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生之幸
謝明燁天人交戰(zhàn)了幾日，仍舊是敗給了眼前之困。倘若他不能自煉心之境中開解出來，只怕心境都不能圓融，何談今后？縱使坐上家主之位，也有不保之虞。因此，撿了一日清閑，便來沈行之的精舍請教。
沈行之自然拿出好師兄的樣子，解釋得巨細(xì)無遺。
只是他說了幾處，都不見謝明燁有什么反應(yīng)，甫一抬頭便見他正看著西側(cè)出神，轉(zhuǎn)頭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才發(fā)現(xiàn)他看的正是齊清嵐所送的畫。
沈行之輕笑一聲，“十三師弟也愛丹青一道？”
謝明燁將目光從畫上收回來，由衷贊嘆一聲：“總聽師傅提起師兄天賦過人，我還有幾分懷疑，如今才知是名副其實。這畫雖簡單，然意境之高遠(yuǎn)，是常人所不能及?！?p> “十三師弟這番夸獎，我卻受之有愧?！鄙蛐兄σ飧?，“這畫是十二師妹所贈?！?p> 齊清嵐？
謝明燁頓時訝異。
沈行之看著那畫，似是并未瞧見謝明燁的神色，只管自顧自的說：“這畫，是她修習(xí)璇璣九策破關(guān)之時所做。她天賦極高，心境又好，竟做出了這么一幅驚世之作來?！?p> 隔了半晌，謝明燁才笑著道：“如此珍貴之物，十二師姐肯送與十一師兄，果見同門情誼頗深，我都有些羨慕了。”
沈行之搖頭笑笑，似是想起了什么，嗔怪了一聲“她呀”，想了半天也沒有說出下句，只是喃喃一聲，傻姑娘。
謝明燁一旁聽著，胃酸險些要冒出來。
好在沈行之很快找回狀態(tài)，想起自己還要替人答疑解惑，咳了一聲便道：“我方才說的，十三師弟可明白了？若有不清楚的，直說就是?！?p> 謝明燁擠出一個真誠的笑容來：“多謝十一師兄，令我茅塞頓開，只是還有一處不甚明了。”
說著攤開手中紙卷，向沈行之推了推。又忽然有些惡意的想，倘若他將齊清嵐與他的過往和盤托出，這位謫仙一樣的十一師兄可還會是這副云淡風(fēng)輕，片塵不染的樣子？
“十三師弟？十三師弟？”
謝明燁猛然醒神兒，便見沈行之一臉關(guān)切：“十三師弟有些神思恍惚，修行煉心不急于一時，還是先休息一下吧?！?p> 謝明燁也自知今日狀態(tài)不妥，便順?biāo)浦蹜?yīng)了，豈料還沒等起身，便聽見院子外一陣輕快腳步聲。
“師兄！”
齊青嵐聲到人到，只是推門見謝明燁也坐在里面，一臉燦爛笑意立刻淺了許多，“原來十三師弟也在?！?p> 謝明燁起身行禮，打過招呼，沈行之便道：“十三師弟似是有些神思不穩(wěn)，我正勸他不要勞神，回去好生休息。”
齊清嵐想起煉心歸來后謝明燁種種反常，下意識便道：“正是這個道理，操之過急反而不美?！?p> 謝明燁往她這里看了一眼，淡淡道：“師兄師姐說的極是，那我便先回去了?！闭f完收拾了桌上東西往門邊走，齊清嵐便下意識往沈行之處靠了靠，讓出地方來。
將將走到門邊，謝明燁不曉得哪根筋又搭錯了線，忽而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如今這個時節(jié)，御花園中正該藤蘿盛放，不知十二師姐可還記得？”
謝明燁似乎也并不是為了問個答案，說完之后，停也沒停，便揚長而去。留下齊清嵐一臉詫異，這個謝明燁今天果然是吃錯藥了不成？往日對與她之間這段過往都是諱莫如深，好端端的又提起御花園做什么？
轉(zhuǎn)念一想，便問沈行之：“十三師弟自從煉心歸來，實在是有些奇怪，莫不是心境不穩(wěn)，受了什么刺激？”
嗯，自然是受了些刺激。
不過這話沈行之是不會說的，他先替齊清嵐斟了一杯茶，回頭看她仍皺著眉頭看向門外，便伸手拉她坐下：“好了，你倒不須為他操心。十三師弟心志堅定，區(qū)區(qū)煉心之境還困不住他。”
齊清嵐順勢坐下，對此嗤之以鼻：“既然如此堅定，怎么還會進了煉心之境？”
沈行之聞言似有所思，隔了片刻才道：“十三師弟入幽閉之境，并非如常人一般心志不堅。依我看，是得失心太重，以致墨守成規(guī)，才會失利。這樣人，將來必能有所成就，然而一生都難免所得換所失。這已經(jīng)根深蒂固，輕易改不過了?！?p> 齊清嵐頓時詫異，以謝明燁的城府防范，必然不會輕易向人亮了根底，沈行之與謝明燁不過幾面之緣，難道就成了知己？居然把他看得如此透徹。
沈行之抬頭看見她一臉吃驚，便道：“怎么這副樣子？只許你璇璣九策窺探人心，就不許我也懂些門道？”
齊清嵐忽然嘆了口氣，一副小心樣子：“師兄，你不過才見他幾面而已，就能知道如許之多？這本事委實比我們可怕多了?！?p> “便是一面不見，想知道的，總有辦法知道，只須用心罷了。”沈行之順口接了一句，瞧見她愈發(fā)瞪圓了眼睛，才失笑道：“你呀，我哪有這么多的精力，難道什么人都值得費心去想？不過是和你有關(guān)，我總不太放心。”
齊清嵐一時間又不知說些什么好了。沈行之總是如此，不經(jīng)意間說些什么，就讓她覺得心里熨貼的很。
靜默了片刻，齊清嵐才低聲道：“師兄，我自小一個人長大，沒有親生的兄長，縱然有太子哥哥，可他顧著我的時候，總是少的。因此我也不知道，別人家的兄長，都是怎樣。直到遇見了師兄，我才知道，原來有個兄長時刻關(guān)心回護，是如此之好?！?p> “師兄，遇見你，實在是青嵐一生之幸?！?p> 這話是她心之所感，此時許是感動極了，不由自主便都說出來。沈行之卻停了布茶的手，神色怪異的看著她。齊清嵐眨了眨眼，在心里將這話又過了一遍，難道是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
兩個人對坐著看了一會兒，沈行之忽而笑道：“此話當(dāng)真？”
齊清嵐驀然松了口氣，原來師兄不過是懷疑她的誠心，忙連連點頭：“自然是真的，再沒有更真的了?！?p> 沈行之付之一笑，隨手理了理衣袍：“你急匆匆的跑了來，怕不是專門來說這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