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望著席勒斯的背影,他如何也不能把這個身穿深綠貴族長袍的年輕暗夜種族和那個佝僂著后背喜怒無常的花發(fā)老人聯(lián)系在一起。
“怎么,變了個模樣就認不出我了?”
席勒斯笑著:“成為一級戰(zhàn)兵后,是不是能夠感受到些什么了?”
席勒斯的臉上逐漸浮現(xiàn)出斑駁的青色花紋,花紋之中鼓動著綠色的熒光,光芒之中蘊藏著的力量,讓七夜無法挪移自己的眼睛。
原力,那時如同實質(zhì)水流般流動著的原力。
對七夜來說,他感受到的原力層次只不過是天地之間浮動的空氣,虛無縹緲,手不可觸。
但是在席勒斯身上,七夜望見的原力如同滔滔不絕的大江大河,無從比對空闊,無從下手的深邃黑暗。
席勒斯很滿足于七夜的表情,他的眼神看了一眼十一,從上到下。
十一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某些情緒,下意識貼著七夜的身體躲到更后的位置。
席勒斯笑笑。
“真是沒想到,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還有這樣標致的小美人??磥硎俏业氖韬?。沒送你上去看來還是件好事,只不過看來,我是沒有享用你的機會了?!?p> 十一低著頭,沒有回答,七夜攤開手,將其護在身后。
“不用這么護食,你們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么就應該明白,種族不同,我對你們?nèi)俗迮藳]有那么饑渴?!?p> “我族結合,哪怕是發(fā)泄欲望看中的也是血脈。”
席勒斯走進房間深層,站在冰窖之前,嘖嘖稱奇:“看你這個小混蛋把我的地方弄成了什么樣子!這里面全都是我用盡心血培養(yǎng)的人體器官!喂,還不快過來給我收拾干凈!”
十一看著七夜,心里沒有主意。
面對席勒斯,十一心中原本的恭敬和害怕已經(jīng)變成了混亂。
此刻,她的心迷茫,她下意識緊緊拉著七夜的手,想從別的地方渴求一點依靠和溫暖。
七夜沉默,一會兒輕輕拍拍十一的手:
“如果平日結束的時間我還沒有出來或者你聽見了什么奇怪的動靜,你就跑!”
望著七夜前進的背影,十一的心跳動得厲害,她仿佛看到了那個渾身浴血,為了自己不顧一切地少年。
“七夜……”十一喃喃。
十一搖搖頭,原本松開的五指逐漸握緊,逐漸有力。
冰窖之中,放棄了遮掩的席勒斯解剖的動作,更加優(yōu)雅,更加自如。
他的臉上時時浮現(xiàn)出溫柔的笑意,但那種溫柔在七夜的眼里看起來無比冰冷刺骨。
奇怪的是,席勒斯對今日解剖的要點講解得更加嚴密和細致,并且讓七夜親自操刀,自己在他身后認真地指點關于解剖的一切,時不時還會說一些關于醫(yī)術的見解。
片刻之后,席勒斯抽了一把椅子,反坐在上面看著七夜的后背,目光在他的左臂上游離:
“你的記憶力和控制力的確很難得一見。所有的事情只要做過一次,所有的知識只要我說過一次,你就可以按照要求完成。像你這樣的人族,如果沒有流落至此,必將大放異彩。我真的很懷疑,你是上層大陸那些頂級世家的后代?!?p> 七夜不說話,只是默默聽著。
席勒斯知道七夜在聽,同樣沒有點破,而是繼續(xù)說道:
“人要臉,樹要皮。面對崇上血脈力量的暗夜種族,人族為了區(qū)別和我們的不同,故意在教育的傳播中淡化了血脈,轉(zhuǎn)而推崇階級和原力修煉。這樣更加有利于王室的控制和人才的從軍意愿,但在你們大乾帝國之內(nèi),血脈已經(jīng)決定了階級!”
“那些擁有強大血脈的家族被無數(shù)資源扶持多半擁有強大的天賦,為什么林家能一閥十將!難道就是因為為國憾不畏死?”
“優(yōu)勝劣汰,強大者不已經(jīng)被時光和森林法則所選擇?”
“白手起家?”
