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搗亂了!”
林辰笨拙地切著胡蘿卜,一臉的無奈在粉色圍裙的映襯下反倒顯得有些可愛。這幾天,家里的阿姨請假回家了,做飯的差事自然落到了林辰身上。林辰翻遍整間廚房,只找到了三件幾乎一模一樣的粉色圍裙?,F在身上穿的這件,是他自己挑選的,最不粉嫩的那一件。不過在陳默眼里,效果都是一樣的。
這千年難遇的景象要是不記錄下來,怕是會遭天譴的。
“你切你的蘿卜,我照我的相?!标惸驹诹殖絺让?,“哪里搗亂了?”
林辰也不作聲,無奈地給陳默扔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今天穿了奶黃毛衣,那顏色很襯她,她很好看。
毫無疑問,他喜歡她的捉弄?;蛘哒f,他只是喜歡她的陪伴,至于如何陪伴,他不在乎,他都喜歡。
陳默鬧了一會兒就又回畫室了,她記得自己和陳誠間的約定,她一定要靠實力得到開畫展的機會。葛戈的照片夾在畫板左上方,細膩的筆觸勾勒著她的面龐。
林辰把切好的胡蘿卜一股腦擲入沸水鍋中,他看了眼時間,轉身又去切土豆了。林辰并不擅長做飯,憑著冰箱里咖喱調料后有的烹飪指南和在網上查到的資料,也算做成一頓飯。
“叮咚——叮咚——”
大門處傳來門鈴的聲音,林辰正忙著撈胡蘿卜。
“姐!姐!”
陳默連忙放下調色板,起身打開門。
“怎么了?”
“有人敲門?!?p> “這么晚了,誰???”
林辰想了想。
“不知道。你先別出去,看看是誰再說?!?p> 陳默說著卸下袖套,走到顯示器前,畫面中是一張男人的臉。
“您是?”
“哦,二小姐,我是三少的人。”
“林辰的人?”
陳默下意識地向林辰看去。
這個男人很眼生,不像是平常跟在林辰身邊的人。不過也對,就連天天跟在林辰身邊工作的人陳默還沒認全,其他人當然會眼生了。
“您來有什么事情嗎?”
“啊,陳誠先生聯系我讓我給三少送些文件?!?p> “這樣啊……”
陳默的臉上顯出糾結來。
“沒關系的二小姐,這個文件夾,”男人抬手,文件夾進入畫面,“我給您放門口了。您一會兒出來拿就行?!?p> 陳默卻無故生出幾分歉意來。
“不好意思啊……”
“沒事沒事,”男人擺擺手,彎腰放下文件夾,“再見?!?p> 男人離開了。陳默站在顯示器前,調整著畫面角度。
“怎么了?”
土豆在水里翻滾的聲音掩蓋了陳默的聲音,林辰什么都沒有聽清。等他撈完土豆,只看到陳默呆呆地站在顯示器前。
“說是你的人,送文件的。”
“送文件?”林辰仰頭思索了幾秒,“最近沒什么需要我看文件的事情啊……”
林辰放下手里的塑料盆和漏勺,大步向陳默走去,兩手背在身后,解開圍裙的扣。
“你回去吧,我去拿?!?p> “你做你的飯,一個文件夾我還拿不回來了?!?p> 陳默抬腳轉身便走。
“欸!”最近的風波讓林辰有些怕了,“你小心點啊?!?p> “知道了!”
陳默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路過潮濕的院落,來到院門口。她緩緩打開門。藍色的文件夾在黑夜里反而顯出紫色來。
陳默拿起文件夾,隨手打開,第一張紙上寫著:“一同送到的木箱子里裝的是貨物樣品,請一并帶回?!?p> “木箱子?”
陳默低頭四下里尋找。她這才發(fā)現,在剛剛那一塊似紫非藍的旁邊,還放著一個不小的木箱子。木箱子呈褐黑色,木紋細碎地攀咬在表面,極像一件沉淀百年的古董,沉穩(wěn)落座于地,散發(fā)出淡淡的木香。
陳默伸手想要一下子拿起它,卻發(fā)現自己根本無法做到。一個趔趄,文件夾打在地上。
“怎么了?”
門邊的顯示器中傳出林辰的聲音。
自陳默出門后,他就一直站在那里,看著陳默的一舉一動。
“還有一個木箱子。”
“???”
“我說,文件夾旁邊還有一個木箱子?!标惸瑥澭鼡熘阈巧⒙涑鰜淼募垙?,“裝的好像是樣品吧。不過太沉了,我一只手拿不進去?!?p> “你先別動,我出去看看。”
林辰扯下圍裙,快步向外走去。
陳默坐在臺階上,文件夾放在腿上。
“滴——滴——”
陳默以為是身后顯示器的聲音,沒有多想。
“啪嗒!”
