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了父親后,還在上初三的呂明亮本想輟學(xué)打工,接替起父親養(yǎng)家的責(zé)任,不想?yún)s被母親嚴詞拒絕了。
雖然在夜城,就算書讀的再好也改變不了命運,但母親依舊希望呂明亮能多度一些書,對這個世界多一些了解,以后也能尋到一條更好的出路。
為了養(yǎng)活呂明亮和兩個年僅六歲的弟弟,母親開始沒日沒夜的打工,除了白天在電子廠上班外,晚上還會去送外賣。
呂明亮則在學(xué)校里拼命的讀書,除了成績次次都能拿班級第一外,呂明亮的課余時間基本都泡在了圖書館里,瘋狂的汲取著書中的知識。
可隨著對夜城的深入了解,呂明亮漸漸發(fā)現(xiàn)了一個殘酷的事實:在夜城,底層人民是無法用知識改變命運的。
不只是知識,身為夜城的底層人民,自己找不到任何改變命運的方法。
這意味著自己與母親和弟弟一輩子只能窩在城中村那間不足30平米,夏天漏雨冬天灌風(fēng)的破舊房子里,永無出頭之日。
這個事實曾令呂明亮感到無比絕望,每每躺在自家寒冷潮濕又逼仄的房子里,吃著沒有葷腥的飯菜時,呂明亮?xí)r常會問自己為何存在。
書上說,存在即合理。
可呂明亮想不明白,自己來到這世界上,難道就是為了體驗人世諸般苦楚嗎?若真如此,自己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義?
然而并沒有人能為呂明亮解答這些疑問,命運好似是在故意作弄他一樣,再次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一場寒冷的秋雨過后,呂明亮的母親病倒了。
母親的病需要花錢治療,兩個年幼的弟弟需要吃飯,來自生活的重擔(dān)狠狠的壓在了呂明亮的肩膀上,讓他沒有時間再去思考那些深遠的問題。
于是呂明亮放棄了學(xué)業(yè),騎著母親的電動車,成為了一名外賣小哥。
兩年來,母親的病一直沒有大好,幸運的是在不間斷的藥物治療下,她的病情也沒有進一步惡化。
看著病床上母親的笑臉,以及兩個逐漸長大的弟弟,十八歲的呂明亮隱隱找到了那個曾令自己無比困惑的答案。
身為夜城的底層人民,本就是來到這世上受苦的,只是因為有著親情的羈絆,大家才能在這黑暗的世界里艱難的活下去,為了守護那最后一點光,也為了在親人的身上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騎著電動車在送餐的路上摔倒后,仰面朝天的呂明亮看著頭頂高聳如云的大廈,忍不住去想住在那里的人到底過著什么樣的生活,他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么。
雖然想象不出那些人的生活到底是何模樣,但呂明亮心里十分清楚,他們絕不會像自己這般,因為不小心摔壞了客人的外賣要賠好多錢而滿心絕望,繼而擔(dān)憂起了母親的醫(yī)藥費,以及兩個弟弟明年上學(xué)的事情。
這樣想著,呂明亮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忽然爆發(fā),這才忍不住在路邊哭了起來。
聽過呂明亮的講述,蘇梓昕又是震驚又是同情,連忙掏出萬跡的手機,想要給呂明亮打錢,讓他拿去給母親看病,給弟弟們上學(xué)。
呂明亮卻笑著拒絕了蘇梓昕的好意,他告訴蘇梓昕和潘啟玉,自己靠著每天送14個小時的外賣,已經(jīng)足夠支付母親的醫(yī)藥費與弟弟們的生活費。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突如其來的一筆錢財或許會讓自己和家人在短時間內(nèi)過上舒服的日子,可長遠來看,這卻并不是一件好事。
自己與母親弟弟們還會在夜城度過漫長的數(shù)十年,這期間不知還要經(jīng)歷多少苦難與意外,在未來那漫長且黑暗的時光中回首曾經(jīng)歷過的美好生活,只會在強烈的對比下讓本就難以堅持的苦日子愈發(fā)難熬。
蘇梓昕完全不能理解呂明亮這種極度悲觀的想法,見慣了人間百態(tài)的潘啟玉卻透過呂明亮身上的悲劇看到了整個夜城的黑暗。
潘啟玉對心明眼亮的呂明亮愈發(fā)同情起來,畢竟只有麻木的人才能在黑暗的夜城里活的稍微舒服些。
麻木,是壓制貧窮的良藥,可生在最底層的呂明亮卻學(xué)會了思考,甚至還想抬頭看看天空的顏色,這樣的他往后的人生注定是痛苦的。
當(dāng)然,潘啟玉也只是在心底感慨一下,無論夜城的現(xiàn)狀如何黑暗,底層人民生活的如何痛苦,潘啟玉的態(tài)度依舊與初來夜城時一致。
這是夜城的事情,到底是沉默還是爆發(fā),都應(yīng)該讓夜城的人民自己去做決定。
三人吃過飯后,呂明亮堅持付了賬,算是還了蘇梓昕幫忙墊付客戶賠款的半個人情。
離開小餐館前,呂明亮還特地加了蘇梓昕微信,準(zhǔn)備等兩天后外賣的工資結(jié)下來就將錢還給她。
蘇梓昕自然不會讓呂明亮還錢,與呂明亮分開還不到五分鐘,就悄悄刪除了他的微信。
不想兩天后,在小餐館吃飯的潘啟玉和蘇梓昕居然再次見到了呂明亮。
呂明亮不是來吃飯的,而是特地來還錢的。
發(fā)現(xiàn)自己的微信被蘇梓昕刪除后,呂明亮已經(jīng)明白了蘇梓昕不想讓自己還錢的意思,但呂明亮同樣有自己的堅持。
想到之前請二人吃打鹵面時,二人那副贊不絕口的模樣,呂明亮決定去那家小餐館碰碰運氣。
不得不說,呂明亮這尋人的思路并沒有錯。
小餐館的打鹵面實在太過美味,每天都不一樣的鹵汁總能為二人帶來驚喜,因此潘啟玉和蘇梓昕最近一直都在小餐館吃午飯。
當(dāng)然,呂明亮第一天去尋找潘啟玉和蘇梓昕的時候,運氣并沒有那么好,二人已經(jīng)吃過午飯離開了。
好在蘇梓昕那副俊秀少年的樣子十分惹眼,在呂明亮的央求下,那位脾氣有些古怪的老板記下了他的電話號碼,答應(yīng)當(dāng)蘇梓昕與潘啟玉再次來店里吃面時,就給呂明亮打個電話。
于是在小餐館老板的幫助下,呂明亮再次見到了潘啟玉與蘇梓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