“哼,愚蠢。”
“你擁有過目不忘的天賦,又擁有如此高的身體控制力,真不知道你哪個家族什么怪胎?!?p> 七夜的手還在精準的操控著手術刀,但心神已經(jīng)全被席勒斯的話所吸引。這是七夜第一次聽到關于自己身世的推測。
關于上層大陸那些世家,席勒斯的畫中有多少真假七夜不得而知。
他僅能依靠自己記憶力將席勒斯說的話全部記錄下來,并且將內(nèi)心之中的悸動安撫下來,盡全力完成這次的解剖練習。
“我是魂裔?!?p> 席勒斯自豪說道:
“魂裔是冥王的后代,是暗夜種族中最得天獨厚的那一支,是最高貴、最純粹黑暗原力的擁有者和使用者。這是世界給予我們的榮光!”
“但……同樣也是我們的悲哀。”
“正因為我們的強大,當我們的血脈鼎盛到一定程度后就無法擺脫血脈的詛咒!打破詛咒者能得到生命提純的機會,但是如果不能……”
“我們結合出來的后代,將沒有新突破的可能。”
席勒斯的語氣感慨,他站起身來,如同鬼魅:
“我感謝你并愁恨你,因為你的出現(xiàn)給了我太多的不確定?!?p> “而我族,現(xiàn)在最需要的就是安寧?!?p> 七夜沒有回頭,但是他能感覺到自己耳旁吹過的寒冷的風。
如果說自己的光明原力在打通第一葉傳火紋之后就已經(jīng)擁有了火。
那么此刻,這團火焰的背后卻是洶涌無盡的黑暗。
“你知道我和小姐是如何發(fā)現(xiàn)你的嗎?”
七夜豎起耳朵。
席勒斯的眼中流露出回憶的顏色:
“在荒漠上,在一片白色細沙的荒漠上,那里遠離這里不知幾何,你如同命運的安排出現(xiàn)在殺害的中央?,F(xiàn)在想起來,似乎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都是主的安排。”
“我和小姐把你拖回來,然后發(fā)生了一些事,介于我們和對方的保密協(xié)議不能告訴你?!?p> “但很明顯,你不是永黯的人,可能知道有關你更多秘密的人只有小姐。是小姐日夜不變地守望沙漠那個地方,遵從命運的指示。嗨,別聽了,和我說說,你是怎么看的?”
七夜沉默著,手中得刀懸在空中很久一會,刀中映照出自己此刻的模樣。
他微微搖頭:
“無所謂?!?p> “無所謂?”席勒斯拔高聲調(diào),一臉狐疑:
“我不相信這是你的真心話!”
“失憶的人當知道自己失憶之后,怎么可能不想知道曾經(jīng)的自己是如何如何?”
“特別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告訴你,你有可能是最頂尖家族的血脈!”
“只要能認親,你將會擁有無上的榮光,擁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而不是在這陰暗地的地方,隨時可能面對生死危險?!?p> “甚至被一只像我這樣孱弱的暗夜種族,隨時殺死!”
七夜這次手中的刀沒有停止,他的回答依舊。
“無所謂?!?p> 席勒斯深吸一口氣,耐住性子:
“讓我聽聽理由?!?p> 七夜停手,此刻他已經(jīng)完成了解剖人體內(nèi)腔的工作。
他擦拭著手中的道具,刀鋒銳利,無往不利。
“路在腳下,刀在手中,此刻就是此刻?!?p> “在礦洞中,每天朝不保夕,我們只會想著明天,不會想著之前如何如何?!?p> “我覺得,這樣的道理相同。如果我一直沉迷去尋找過去的自己,那么就沒有辦法變成嶄新的我?!?p> “席勒斯先生,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席勒斯沉默。
然而,七夜卻繼續(xù)說道:
“你們暗夜種族為了得到更高的血脈突破,不斷尋求刺激,不也是希望能夠擺脫過去的詛咒,讓下一代擁有新的生存的方式嗎?”
這個瞬間,席勒斯的后背挺直。
他的目光離不開七夜的背影,并且愈加復雜。
是啊,新的自己。
自己為什么就沒有明白這件事呢?
忽然之間,黑暗的風自地窖之中無端而來,席勒斯的身影逐漸虛幻、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