陳默身邊的木箱子突然自己打開了。
“什么?。俊?p> 陳默轉過頭。
那是一顆人頭,一顆鮮血淋漓的、被水泡發(fā)了的人頭。
后腦被子彈開了洞,未清理的腦漿和其他部件掛在洞口,一部分已經滑落。兩眼極力睜著,眼珠仿佛剎那間就要滾落,里面充滿了疼痛和驚恐。嘴巴微張,似乎還含著一句話為說,一口氣未吐。臉上的皮膚都浮腫著,看不清正常輪廓,仿佛在原本的肌膚上粗糙地糊上一層灰白色的爛布。與肌肉組織分離。血水順著發(fā)梢敲擊地面,發(fā)出緩慢的、令人后背發(fā)涼的“滴答”聲。木箱子里全是水,混雜著沒流盡的血液一并涌出來,地上濕了一片。
夜色彌漫,陳默竟一時沒看出這是誰。等她看清木箱子里裝的東西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那是陳誠的頭。那是出門前還在和她說再見的,陳誠的頭。
一陣強烈的耳鳴,伴隨著刺痛神經的痛感在大腦中突然爆發(fā)。吼聲卡在喉嚨,陳默陡然張大的嘴巴也沒能將它引出。胃猛一動,兩腮發(fā)酸,一股混雜著食物殘渣的水流從嘴里噴出。陳默大口呼吸著空氣,像只瀕死的魚,她想讓這四方而來的空氣平復一下惡心??上×?,她一直向外嘔著,直嘔到沒有東西可嘔為止??谇恢谐涑庵杆岷褪澄镌陂L時間消化后出現的特殊味道,陳默被這味道嗆得睜不開眼,滿面淚水。
林辰打開門,頓時愣在原地,只感覺胃腸翻滾,天旋地轉。
她又開始咳嗽,是那種肺癆患者的咳嗽聲。有一瞬間,林辰甚至覺得陳默要把肺腑咳出去了。但她還是一直咳著,直到一股子鮮血沖上喉嚨。
林辰傻在原地,那顆頭顱上仿佛粘了吸鐵石,把他的目光全都吸走了。直到他看到陳默吐出一大口鮮血,他才緩過神來。
陳默撅在地上,血液在地上流動的聲音漸漸遠去了。鮮血肆意蔓延著,沾濕了她的鬢角。她倒在漆黑的夜里,倒在無聲的尖叫里,倒在自己后半生無止境的夢魘里。
畫室里,畫板上,葛戈在微笑。
那種無憂無慮、恣肆放縱的笑,再也不會出現在這座房子里了。
葛戈的照片落在了地上。
“醒了?”
醫(yī)生已經離開了,陳默倚在床背上。林辰替她架好桌板,一趟趟的搬運著清粥和小菜。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好像剛剛的事情從未發(fā)生過一樣。林辰遞到嘴邊什么,陳默便咽下去什么。她好像不太能分清味道了,她好像不太能說話了,她好像什么都不會做了。
她感覺自己好像死了。
她希望自己已經死了。
但那起伏的呼吸聲卻一直在向她強調殘酷的現實——你還活著。
這一餐,陳默吃了很多,但她本人卻沒有感覺。自始至終,她一直目光渙散。
一碗粥已經見底。陳默掀開被子準備起身。
“你去哪兒?”
“畫畫?!?p> 陳默的腿腳還不太適應,她像一個骨折恢復期的病人,扶著墻向前挪動。
“陳默!”
陳默仍舊倔強地向前走著,幾步之后,她好像習慣了,緩緩松開手,晃悠著踩著樓梯,又晃悠著走進畫室,關上了門。
畫室里,陽光透過窗簾間的縫隙闖進來。陳默撿起葛戈的相片,夾在畫板上。她安靜地拿起筆,調好顏料,繼續(xù)勾勒葛戈的笑顏。
照片里的葛戈是那樣的美。她穿著陳默多年前送她的那條酒紅色旗袍,左手叉腰,一只極具中世紀歐洲風情的茶杯掛在右手的兩只手指上。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看向鏡頭,但那眼神卻不空洞。在明亮暖黃的燈光下,一種活生生的、妖冶卻不低俗的魅惑感直沖出照片,刺得陳默雙眼生疼。
這是葛戈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張照片。
林辰沒提,陳默也沒提,但兩人都心知肚明。
葛戈也不會回來了。
陳默好想哭啊。可是等酸澀感爬上胸腔,雖然憋屈得難受,卻一滴眼淚都滴不出來。一股氣堵在喉嚨處,不上不下,直叫人喘不上氣來。她就那樣畫著,越畫越累,越畫越覺得這是一場噩夢。她開始質疑,質疑剛剛看到的一切。
是假的吧?是惡作劇吧?葛戈怎么會出事呢?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惡作劇。葛戈還會回來的。嗯,她一定會回來的。
她還會帶我去逛美術館,然后偷偷在休息椅上打盹。她還會去射擊場,用一次次近乎完美的射擊結束一個滿是陽光的下午。
在這些美好里,陳默泣不成聲。
陳默感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不,這比十年前還要糟糕。
她在畫那個永遠不會再對她笑的女人,她在畫她曾經擁有過的世界。
新郵件提示音響起,陳默握筆的手輕輕頓了一下。這一筆過重了,酒紅色出了邊界。
在B市一個人生活時,她有多盼望聽到這個提示音;現在,就有多害怕。曾經的郵件后面,藏著不肯顯露的真心;而現在……
陳默放下畫筆,拿起手機,解鎖屏幕——是夏閱發(fā)來的郵件。
陳默的心跳聲大得甚至可以在門外聽到。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方停頓了,她猶豫著,止不住顫抖。僵持了幾分鐘,在淪陷于更快更致命的心跳速度前,陳默終于點開了郵件。
陳默離開了畫室,帶著一個罪惡的想法。
林辰并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感覺時間真的好快啊,一眨眼已經來到了學期末。 高數作業(yè)沒寫完的人,還在為CAD的作圖瘋狂熬夜…… 是很充實,但也很疲憊。 可是仔細想想,為了生活,誰又能不努力呢? 食堂的大媽要清洗每一個油膩膩的盤子, 工地的師傅要冒著寒風量取每一個角度, 我們除了忙學習,生活上的忙碌簡直太少了。 要加油!要努力! 早安,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