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怕什么來什么,這似乎也是這世界的鐵律。
就在二菊見已經打算閉眼縱身一跳之時,人群中一個渾身濕透的人影不知何時已經鉆過警戒線,沖著橋頭跑了過來,口中邊跑邊聲嘶力竭的大喊:“二姐,二姐,沒要跳,沒要跳嘛!”
二姐!
這是二菊在小姨家寄居時,她教傻子叫她的。雖然傻子要比二菊大個七八歲,可是二菊覺得,以傻子的種種幼稚行為,自己當她的姐姐,那也是綽綽有余的。
傻子有多幼稚呢?在二菊的印象中,三十多歲的人,竟然還要和二菊玩捉迷藏的游戲。
偶爾,他還會躲在門后,趁二菊不注意,然后突然從門后跳出來嚇一嚇膽小的二菊。只是,這個游戲因為在二菊假裝哭過一次后,傻子再不躲在門后。
再一次,二菊因為懷孕的緣故吃不下東西時,傻子竟然一直守著二菊,破天荒的沒去幫小姨搬豬肉。為這事,小姨還抱怨了一回,說什么傻子這是見色忘義咯!
見色忘義這詞從六十多歲的小姨口中說出,還是對一個傻子說的,這倒是把二菊好生笑了一回。
再看傻子,此時已經被兩個特警按在地上,不時打著寒顫,二菊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她的心卻疼痛莫名。
二菊收了腳,看著遠處被按在地上的傻子,心中滿是焦急:“你個憨包,你真勒是冒憨水,我叫你滾遠點勒嘛,你跑來做啥子!”
她望向嚴松,眼里急出了眼淚,“嚴警官,你喊你的人放了阿水嘛,不關他的事!”
嚴松愣了愣,轉而兩眼放光的看向已經被自己下屬控制住的傻子,心中立時有了主意。
他一改之前溫和的嘴臉,冷冷的道:“要我放了拉(他)也可以,你馬上,立刻抱著娃娃給我下來!”
二菊也愣了愣,她萬萬沒料到,警察也這般不講道義,二菊看著嚴松那副臭臉,忍不住朝著他啐了一口唾沫。
可是,看他的架勢,自己要是不過去,那他絕不會輕易放了阿水。
阿水是小姨為傻子取的名字,因為小姨覺得,傻子就像劍江的江水一般,澄澈清明。
可是在二菊看來,傻子可比劍江的江水清澈純凈得多,他沒有以前的記憶,沒有沾染這世間的滿滿惡意,即使時常被人惡意戲耍,他也一笑泯之。
在他的眼睛里,二菊發(fā)現了一彎純潔的世界,可這一彎純潔的世界,卻因為自己,盡染污泥。
“如何嘛?楊二菊,你想清楚沒得嘛!”
眼看二菊沒有動身,嚴松看著已經被下屬帶到身后的的傻子,指了指一眾看熱鬧的圍觀群眾,提高嗓門,道:“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話,這里有浪多(那么多)人都可以為你作證!”
二菊看著近在咫尺的傻子,臉上陰晴不定,她的心中滿是懊惱的焦急,她在心中盤算著,也不知盤算著什么!
幾分鐘后,二菊終于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后,盯著嚴松道:“你們放了他嘛,我投降了就是!”
說來可笑,二菊一沒有人質,二沒有兇器,竟然要被逼著低頭投降,這在橋城的刑偵史上,恐怕會留下濃厚的一筆。
在上警車前,二菊望著渾身濕透的傻子,她想要出言問候幾句,但終究關心的話還是沒有說出來,便被兩位女特警送進了車里。
警車在雪地里奔馳,而被丟在路旁的傻子,也在雪地里奔馳。
雪地上,傻子不知疲倦的跑著,口中呼喚著他的二姐。
而他的二姐二菊,透過車窗,早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這一次,她的眼淚,為傻子而流,為她的阿水弟弟而流。