客,小生憑何脫穎而出?這過目不忘加上無中生有的本事,便是小生的傍身之計(jì)了?!?p> 錦胥問:“所以你便可以用這詭計(jì)隨便尋人開心?”
心下卻想:此人靈力絕對不可小覷。如果單是過目不忘也就算了,適才他頃刻間便憑空造出一片和自己身上錦翎一模一樣的翎羽來,這術(shù)法竟似……竟似和仙帝隍及的回恒之術(shù)是一個路數(shù)的。
白珉見她已然不悅,知道自己玩笑開過了,安慰道:“郡主莫怪,我變出來的這片贗品,未有千脈草的靈力,和你送出的那片,可不能比?!?p> 錦胥卻道:“白珉,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了?你若想知道我左邊缺的那片錦翎,是不是當(dāng)信物送給了北戰(zhàn)神,大可直說,為何要陰陽怪氣地試探?”
白珉道:“郡主見笑了??ぶ髀敾?,小生的雕蟲小技,的確瞞不過郡主慧眼。”
心里卻道:不這么陰陽怪氣地試探,又怎么知道你那片錦翎確實(shí)送給了北戰(zhàn)神?若我直接問,難道你真的會直接答么?
錦胥本來就為白珉冒充祁川,惹她失望一事很是氣惱,這下又被他套出了話,更加又羞又氣:“白珉,你到底想說什么?”
白珉見到她這模樣,也不忍再捉弄,便開門見山:“云雷神君那邊,我已吩咐我的手下打點(diǎn)好了。北戰(zhàn)神與冥界少主大婚,冥界接手避鋒軒神兵行的生意。估計(jì)大婚前后,云雷神君府上都會多加人手,趕制現(xiàn)下流行的那幾樣神兵?!?p> “你是說……”錦胥鳳眼一轉(zhuǎn),抿出兩個酒窩,“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時機(jī),趕制我親兵所需的武器,而不被察覺?”
“正是,”白珉道,“這才是我認(rèn)識的郡主嘛,七竅玲瓏。”
錦胥見他沒羞沒臊地打岔,白了他一眼,不過心里對這個仙帝派來的幫手還是大為滿意的。幾次碰面,白珉帶來的消息,都是她恰好需要的。
不得不說,他確是一個好幫手,幾乎可以說是一個與自己心有靈犀的幫手。
而此時白珉心里,也在感謝著錦胥方才給自己的那個確認(rèn)。
之前在浮菱澤畔,錦胥從鳳尾錦鸝變成人身的一瞬間,白珉便注意到她左側(cè)的那枚赤銀翼羽不見了。他用瞬息之間過目不忘的心法,記住了她右側(cè)那枚翼羽的模樣。
稍加猜測,白珉便知了七八分,那枚缺失的翼羽,定是作為定緣信物,送給了心上人。
本來白珉并不能完全確定,錦胥的心上人便是北戰(zhàn)神祁川。直到今天自己冒充這錦翎的主人,在翡鳴殿候她,她一開口那聲“妾”,便讓白珉有了答案。
讓臥凰宮的錦胥郡主用謙稱的年輕公子,六合中怎還會有別人?
不過,白珉想要這個答案,當(dāng)然不會是由于好奇八卦之心。
定淵閣中的秘密,蘇彌雅與北戰(zhàn)神關(guān)系的背后,一切的一切因果之源,將由這枚錦翎解開……
現(xiàn)下,只需去一趟玄冥內(nèi)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