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子點點頭,眼淚要掉下來了。小福晉寧可死,也不愿答應(yīng)貝勒爺,不為別的,全是怕鄂扎受不住。鄂扎也不是受不住她再嫁,而是受不了她為了他委屈自己。
只是委屈和合意誰能分得清?越是這種時刻,越是說不清,中間又夾雜著素格的事,小福晉更是百口莫辯。
瑛子知道小福晉不是那種假道義的人,福晉看世情十足通透,常說人委屈自個兒,大半都為了活下去??赡芑畹酶茫纸惺裁次??即落了人家好處兒,還不想舍了那一點子名聲兒,那才是假模假式假道義。她這回自然不是為了給自己立牌坊,全是為了鄂扎。
她含淚道,“福晉放心,這事且論不到,大事未定前,奴才絕不會讓小王爺知曉?!?p> 小福晉頹然放手,又呲牙一笑,放心的由著她去安排。
素格早上起來,準(zhǔn)備同平日一樣,先出門去福晉屋里請安,伺候福晉洗漱是她的每日的正事。雖然自有丫頭們動手,她只搭把手,遞上梳篦,投個巾子,有時也上手梳頭篦頭。福晉規(guī)矩重,?;蹧]出門前,也一樣日日伺候。為的是將來進(jìn)了夫家,不至于什么都不會,被婆婆立規(guī)矩。
正要出門,永常抹的一臉泥猴兒似的闖了進(jìn)來。
“阿敏動手了?”永常帶來的消息嚇的素格心跳慢了半拍。昨晚還見了小福晉,她拉著自己手說到鄂扎,咬牙罵阿敏的模樣還在眼前,這會子人就去了?
“可不,說是小福晉跟格格們,一下子幾十條人命,我可算知道,半夜里哭得凄慘不是最嚇人的,嚇人的是那么的尖叫聲忽然一齊的沒了。。。?!?p> 永常昨晚跟著府里小廝滿府跑,想找鄂扎下落,后半夜困了,跑去偏殿找地方打盹兒,偏被雅布瞧見,聽見雅布一聲吼叫,腳底下抹了油,早躥出八丈外了。
父子倆不對付,永常一聞見了他阿瑪?shù)穆晝?,甭管什么事,先溜之大吉?p> “那你是怎么又出了府了?”素格一面絞了手巾遞給他擦臉一面疑問道,“阿敏動手前,難道沒有封鎖府門,防止走漏風(fēng)聲?”
永常撓撓頭,“從阿瑪那跑出來,我去了哈哈珠子們的塌塌里準(zhǔn)備混一夜的,一忽兒被哭嚎聲嚇醒。再后來,就聽見府里動了手,也不知道誰跟誰一路,我怕了,就從夾道溜出來的,出來打聽說,是旗兵圍了王府。”
永常常去王府玩,路熟,夾道那邊是下人進(jìn)出王府走的,料著沒兵。素格聽了忙讓依墨去尋側(cè)福晉,依墨一會兒回來說,側(cè)福晉昨夜進(jìn)了王府,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
素格這下子慌了。拉著永常急忙叫了車,臨走沒忘記讓丫頭交待福晉一聲,她帶著依墨跟永常先趕去王府。此時天還未亮透,一夜悶雪,路邊隔日的積雪老高,所幸馬道上已有了車轍,想是早起送水拉夜香的壓過。就便如此,剛壓出的車轍也快被雪埋了。只得一路壓雪前行,吱吱呀呀,行進(jìn)的極慢。
“奶奶昨夜里是去給阿瑪送狼皮褥子,兩個人都沒回來,別是被阿敏堵住了。。?!彼馗裨谲?yán)锔嬖V了永常小福晉夜里來的事。她心里這時十分慌亂,心跳一陣快似一陣。總覺得有事要發(fā)生。。。必定是阿敏察覺了小福晉行蹤,所以半夜下手,自己阿瑪跟奶奶,會不會受到小福晉牽連。。。
她跟永常都是側(cè)福晉所生,雖說側(cè)福晉平日里道三不著兩的,可心疼是真心疼他們。又膽小怕事,素格想,若是碰到兵勇,她們奶奶只怕就嚇?biāo)肋^去。
“二姐,王府里面不知道什么光景,你就別進(jìn)去了。我先問問去?!彪x王府還有截子路,剛看到了府門口,永常就下了車,堅持留她在馬車上等。
看永常依舊從夾道的邊門兒往里混,依墨安慰道,“咱們奶奶跟爺在一起,爺定能護(hù)著她,不會有事。爺那樣的人,不能丟份兒!。。。這會子里面亂,就得爺們?nèi)ゴ蛱较ⅰT僬f,咱們家三爺機(jī)警著呢,打小就是混不吝,跟誰交道都不能吃了虧?!彼馗褚仓烙莱C(jī)靈,嘴上抹油了似的,黑的說成白的還跟真事兒一樣??傻降资遣环判乃齻兡棠?,她那性子,就怕亂里裹亂兒。
車上等得不耐煩,越坐腳越冷,走得急也沒帶袖籠和湯婆子,干脆跳下馬車,跺腳呵氣,就見“濃霧”在她跟依墨眼巴前兒飄。遠(yuǎn)遠(yuǎn)看著王府門上守的兵,不由又增加幾分憂慮。
用兵七分險,刀劍不認(rèn)人的。
天邊兒慢慢亮了??柨Φ难偸且估锵碌拇?,到了白日,就洋洋灑灑,漫不經(jīng)心起來。這會兒的雪花片兒肥肥大大的,個個都分得出六個花瓣兒,花瓣兒跟花瓣兒不一樣,有的硬朗,有的嫵媚,以你想不到的模樣下了凡,每一瓣都極美。
素格被雪花分了神,仰頭呆看。她在京城就愛接了雪花片子數(shù)樣子,還試著描下來繡到鞋幫上。只是京城的雪遠(yuǎn)不如喀爾喀的大,不齊整,落下來好多折了瓣兒,不全乎,還是喀爾喀的花樣全。
耳邊聽依墨疾呼道,“小王爺,小王爺。。。。我們在這兒。。。”
一隊人馬在遠(yuǎn)處疾馳而過,王府大門不知何時已經(jīng)洞開,人馬呼嘯入府,依墨的聲音早被馬蹄聲淹沒。
素格墊腳張望,遠(yuǎn)遠(yuǎn)的,馬蹄踏過,卷起一片雪霧,人馬都籠在薄霧中,哪里分得清都是誰。她落下腳,泄氣道,“什么都瞧不真,你倒是看見是小王爺了?”因為側(cè)福晉的期盼,依墨早就私底下跟著叫鄂扎小王爺,素格禁了幾回禁不住,后來倒隨了她們被改了口。
依墨眼睛發(fā)亮,跳腳道,“那兒,那兒,那是御道的方向吧,這個時候從御道來,指定是小王爺。奴才剛瞅見小王爺?shù)哪瞧コ嘌媪耍《嗪每磪?,誰還認(rèn)不出!”
鄂扎最愛的馬,通身赤紅,鬃毛紅似火,整個草原也只一匹。那就八成錯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