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門口傳來怯怯的叫聲。
墨染從床榻上起來，笑著招招手，早聽出是墨煙的聲音。兩人只差一歲，自幼便在一起，感情十分要好。后來年長，墨染跟著父親算賬理鋪子，墨煙在后院終日學習女紅，兩人才不整日一起玩耍了。
墨煙輕柔地走進屋內，不似墨染的雷厲風行，完全的大家閨秀的模樣。她總習慣蹲坐在腳踏，將頭靠在姐姐膝上。墨染摸著如水般的秀發(fā)，一絲少女獨有的香氣若有似無。
幾個月未見，墨煙又長高了，身段越發(fā)玲瓏。她有著極黑濃密的秀發(fā)，肌膚凝白如脂。墨染輕輕摸著妹妹的秀發(fā)，慢慢靜下心來，這家里至少還有歡迎自己的人，否則她真不知該到哪里去才好。可是心里總有些氣悶，不知為了什么？她想著提前幾日已讓管家告知九爺回家之事，也不知他是否知曉？
九爺最近十分迷戀那個花魁，已經十來天未曾回宅子了。如果他知自己回家，會作何反應呢？正琢磨著，前院突然傳來喧鬧聲，鐘嬸重重地腳步聲傳來。
“大小姐，傅家九爺在前廳?！?p> “朝暮？”墨染輕呼，十分吃驚。墨煙乖巧地退到一邊，鐘嬸見墨染愣住，趕緊催促。她這才緩過神來，對鏡理理秀發(fā)，便急匆匆朝前院走去。
還未至前廳，就聽見管家老鐘洪亮的聲音?！岸嘀x九爺仗義相助，墨家上下才得以有口飯吃，我雖不算墨家人，但在老爺身邊也已三十余年。出了事后，小姐吃不好睡不好的，我是真擔心她也追隨老爺而去。多虧了九爺啊，九爺您是墨家的大恩人，我們已在京外紅螺寺供了您的長生牌位，只要老鐘在世，一定香火不斷?！?p> 墨染心跳的厲害，不知是不是走的太急，額頭竟?jié)B出薄汗。她聽著老鐘絮絮和九爺感恩，突然噗嗤一笑，想起那九爺最不喜人在跟前說廢話，如今迫不得已聽了這許多，是不是正皺著眉頭不耐煩？
打了簾子進得屋內，果見九爺被老鐘讓在上座，正哭笑不得地看著老鐘恭敬伺候。見到她像見到救星，哈哈一笑：“墨染，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跑回來？”一邊拼命使眼色叫她支開老鐘。
墨染娟子捂嘴掩住笑意，對老鐘說：“鐘叔，不要忙了，西院還等著銀鋪打發(fā)來的伙計還在等著，你去與他們算一算賬目結了，再多訂一些純貨，方便我們趕制周家訂的全套簪子?！?p> 老鐘應了，復又反復對著九爺倒著抱歉，退出屋去。九爺才招手將她喚到近前，墨染抬眼看著熟悉的面龐，心里歡喜極了。
“我叫管家與你傳過信，最近鋪子事情太多，總是外面跑，你那邊還是遠了點，我想著還是回來方便些?！?p> “那為什么東西還放在那邊？”
墨染歪頭笑：“怕你忘了我呀?！?p> “你不是怕我怕的要死，總擔心我罵你，忘了你不是更好？”
“墨家還指著你呢。”
“你倒直接?！?p> “不然呢？你不是最恨別人騙你？尤其是女人？”
九爺哈哈大笑，一把攬住她的腰肢拉到近前，“你最近越來越膽大了，以前問十句都不見你回一句，如今說一句，你倒有十句來堵我？我怎么以前沒發(fā)現你這樣伶牙俐齒的？”
她縮在九爺懷中，聞著那熟悉的氣息，只覺得胸中氣悶全部散去。吃吃笑了起來，索性直接依偎在那里低語：“怎么突然過來？”
“聽說你與人吵架，來做好本職?！?p> “什么？”
“靠山啊，既然應了你，怎么也要做的像點樣子?！?p> “怕我吵不過？”
“不敢？你如今這般伶牙俐齒的，我都甘拜下風，看來是我多慮了?！本艩敽苌俜?，只有與墨染一起時會這樣放松，她亦是心內柔軟，伸出手臂摟住九爺脖頸，貼了上去。
九爺卻突然推開她，站起身理理衣裳，轉頭挑著眉嗔怪：“你是成心惹我？和我回家?！?p> 墨染只覺回家兩個字聽著如此舒服，淺淺笑著：“等我忙過這幾日?！?p> “也好，這幾日我也有事。這樣，城西新開的李記，我已打過招呼，你抽時去轉轉，置辦幾身新衣，直接告訴他們送回傅宅。三日后，隨我去趟清水樓?！?p> “怎么？有什么事情？”墨染乖巧地上來幫他整理腰帶，她習慣了近身伺候，也只有她才能打出服帖的結來。
“嗯，見個人?！熬艩斈：鼗卮?，待她整理好，大踏步走了出去。“三日后，我讓馬車來接你?！?p> 墨染扶在門框上，看著九爺寬闊的背影消失在石徑盡頭，方才轉回屋內。嘴角含笑，面頰紅潤，之前的不快全部煙消云散。
“姐姐？”墨煙從屏風后轉出來。
墨染抬頭笑道：“你什么時候過來的？”
少女柔柔笑著：“剛過來，姐姐，你是還要回去嗎？”
“嗯。”墨染應著，滿心歡喜。
“那九爺什么時候來提親吶？“墨煙笑嘻嘻上來攀住她的手臂。
墨染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心內的歡喜竟薄了幾分，她看著妹妹驚艷的側顏，暗暗嘆息一聲，“姐姐只希望你將來嫁個好人家，定會為你準備厚厚的嫁妝，讓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p> “哎呀，姐姐。”墨煙滿面通紅，害羞地跑掉。
她站在門口，微微笑著，莫名覺得有些悲傷。九爺對著再好又怎樣？自己終究不過是那藏在黑暗之中的棋子，即使走到人前來，也不過是互有所圖。又怎樣呢？到底是為了墨家，自己的決定，怪不得誰。
第二日，墨染忙完鋪子里的事。叫車夫多轉了幾個街角，去了趟李記，新開的三層成衣鋪子，因料子都是時新的，款式緊跟著宮中的流行，竟一年之內在這京都之中站穩(wěn)了腳，且生意越做越大。
鋪子客人都是各家小姐夫人，門口若多小廝聚集等候。走進堂內，有伙計熱情的上來招待。她四下看去，雖人眾多，但大家都分頭被帶至不同的隔間內挑選布料商討款式，每人一本裁剪好的布料做成的樣本，一邊看一邊挑選，茶水點心伺候的十分到位。
墨染一邊看一邊琢磨，原來還可以這樣迎客？想著墨記是不是也可以這樣做好招待？正兀自走神，一聲嬌滴滴的呼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