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為民忽然有點期待起來,這既不是三字經(jīng)也不是小貓小狗學(xué)說話的課本,完全是王靜齋新編的,效果究竟會如何?
晃了晃腦袋,在黑板上刷刷寫下一首五言詩來:
“一去二三里,炊煙四五家,亭臺六七座,八九十支花?!?p> 下面有人交頭接耳,“這個好像蠻好認(rèn)的嘛?”
“是啊,一到十都有了,就是不知道中間插花的那幾個是什么字?”
祝為民眉頭一挑“有門!”
隨即道“我先念一遍,然后給大家解釋一遍?!?p> 他剛念完,馮有福就道:“這個不要解釋了,我老馮也曉得是啥意思。”
“是,是,我都能背出來了”朱志英在一旁不甘示弱。
隨即不管不顧的站起來,一個轉(zhuǎn)身背對祝為民,從頭到尾背了一遍,除了把亭臺記成亭子外,其它一切都對。
他朝眾人抱拳拱手:“眾家兄弟,獻丑了,”
可看那得意洋洋的神情,仿佛是麻將桌上剛剛和出一副好牌,一家捉三家,杠上開花。
祝為民苦笑不得:“我重申一下課堂紀(jì)律,說話前要先舉手,老師同意后才能發(fā)言,否則算違反紀(jì)律!”
“不怕,反正王先生說過,咱們隊伍里不能有體罰”朱志英大喇喇的說,顯得毫不在乎。
祝為民臉色一黑,冷笑兩聲“呵呵”。
這下輪到朱志英緊張了,他也算老行伍,對危險有天然的敏感性,平時人畜無害的祝先生此刻忽然陰陽怪氣起來,不用問肯定有陰謀!
“朱志英,你把這首詩,抄十遍,晚飯前交給我!”
“?。 ?p> “這是鉛筆,這是紙!必須認(rèn)真寫!否則不作數(shù)。”
朱志英冷汗之流,他長那么大就沒摸過筆,眼看祝為民笑嘻嘻的把白紙鉛筆拿到自己跟前,只能接過,頓時覺得小木棍比老套筒還沉。
“祝先生,我再也不敢了……”總算他見機快,知道討?zhàn)垺?p> “哼”祝為民卻不理他。
“祝先生”朱志英快哭出來了。
“好吧,念你初犯。這次先記賬,等三個月后,你學(xué)的差不多了再抄吧?!?p> 朱志英如蒙大赦,連忙鞠躬道謝。
“在課堂上要尊重先生,不準(zhǔn)說話,不準(zhǔn)交頭接耳,有事要舉手報告,否則,哼哼”
“不但要抄書,還有背九九乘法口訣表,背算盤打法,寫命題作文,到鎮(zhèn)上最熱鬧的路口去大聲朗讀《總理遺囑》十遍,等一系列懲戒措施!若是不怕的盡快來!”
臺下鴉雀無聲,所有隊友都低下了頭,生怕自己觸怒了祝先生被施以一系列酷刑。
王靜齋在一旁暗笑:“這小猢猻當(dāng)老師,倒也有嚴(yán)格的有模有樣,就是不知道會被報復(fù)伐?”想到這兒覺得自己屁股隔了那么多年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
周得同一直聽到今天的課結(jié)束,他笑瞇瞇的站起來“你們好福氣,王先生祝先生都是才子,愿意教你們!莫說你們,就是老頭子我也想天天來聽。這樣,期末考試成績前三名的,我這里有獎品,具體獎啥,我還要再看看,總之肯定對你們胃口就是?!?p> 說完樂呵呵捧著白銅水煙袋走了。
轉(zhuǎn)眼到了陽歷8月中旬。
之前的一個月里是吳地農(nóng)事最繁忙的時節(jié),所謂“雙搶”。
托了氣候溫暖的福,這兒的土地都能做到一年兩熟。
農(nóng)民通過不同時節(jié)播種不同作物來達到土地利用效率的最佳,這也是衡量一個農(nóng)民是不是好手的主要尺度。
在早春時就要根據(jù)農(nóng)諺和經(jīng)驗來判斷,今年大致氣候走勢,并選擇合適的作物。
通常初春播種大麥、小麥或者油菜,陽歷七月左右成熟收割,被稱為小熟。
隨后趕緊種棉花或水稻,那就要等秋天才能收割,稱為大熟。
陽歷七月到八月就是搶收、搶種的雙搶時節(jié)。
保衛(wèi)三中隊也調(diào)整了編制,放隊員們回家?guī)兔Ω赊r(nóng)活,祝為民和王靜齋為了彌補人手不足,也加入到武裝巡邏當(dāng)中去。
到了8月中,雙搶結(jié)束。
這一個月大家都累的脫了一層皮。
所以必須吃好喝好,才能有力氣下地干活,忙完后也要好好吃幾頓,為之后的入秋存儲足夠的脂肪。
吳地“吃伏羊”的習(xí)俗便由此而來。
周得同則和祝為民商量,是不是可以借著“小熟”已過的時候,去周圍的村鎮(zhèn)收取“護地捐”。
這是大家一開始都說好的,六場的“保衛(wèi)三中”提供武裝護衛(wèi),而那些被護衛(wèi)的村鎮(zhèn)則出具一定的酬勞費用。
祝為民自然沒有意見。
正在這時,金小四進來報信,說隔壁七場鎮(zhèn)來人了,說是想請保衛(wèi)三中隊給他們提供保護,費用好商量。
“嗯?”周得同眉頭一皺,對金小四道“你去把人帶到我家里,交代管家一聲,讓他陪著到花廳坐坐,我一會兒和為民一會兒就過來?!?p> 見金小四走遠(yuǎn),祝為民的臉色也不好看起來。
“鎮(zhèn)長……這個是老母雞生瘡,毛里有病??!”
“是的!”周得同點點頭“剛打完老蟛蜞時,左右村鎮(zhèn)都過來要我們保護,就七場沒動靜,想想也是,唐全壽把自己宅子修的和蘿卜頭的碉堡一樣,手里有人有槍,又有唐德功在維持會的關(guān)系,大凡周圍有點眼色的隊伍都不會去七場,也有不開眼的過去,結(jié)果連人帶槍都姓了唐。”
“是啊,據(jù)說唐全壽手里也有十來支槍,也雇傭了幾個當(dāng)過兵的負(fù)責(zé)操練,論人數(shù)不多,但真打起來我們保衛(wèi)三中不是他對手,他這是要干什么?”
“鴻門宴?”兩人異口同聲的吐出這個詞來。
“為民,你去找王先生商量商量,我看他是牢靠人,你把前因后果,來龍去脈都向他交代清楚,看看他是什么意思。七場那邊的人我先去應(yīng)付了再說。實在不行我親自去七場一趟,會會唐全壽這個壞胚子?!?p> 祝為民想了想,眼下也只有這樣。
碰到這種事情,自己除了王靜齋還能找誰?
馮有福和朱志英是別指望了,這兩人能上戰(zhàn)場,但面對這種情況他們除了去硬碰硬也就沒啥別的辦法了。
回到家,王靜齋正在看書,祝為民也不多話,把相關(guān)事情一說。
王靜齋也覺得情況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