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上的石頭房子,讓包銳銳失望了。他再次想起巨石陣,或許真的站在那堆歷史建筑物下,也會有同樣的感覺:沒那么厲害嘛!順勢,他又表示理解。他想起了化妝前后的母親。電視里作科學(xué)講座時候的那個知性母親,和平日在家里那個動不動吼他的,判若兩人。
石頭房子簡陋得很。一看便知,許久沒有人在此居住。而且,這個時間段恐怕需要延長得厲害,不只是一年半載這樣簡單。他費勁地搬開石頭房子的木門,幾根木刺扎進(jìn)他的掌心,再次讓他確認(rèn)他活在現(xiàn)實里。
房間里,有一張石桌,幾張石凳。然而,除此之外,便無他物再能證明此處生活的跡象了。沒有任何的電氣設(shè)備和燃?xì)庠O(shè)備。為此,包銳銳特意走出石屋,確認(rèn)電線和燃?xì)夤艿揽赡艿拇嬖谛?。他回到屋子,翻找食物或是垃圾,依舊空空如也。
這個地方,好像在哪里見過。
包銳銳覺得自己的抽樣調(diào)查或許不足以說明問題。于是,他選擇爬上另一座山丘,以及更遠(yuǎn)的那座,再次檢查石屋及周邊環(huán)境的情況。
太陽落得很快,在他爬上第四座或是第五座山丘的時候,天際已經(jīng)露出夕陽的模樣。在考慮今晚的住處之前,他更擔(dān)心是否能順利地從這片沼澤地離開。地面上的沼澤坑,還是比較明顯的。但也有個別的被綠色植物覆蓋。這種天然的陷阱,是會要了他的命的。他再次檢查自己身上的物品。一臺手機(jī),一臺閱讀器,一個皮夾,均勻地揣在自己的牛仔短褲口袋里。他不確定,在這次旅行之前,為何要帶上這些輜重。若是像魔戒大隊般行軍,至少也該帶上幾塊壓縮餅干。
隨著天色變暗,每座幾乎一模一樣的石屋,不斷削減著內(nèi)心的激動和細(xì)致。直到,在那一座里傳出的動靜。
“卡特萊,你終于來了?!币粋€渾厚而有力的聲音說。
包銳銳順著聲音,推開門,一個男人的身影站在夕陽里,背對著自己。他擋住了陽光,從身體的四周溢出一片金黃。
那人依舊背對著包銳銳,似乎在從石屋的窗口觀察著遠(yuǎn)方。背后看去,他一身破衣爛衫,身上披著的姑且可以叫作斗篷的,像個麻袋。長褲上都是破洞,以及與石屋顏色相同的淺灰色痕跡。包銳銳想到美國西部劇集里的獨行俠,或是牛仔槍手。不過,眼前的這位,尚缺頂帽子。
男人發(fā)色呈現(xiàn)深褐色,從體型判斷,不像是本國人。包銳銳一時無法判斷他的國籍,只能大致猜測是歐美人。他站在原地,挺了挺背,開口問男人:“你是誰?”當(dāng)三個中文字說出口的時候,他意識到,對方是外國人??!我應(yīng)該說“Who are you?”這樣的句子才對吧?
然而,剛才飄入耳朵里的那句“你終于來了”,也是中文,并非英語。這又是怎么回事?
正在包銳銳猶豫不決的功夫,男人開口了。
“卡特萊,你該不會是被沼澤的迷霧熏糊涂了吧,”男人帶著驕傲的口氣,一邊說著一邊轉(zhuǎn)身,“我是大偵探,福爾摩斯?!?p> 當(dāng)他看著面前的包銳銳時,卻也是一臉驚愕。
“我的天,孩子,你又是誰?”
夏洛克·福爾摩斯身材修長,面部削瘦,神色凝重,他特征顯著的鷹鉤鼻似乎承載著所有的疲勞。從他深藍(lán)色眼珠里透射出的,是某種堅定和堅持。
多年以后,當(dāng)包銳銳回想起這第一段經(jīng)歷的時候,他依舊記得那種腦海間劃過的刺激感。
在和夏洛克·福爾摩斯跨時空見面的第一秒起,某種東西從天而降,飛越英國德文郡郊野的沼澤上空,刺穿升騰起的迷霧,找到包銳銳所在的石屋,從木門的門縫里穿過,直直地扎到他的心里。
“你是……福爾摩斯,夏洛克·福爾摩斯!”包銳銳瞠目結(jié)舌,為自己見到偵探史上最杰出的私家偵探而激動萬分,“I am Bao Ruirui……”
“按照安排,這個時候應(yīng)當(dāng)是卡特萊出現(xiàn)的時候……”福爾摩斯走到包銳銳面前,伸出右手,扯了扯他的腮幫子,“不是卡特萊……的確是另一個孩子……看來,我需要華生給我來點藥?!闭f著,他比出打針的動作,皺了皺眉。
“卡特萊?是不是你的那個小跟班?”包銳銳問。
“看來你知道的不少啊。有必要,很有必要,對你進(jìn)行一次演繹法的推理。”福爾摩斯坐到身旁的石凳上,雙手交叉在胸前。
“不不不,暫時先別研究我,讓我好好想想。”包銳銳向后退了幾步,也找了一張石凳坐下,他把右手?jǐn)R在桌上,碰到了幾個木質(zhì)飯碗。里面是一碗喝剩的番茄湯。包銳銳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汗珠正在沁出。
“在來這里之前,我究竟在哪里呢?”他和夏洛克·福爾摩斯四目相對,向這位歷史上的大偵探借取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