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哲是奉族長之命來接你回家的?!瘪R上的男子穿著一領摻著金絲的月白色長衫,身材挺拔,渾身肌肉凝練,手掌之間甚至還有握劍所留下的老繭,他的面容冷峻而高傲,滿臉虛偽笑意,貪婪的瞧著慕安發(fā)出了一聲嘆息,在數(shù)息之間便將世家大族的虛偽和可笑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可不是來提前完成族長與你一年之約的。”
李哲的笑意很冷,似乎竟然連帶著將冬日本就不高的溫度似乎又拉低了些。
周圍羌人的視線紛紛避開了他冰冷的側臉,不知為何,草原民族趨利避害的本性使得那些甲胄在身、刀劍銳利的精壯羌人漢子竟然不敢直視這個與他們子侄一般大小的漢人。
“……&¥&”周圍的羌人首長們用羌語低聲交流著他們彼此之間的看法,或粗鄙或稍顯文雅的話語中竟然有著同一個意思。
他們每次與這個漢人的對視的時候,總會感覺到一種像是被猛獸盯上的可怕感覺。
但這也難怪。
李哲可是五姓七宗之人,隴西李氏正房長子,天生就應該將天下英豪玩弄于鼓掌之間的嫡長子以及宗族最名正言順的繼位者,他,李哲,三歲學書,五歲習劍,六歲識字三千,九歲閱盡天下詩歌,十二歲便精通了孔門所言之君子六藝,十八歲更是已經(jīng)博覽群書,閱盡天下英豪了。
【本書中五姓七宗中的五姓便指的是即隴西李氏、趙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這五個攪弄天下風云的豪門望族。
而七宗的由來則是因為五姓豪門之中的李氏與崔氏各有兩個郡望宗族。
所以合稱五姓七宗。
?。ㄎ逍掌咦谑俏簳x南北朝以及隋唐初期北方最具名望也最具實力的家族,而五姓的嫡女甚至比一般的旁支公主還難娶。)】
他生來就該繼承隴西李氏的門楣,二十年來,他也卻是盡了全力來光大李氏門楣。
這普天之下,誰不知道,隴西李氏的少主李哲文武雙全,有那扶貧濟困的不世之材,不僅是隴西李氏,更是天下難有的英才。
但為什么,自己的父親卻從來沒有認可他英武過人的兒子。
李哲興致闌珊的哈了一口氣,他的眼神有些漫不經(jīng)心,也有些心灰意冷,便如同自己在書房質問父親為什么要選李慕安!那個市井村婦口中神乎其神卻著實有些可笑的希哲先生!為什么自己向來最重視血統(tǒng)的父親選那個卑賤的私生子來繼承隴西李氏的門楣!
這是五姓七宗??!
隴西李氏是生來便擁有著超乎常人智慧的偉大血脈,如今卻要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一個卑賤的私生子,平民之子了?
李哲望著遠處那個裹在白色裘衣的人,心中對于父親多年不公對待的不甘與憤怒如同潮水一般涌來。
“等他們靠近了,就用弓箭射殺他們吧?!?p> 他有些累了。
“是?!鄙砼缘那既耸最I們拱了拱手,絲毫不敢計較眼前這個漢人對他們毫不掩飾的輕蔑和無視。
整齊的鼓點中。
白茫茫的霧氣似乎有些更冷了。
慕安也朝著自己差不多凍僵的手哈了一口氣,濕潤的水蒸氣纏繞在他的手上,好不容易帶來了些熱量,但冰冷的空氣瞬間將其凝為了液態(tài),帶走了更多的熱量。
他更冷了。
在整齊的鼓點聲中,如山岳傾倒的巨大壓力撲面而來。
或者說,比山岳更大的壓力正在朝著他這條小船全力碾壓而來。
冬日的積雪在暖色斜陽中融化了許多,黃綠色的苔蘚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中頑強的突破了積雪的封鎖,無邊無際的騎兵正在李哲身后緩緩前進,大軍行進的很慢,卻在這閑庭散步般的散漫行軍中揚起了滿天的風沙,甲胄與兵器的碰撞聲從漫山遍野傳來。
羌人騎兵并沒有統(tǒng)一著裝,甚至連旗幟都沒有辦法做到互相識別,但他們龐大的數(shù)量卻讓他們成功占據(jù)了地平線中所有可視的地方。
甚至傾吞了天地之間的整片陽光。
蹄聲如鼓,呼聲似雷。
“李哲真的是越來越厲害了,這洞悉人心的算計遠勝于當初了。”
慕安臉色難看極了,他之前所斬獲的數(shù)百羌人具裝騎兵不過是自家表弟放出來的誘餌,他用數(shù)百具裝騎士引出了慕安隱藏起來的三千甲騎。
李哲利用他削弱了軍中的反對派,也用這些阻礙著李哲統(tǒng)合三軍的反對派將慕安一直隱藏在幕后的三千甲士給引了出來。
慕安明面上的底牌已經(jīng)用盡了,三千甲士連帶數(shù)百秦王近衛(wèi)已經(jīng)盡數(shù)在他的包圍之中。
只須一個沖鋒,數(shù)萬羌人騎兵所組成的浪潮就足以在須臾之間摧毀慕安數(shù)月來苦心經(jīng)營一切的。
真不愧是隴西李氏青年中足以與慕安匹敵的才俊。
光是對于天時地利人和的運用,世上已經(jīng)沒有太多人能與他匹敵了。
“這少說也有幾萬人了!”
張定邊聽著望著四面八方黑潮般聚集而來的人影,心跳加速。
“先生怎么辦?”
蒙恬聲音有些喑啞,皺眉望著遠處如潮水一般的黑色敵軍,面色陰沉,似乎已經(jīng)預料到自己身死的畫面了,“請先生上馬!末將拼了性命也要保著先生和殿下殺出重圍去?!?p> “王翦,對面大概有多少人?!?p> 白起嘆氣著,這是羌人部族,根本沒有辦法同他們溝通交流,也就根本沒有辦法臨陣投降或是協(xié)商,擺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了死戰(zhàn)這一條路了。
“四萬人?!?p> 王翦蹙眉聽著周圍的馬蹄聲。
他在邊陲作戰(zhàn)了十數(shù)年,早已經(jīng)練出了一聲聽音辨數(shù)的高超本領,他聽著敵軍的馬蹄聲和號角聲便能夠知道敵軍的數(shù)量多少。
眾人面色難看極了。
而一聲號角過后,遠處地平線上卻突然又多了一股羌人騎兵所組成的黑潮。
戰(zhàn)鼓般的馬蹄聲中,眾人的臉色極為難看,四邊的騎兵少說也有近五萬之眾了。
“我吩咐你的事情都做好了嗎?我們的生死存亡可就全部依賴于這些了?!?p> 慕安望著張寧,搖了搖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